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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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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上,再往上是宋小姐的安息地。
最早是一家山顶酒店,宋小姐年轻时最喜欢那里的景色。酒店设施在二十年多前的一次台风里毁坏,后来被宋鄢识买下,成为他的私产。
乔知慕拿了瓶玫瑰花蜜,换了身休闲装,独自上山去了。
山风不燥,晚风里裹挟着淡淡花香。乔知慕从前经常跟陈伯上来,山顶景色好,能俯瞰整座文城。
乔知慕体力尚可,他用了一个钟头登顶,又花了半个钟头,将宋小姐本就整洁的墓碑又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就连砖缝里刚探出头的青草也不放过。
临近深夜,陈伯来电话催他回家,乔知慕将带来的花蜜恭而敬之地放在碑前,一言未发地转身下山。
不远处,别墅灯火通明,陈伯在门廊下等他,乔知慕走快几步,叫了声:“陈伯。”
看他回来的方向,就知他去了哪里,陈伯眯起眼睛:“怎么一个人跑上去,也不跟我说一声,好让司机去接你。”
乔知慕穿了件单衣,手有点凉。他扶住陈伯:“吹吹风。”
“风有什么好吹的。”
家里佣人都睡了,门窗关起来,静得落针可闻。陈伯去给他热牛奶,乔知慕说:“下回别等我了,我都二十二了,能照顾自己。”
“这是什么话。”陈伯无儿无女,大半辈子都在照顾别人的孩子,这已经成了他的一种寄托,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与其说他执拗,听不进去话,不如说习惯使然。
乔知慕刚来时睡不着觉。贱骨头,享不了福,躺在这辈子都没有躺过的柔软的大床上,哪里都不自在。
一点响动就让他如临大敌。
宋鄢识不在家,家里佣人不理人,房间的窗户怎么都关不紧,乔知慕只好打开,让夜风灌进来。
睡到天亮,不出意外的病了。
他不敢说实话,骗陈伯说睡不着,想吹吹风,老人家一脸的不认同,吓得乔知慕不敢吭声。
那之后,乔知慕早晚都被要求喝一杯牛奶。
陈伯不苟言笑,其实很疼他。在他将自己关在房间,死活不松口叫宋鄢识一声爸爸那几天,陈伯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一面气他不识趣,一面担心他饿坏自己。
乔知慕很腻歪牛奶,不过还是乖乖喝光。
“最近不安生,那边撕破脸,狗仔到处蹲人,我看你干脆搬回来住。”
撕破脸不至于,人没什么就想要什么,那边就算气到锤墙,在外也要装从容和睦。秦文心有点手段,但到底有限,除了搞搞舆论,借慈善搏一个好名声,在镜头前卖一卖惨,似乎也掀不出什么大风浪了,否则也不会让宋鄢识一句形式要件缺失轻而易举阻止遗嘱宣读。
乔知慕今天看到新闻,才知道,原来这两天发生这样多事。
深究起来,这说法站不住脚,可付律师不吭声,见证人之一这几天不知去向。就是不知是反水,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宋鄢识的人。
如果那边想,其实还是很多办法可以用,时间长短罢了。宋鄢识的方法不高明,拖这一时半刻,意义不大,容易授人于柄。
可能他不在乎,或者有别的用意,乔知慕更倾向于后者。他对宋鄢识无条件信服,先生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
于是说:“蹲也蹲不到我。”遗嘱里又没有他的名字。
“你这孩子,怎么好话不听。”陈伯埋怨。
乔知慕笑笑:“我听呢。”
这话陈伯回回都念,知道乔知慕讲不听,开始那套老生常谈:“听你就该把工作辞了,回去念你的书。我看你又瘦了,这次多住几天,煲汤给你补补。”
又说:“明天有人过来搭收拾院子,会吵,我叫他们晚一点。”
“做什么?”
“先生要做个花房。”
乔知慕一怔:“种玫瑰吗?”
“你想种什么种什么。”陈伯说。
讲得好像专门做给他的。不过今年的雨水也太多了,玫瑰比往年谢得都早。
这几天天气好,收起来的花瓣,一半做成花蜜,一半拿来酿酒,物尽其用。
乔知慕吃完早餐出门上班,陈伯追出来:“怎么不让司机送你?”
“我一个打工仔,接来送去,要被说闲话的。”乔知慕在公司职位还没何有淇高,而且今天要去云端开会,搞这么高调,好像在摆谱,万一被狗仔看到,说不好又要写宋鄢识不孝了。
有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秦文心捐点钱,抹几滴泪,他们就忘了之前是怎么抨击她鸠占鹊巢,吹枕边风赶原配的小孩出家门。
网民都有点墙头草,这乔知慕早就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这时候惹麻烦,又不是不会开。
乔知慕打开车门坐进去,降下车窗,对陈伯笑笑,说晚上回来喝汤,陈伯表情才好看:“那你早点回来,我蒸鱼腩给你吃。”
“好。”乔知慕知好歹,知道谁对自己好,在陈伯面前还是乖的。
电台在放一首老歌,乔知慕调频道,听了会儿新闻,跟何有淇前后脚进电梯,也是听他说才知道,原来云端刘总的老婆跟同辉的许智文沾点转折亲。
“难怪能弄到邀请函。”
何家虽然大不如前,但文城这地界,叫得上名字的就那么几家,你认识我,我认识你,他姨妈是社交场上的一把好手,风光时不端架子,落魄了也弯得下腰,跟那些太太们时常约着逛逛街。何有淇消息灵通不是一天两天了,话音一转:“听说宋先生前几天跟金小姐碰面了。”
乔知慕看他一眼,转回来盯着上方的数字。
这不是什么秘密,餐厅人来人往,他们两个人又一个比一个瞩目。乔知慕不作声,何有淇看他脸色:“你好像不喜欢金小姐?”
乔知慕当即否认:“我没有不喜欢她。”
何有淇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乔知慕脸上:“我其实觉得蛮可惜的,如果当初他们订婚,现在说不好连孩子都有了。”
乔知慕眉头不经意地蹙起来,快到自己都没察觉。何有淇笑了一下:“不过世事难料。”
他先一步走出电梯,乔知慕落后半步。
盯着何有淇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点异样。
何有淇似乎在试探他。
下午还是他和何有淇两个人一起去的,另外多带上了一个技术,只是进展很慢,公司大了,一层一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见提,一个谈不好就陷入僵局,拖延到了下班。
陈伯打了好几通电话,乔知慕回了条信息,风驰电掣地往回赶。
路上接到宋鄢识的电话,他们其实很少通电话,过去两年里有限的沟通,基本都是乔知慕在询问他今天来不来。
“在哪?”宋鄢识那边很静,透过听筒传来的声音带着电流钻入耳中。
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都这样。在乔知慕眼中,宋鄢识全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是他觉得不好的。
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就连掌心的薄茧都能带给乔知慕无法言喻的颤栗。
当然并不是全部都好,宋鄢识不爱他,这点乔知慕就不喜欢。
他如实回答,宋鄢识的声音再次环绕在车厢:“陈伯打到我这里,说你失踪。”
“我刚才回过信息了,只是没想到他们那么能磨蹭。”比他和何有淇两个人夸张不知道多少。
话里不自觉带上一些告状的意味。
宋鄢识让他下次不要这样:“手机带身边,不方便接就回条信息。”语气倒不责怪,说完就没再计较他把陈伯吓到差点报警的事情。
乔知慕自知理亏,乖乖应了。
宋鄢识说:“现在知道了,甲方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也还好吧。”对方已经给他们开了绿灯,乔知慕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宋鄢识的那瓶酒,甲方只会更难伺候。
山下的道闸升起来,乔知慕车速放慢,问宋鄢识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
他走的时候就这样说。乔知慕不说话。
“不高兴?”宋鄢识问。
“没有。”说完觉得生硬,乔知慕从来不会故意跟他闹脾气,故作随意道:“家里在酿玫瑰酒,你要是回晚,可就没有了。”
“那你替我喝一杯,回来告诉我是什么味道。”
“能是什么味道。”
宋鄢识轻轻笑了。
乔知慕不相信命中注命,只在喜欢宋鄢识这件事情上例外。
喜欢他是必然的。
今晚的风格外温柔,乔知慕关上车门,对等在门口的陈伯卖乖。
“我没有让你必须接电话,可你总要让我知道你没事情。”老人家年纪大了,想象力丰富,几通电话打出去石沉大海,心里不免担忧,怕他出意外。
“我知道错了。”
乔知慕态度好,陈伯也没有真的生他气:“你不要觉得陈伯杞人忧天,先生小时候就是回来晚,差点被人绑架。你们这些孩子,哪里知道厉害。”
他随口一提就打住,乔知慕想追问都没有机会。
菜还在热。
乔知慕回房换了身衣服,下楼看到佣人拿酿酒的瓶子过来,要拿去温房里发酵。
他接了一把,帮忙放在架子上。
动作间扯动上衣,露出一小截腰身。陈伯恰好走进来:“你小心一点。”
乔知慕正要应,陈伯却眯起眼睛,冷不丁撩了他衣摆的一角,声音一下子抬高:“知慕,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