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浮世之梦》紫蕴青妍

3、第三章

　　将军府书房。
　　“如何？”书桌后一名年轻男子翻阅着桌上的竹简，随口问。
　　“吴公子说他祖籍禹杭，不过现今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这次大概是误投了黑店被人算计，也亏着吴公子命大，只是被人扔在了林子里。”之前帮吴邪上药的小丫头边收拾着一边的书架，边回忆道。
　　“云彩。”男子放下竹简，看向一边忙碌的小丫头。“你刚刚干了什么？”
　　“刚刚？收拾书架啊。”被唤做云彩的小丫头随口回了句，手上的动作一点停顿都没有。
　　“我是问之前，那声惨叫是怎么回事。”知道云彩是故意的，男子也不动气，端过桌上的茶碗抿了口茶，等云彩的回答。
　　“哦，大人问那个啊。”云彩冲着书架做了个鬼脸后转身看向主子——那位黑刀将军张起灵。“还不都是大人的错，人家吴公子怎么说也帮了大人一把，大人居然出那么重的手，吴公子脑袋后面好大一个包的。”
　　张起灵抬眼瞄了一脸无辜表情的云彩一眼，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茶碗。“我是问你，那声惨叫。”
　　见张起灵没被自己忽悠过去，云彩吐了吐粉舌。“我问吴公子还疼不疼，也不知吴公子是怕大人你不快还是怎么的，一口一个没事、不疼的，我就轻轻弹了他一下。”云彩说着抬起小手比了个兰花指给张起灵看。
　　看云彩的表情动作，张起灵就知道绝不是轻轻弹一下。叹了口气，张起灵冲她摆了摆手，云彩倒也识趣，微微欠了个身后便离开了书房。
　　张起灵起身缓步走到窗边，透过微启的窗棂看向屋外。一轮新月高悬夜空，月光不是太亮，倒让满天的星斗清晰了起来。六月的夜晚已经带了些炽热，一阵微风吹过，倒也减了些暑意，也让张起灵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白天发生的事他早已习惯，各国的刺客也来了不止一拨两拨，真正让他意外的便是这个莫名出现奇装异服的吴邪。他可以确定这个吴邪不是刺客，但也不是流民那么简单，这人肯定隐藏了些什么。
　　正皱眉思忖，后院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张起灵就着淡淡的月色仔细打量起来，那人一袭青衫，头上缠着布条，走起路来有些轻飘飘的，正是吴邪。
　　这么晚了，他到后院干什么？张起灵一挥手熄了烛火，侧了侧身躲在窗后，透过窗缝看了过去。
　　就见吴邪慢慢走到后院的凉庭，摸着亭柱喘了口气后，慢慢在凉亭的台阶上坐下，然后，抬头望天。就这样，一个望天，一个盯人，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挪过窝。
　　见吴邪一直没动静，张起灵决定直接去会会他，便缓步走出书房向凉亭走去。
　　离凉亭还有些距离，一阵细碎的念叨声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个是仙后座？还是小熊座？人马还是飞马来着？那是狐狸？……唉，早知道可以看见这么美的星空，当初就好好学天文学了，真是浪费……北极星指引我回家的路，唔，这是哪首歌来着？要真能带我回家倒好了……”
　　这都什么对什么？张起灵直皱眉，这人怎么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能看到这么美的星空，倒也是种收获啊。”一声感叹，发自肺腑。
　　“在你家乡看不到吗？”张起灵在他身边站定，轻声问。
　　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吴邪条件反射的向另一边一缩，结果动作幅度太大，后脑光荣的经历了今天第三次重击……
　　“啊啊啊——！”

　　吴邪“回到”战国三天了。
　　因为一天之内后脑三度重创，这三天他几乎就没下过床，被云彩勒令强制床上休息。吴邪也不客气，老老实实在床上呆了三天，没办法，真的是撞头撞怕了。
　　不过，再怎么安静的人，在床上躺了三天也会烦，更何况是吴邪这种没古玩在手上就静不下心的人。于是，在第三天晚上，觉得头上的伤已经没什么问题的吴邪在云彩的搀扶下在后花园里走了走。看着夜色下的凉亭，那晚的经历清晰在目，吴邪只觉脸上烧了烧，唉，当时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吴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一边搀扶的云彩见吴邪突然不动了，关心的问。
　　“哦，没什么。我想在这坐会儿。”吴邪冲云彩笑笑，就着凉亭的台阶坐了下来。
　　“公子，夜里地上凉，您坐里面吧。”云彩指了指凉亭里，不太赞成的说。
　　“里面就看不到星空了。这里的星空这么美，还是这儿好。”吴邪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空地，“你也坐下来吧。”
　　“公子，这满天的星星不是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云彩抬头看了看夜空，没觉着这看了十几年的星空有什么不一样的。
　　吴邪笑笑没再说什么。他能说啥，说他那个时代大气污染，不去天文台就看不到星星？还是说城市亮化搞的太成功以致星空黯然失色？
　　“对了，你家大人呢？”吴邪想起这几天都没看到那个冷面将军，随口问，趁机岔开话题。
　　“我家大人出去逛去了。”云彩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往吴邪身边一坐说。
　　“逛？这个点出去逛啥啊？”吴邪倒有点好奇了，没想到这个冷面将军居然喜欢逛夜市？
　　“点？什么点啊？”云彩好奇的问。
　　“不是，我是说，这都什么时辰了，难不成他去逛夜市？”想想这年头的人都是论时辰算点，吴邪急忙改口。
　　“夜市又是啥？”云彩继续穷追猛打地问。
　　“夜市就是晚上才有的集市，比如灯会啥的。”吴邪挠着脑袋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哦，公子是说灯会啊，最近没啥节庆，再说这边镜小城，哪会有这种市集啊。我家大人怎么说也是镇国大将军，这两天去逛军营去了。”云彩玩着乌黑的发尾，习以为常地说。
　　敢情军营原来是用来逛的？吴邪听的只觉脑门上一滴斗大的汗珠，军营都可以逛了，那皇宫是不是用滚的？“云彩，你不用陪我了，去休息吧，我过会自己会回屋的。”见身边的小丫头已经开始有点犯困的样子，吴邪好笑的轻轻推了推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八九点的光景就犯困了，还是让她回去休息吧，他可不想背上摧残国家幼苗的罪名。
　　云彩倒也不跟他客气，揉了揉眼打着哈欠跟他道了安后便晃晃悠悠回屋睡觉去了。看着云彩走的东倒西歪的背影，吴邪不禁失笑，小丫头就是小丫头，白天再怎么古灵精怪活蹦乱跳的，到了晚上一犯困就迷迷糊糊了，好像他家隔壁家养的那只小狗，犯困的时候走起路来也这么歪歪斜斜的。唉，不知何时才能回去逗那小东西啊。叹口气，吴邪挪了挪身子往亭柱上一靠，如此落后没有电视游戏网络的时代，也就星空还能看看了。
　　夜晚的微风吹散了白日的闷热，也吹散了吴邪这三天来窝在屋里的烦闷。想来这三天他都闷在床上啥事没干啥事没想，脑筋都快锈死了。一天之内连撞三次头，再怎么白痴他也相信自己已经回到了战国，那么他是怎么回到这个时代的？这里是哪里？是历史上的战国时期还是小说里常出现的别的时空？最关键的是：他怎么才能回去？
　　“唔……”果然太久不用脑子了，这会才想了几个问题，头居然就痛了。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手头上的线索又太少，想破头也不见得有什么眉目。他现在是伤号，还是先把伤养好再慢慢查吧。
　　算是想通了一件事，吴邪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扭了扭脖颈后开始打量起这个花园。这哪是个花园啊，整个快赶上一小形市民广场了，莲花池、凉亭、假山，娘的，不愧是个将军，家里还真大！不过，这么大个家，除了那个将军和云彩，他就没见过第三个人，不会真让云彩一个人收拾这么大的家吧？难道两千年前的中国人口少到这种程度？计划生育做的真好。
　　吴邪就这样坐在凉亭台阶上看着星空吹着小风，从计划生育想到科教兴国，从天文历法想到古董字画，从战国印玺想到网络游戏，然后居然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张起灵回到府宅时已是子夜时分，府里本就没多少下人，除了门口四名守卫和府内轮值的卫兵，其他人这会都已歇下了。侍卫们早已习惯了他的晚归，安静的行了礼后便继续各自的工作，张起灵随意点了点头便径自走向后院。
　　缓步踏入后园，张起灵的心思还纠结在今天的巡营上，最近边关没什么战事本是好事，可这帮兵将就有点松懈了，看来他得搬回军营去才行。正想着，眼角余光瞄见了园中凉庭外的黑影，就着不太亮的月色仔细辨认了一番，又是他？
　　张起灵微微皱了皱眉，悄无声息的走近一看，吴邪居然正毫无防备的靠着柱子睡的欢实。这小子，放着床不睡，跑这来睡觉！本想叫醒他，但一想到几日前他看到自己的反应，张起灵硬生生将到嘴的话咽回了肚里。
　　“将军一定没仔细看过夜空吧，夜晚的星空很美的哦。”想起那晚云彩帮吴邪重新包扎好伤口后对自己说的话，张起灵抬头看向这片二十多年来从没注意过的星空。没觉得哪里美，倒意外的让他沉静了下来，就那样抬头看着星空片刻后，张起灵缓缓走到吴邪身边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享受这夜晚的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轻轻扭动了一下，张起灵斜眼瞄向吴邪，就见他清秀的五官皱了皱，不由觉得好笑，睡的姿势不好，这会难受了吧。正想着，却见吴邪一吸气，嘴一张，一声怒吼蹦了出来。
　　“死老痒，那是老子的五花肉，你小子要吃自己动手！”
　　老痒？五花肉？这下轮到张起灵皱眉了。敢情是在做梦，可这都什么对什么啊？吴邪的梦话还没完，挪了挪身子，又蹦出了一句“小姐，再来两盘！”啥？小姐？哪家的小姐居然被他如此呼来喝去？
　　吴邪貌似美梦做的正香，竟手舞足蹈了一下，然后头一歪，居然枕着张起灵的肩继续呼呼睡去。
　　张起灵无奈的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睡的正香的人，这家伙睡的如此没有防备，不是太笨就是太有心机。就着朦胧的月色，张起灵细细打量起身边的人。五官算不上精致，皮肤倒挺白净，算不上帅气俊秀，倒也算干净清秀，一头碎短发此刻已经睡的乱成了一团。身材削瘦没有练武之人特有的健壮，却也不似一般书生那样瘦弱。平坦的胸口此刻正缓缓起伏着，轻微的呼吸声不时传入耳中，看来是真的睡着了。这个叫吴邪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既不像达官显贵，也不似一般市井流民，敌国的奸细？有这么笨的奸细吗？还是说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一阵微风拂起，夹带着一阵淡淡的清香飘入正兀自思考的张起灵鼻中。张起灵微微一楞，这不是女人的脂粉香，也不是云彩偶尔会在他书房点的檀香味，这是一种很清新的草木香，如春天雨后的竹林一般清淡怡人。
　　自己坐在下风处，上风口的方向……张起灵调头看向身侧的吴邪，是他？迟疑了片刻，张起灵还是偏头凑近吴邪的脸颊，那阵清淡的竹香幽幽的传入了鼻中，让人没由来的心神宁静。他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张起灵诧异的看着枕在自己肩头的脑袋，从没听说过人身上会有这种香味的。
　　这边张起灵眉头打了个大大的结，那边原本平静的吴邪脸也突然皱了起来，似乎在恼怒着什么。又作梦了？从刚才的事张起灵已经看出这小子有说梦话的习惯，听听他又要说什么，说不定能透露出他自己的身份。
　　果然没过多久，就在吴邪的脸快皱成一团时，一声抱怨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阿宁，你再这样下去小心没人要……鬼才要娶你！小爷我才不要！”吴邪嚷嚷着突然坐直了身，眼一睁就是一声暴吼：“小爷我失忆了也不会娶你这小魔女！……丫的，这什么地方？”
　　见吴邪似乎已经醒了，张起灵这才不紧不慢冷幽幽的开了口。“将军别苑。”
　　刚醒过来的吴邪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更没想到身边还有人，听到声音时条件反射的一扭头，慌张之下只看到身边阴影中有个黑影。“鬼啊！”下意识的一声大吼之后扭头就想跑，可睡的时间久了加上姿势不好，腿早就麻了，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倒向另一边，脸直直往一边的亭柱撞去。
　　一切发生的非常快。就在吴邪惊魂未定的以为这下脸要跟亭柱来个零距离接触时，一只手掌突然出现在眼前，强有力的手掌稳稳的覆在他的额头和眼帘上，及时阻止了他和亭柱的亲密接触，下一秒，吴邪便被额上这只手一带向后倒入了一具宽厚的胸膛。
　　第一感觉，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