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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国公府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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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寒瑞刚踏入房门,便急声追问云翾的境况:“禀王爷,王妃暂居国公府竹园。那院子年久失修,早已无人居住,府中也未派半个人手伺候,待王妃实在怠慢。不过观王妃神色,倒似毫不在意。另有一事 —— 国公府今日晚膳后,府中人竟齐齐闹起了肚子。国公府大姑娘还特意请了大夫诊治,说是得了过敏症,浑身瘙痒难耐,折腾得不轻。” 暗七垂首回话,语气恭敬。
“王妃呢?王妃可有异样?” 寒瑞眉头紧蹙,声音里添了几分急切。
“王爷放心,王妃一切安好。夜里王妃只在屋舍周围缓行两圈,便回房歇息了。” 暗七连忙答道。
“呵,他们集体拉肚子,本王的王妃倒安然无恙。” 寒瑞忽然低笑出声,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指尖轻叩桌面,语气里满是赞赏,“本王的王妃本就是朵带刺的小辣椒,岂容他们随意欺辱?你给本王盯紧些,绝不能让小王妃吃半分亏。”
次日天刚破晓,倩倩(云翾)已收拾妥当,移步慈恩居给老夫人请安。“孙女儿给祖母请安,不知祖母昨夜睡得安稳否?” 她屈膝行礼,声音柔婉。
“哎,别提了。昨夜你姨娘那院子里,一个个闹肚子折腾了半宿,吵得人不得安宁。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半点动静,一整夜几乎没合眼。” 老夫人叹了口气,眼底满是疲惫。
“祖母,您这睡眠若是长期不好,身子骨可吃不消啊。” 倩倩(云翾)面露关切,语气诚恳。
“嗨,人老了,还能有几年活头?睡不好也寻常。” 老夫人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暮年的萧索。
“祖母说笑了,您是有福之人,定能长命百岁。” 倩倩(云翾)笑着宽慰,话锋忽然一转,“哦,对了孙女儿忽然记起,娘亲在世时身子孱弱,也总睡不安稳。那会儿孙女儿年纪尚小,常给娘亲按摩头部,帮她缓解头痛。若是祖母不嫌弃,待一会儿用了早膳,孙女儿也给您按按,您看可好?”
“呵呵,先一起用早膳吧。按摩就不必了,你瞧你这瘦弱模样,自己身子还没养利索呢。” 老夫人嘴上推辞,心里却暗忖:这孩子怕是怕刘氏刻薄,特意来我这儿蹭早饭的吧?
“多谢祖母肯让孙女儿一同用膳。” 倩倩顺势应下,又软声恳求,“还请祖母给孙女儿一个尽孝的机会,吃过饭就让孙女儿给您按按吧,就当陪您解闷儿了。”
老夫人见她态度恳切,终是点了头:“好吧。”
早膳过后,倩倩扶着老夫人往卧房走,笑着提议:“祖母,咱们去您卧房歇会儿吧。若是孙女儿按得舒服,您还能在床上眯上一觉,等醒了保管精神头儿十足。”
“好,那就让你试试。” 老夫人颔首应允。
刚踏入卧房,倩倩便暗自心惊 —— 屋内摆设极尽奢华:绘着美人图的屏风立在角落,通体莹润的貔貅玉石摆件置于案上,枝繁叶茂的珊瑚树摆件夺目亮眼;卧室桌案上,一套五彩琉璃盏茶具流光溢彩;连床榻、桌椅,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她心中冷笑:这老太太日子过得倒滋润,屋里大半物件,怕是都出自原主母亲的嫁妆吧?等着吧,迟早要把属于原主的东西一一讨回,让你哭都找不着北!
倩倩扶老夫人在床沿坐下,自己则跪坐在老夫人身后,指尖轻沾早已备好的安神粉,缓缓落在老夫人的太阳穴上。她循着穴位轻轻按摩,安神粉的药效伴着指法渗透,将舒适感放大了数倍。“祖母,您觉得力道如何?若是有半分不适,您可得告诉倩儿,倩儿立马减轻力道。”
“嗯,舒服,真是舒服。” 老夫人闭上眼,心中暗惊:真没想到,这从庄子里回来的野丫头,竟有这么好的按摩手艺。往日里,府中养大的两个孙女儿,从未有过这般贴心举动;反倒是这素来不被看好的孙女儿,刚回府第二天就主动来请安,还愿伺候自己。罢了罢了,纵使自己再不喜赵氏,倩倩也是自己的亲孙女儿,血脉亲情终究做不得假。莫非,是老天爷让自己多疼疼这苦命孩子?念及此,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又柔和了几分。
“祖母还喜欢孙女儿的手法吗?” 倩倩柔声追问。
“喜欢,喜欢得很。” 老夫人笑着应声,语气里满是满意。
“那明早孙女儿还来陪祖母用膳,给您按摩,好不好?” 倩倩趁热打铁,眼底满是期待。
“呵呵呵,好,好,明早你尽管来。” 老夫人连连点头。
“那祖母您躺下歇歇,眯一会儿补补觉,看看醒了之后精神会不会好些。” 倩倩说着,轻轻扶老夫人躺下。不过片刻,老夫人便沉沉睡去。
倩倩轻手轻脚退出卧房,转身回了竹园。她刚走没多久,昨夜折腾半宿的二房众人便来给老夫人请安,见老夫人正在熟睡,只能灰溜溜地退了回去,连安都没请成。
竹园里,倩倩早已设下诸多小巧机关,只需扫一眼,便知是否有人擅自闯入。她回屋打开随身药箱,取出一粒丹药含入口中 —— 这是她在王府时,以灵泉水为药引炼制的固元丹。眼下府中安静,无人打扰,正是疗伤的好时机,她必须尽快养好内伤,让这副孱弱的身子强健起来。
整个上午,倩倩都在房中打坐疗伤。中午时分,有丫鬟送来饭菜,菜式简陋,勉强能果腹;午后,她便又接着闭目调息。盘算着入夜后,再去慈恩居给老夫人请安 —— 顺便蹭顿晚饭,老夫人园子里的膳食可比竹园强多了,不吃白不吃。
与此同时,雅博园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侯雅琴抓着手臂,满脸焦躁地对刘氏抱怨:“娘,这事儿太不对劲了!我以前从不过敏,怎么突然就起了一身疹子?这红疙瘩又痒又难看,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这让我怎么出门见人啊!”
“是啊娘,大姐向来不过敏,怎么偏偏这野丫头一回府,大姐就出了岔子?” 侯雅璇也在一旁附和,语气里满是疑惑,“况且,咱们原本准备给那野丫头的‘好东西’,怎么反倒让咱们自己人闹了肚子?”
“这事儿确实透着古怪。” 刘氏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要说这死丫头捣鬼,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没见她有什么小动作;可要说不是她,这也太巧了。” 她沉吟片刻,又道,“今儿一整天都没见着那野丫头的影子,一会儿找个由头,让兰妈去竹园探探虚实。”
“娘,还等什么呀?现在就去!若是真查出是她搞的鬼,直接把她弄死算了,省得留在府里碍眼!” 侯雅琴咬牙切齿地说,眼底满是怨毒。
“急什么?” 刘氏瞪了她一眼,随即露出一抹算计的笑,“你们俩回屋,把穿旧了、不想要的衣裙各找两身出来,让兰妈给那丫头送去。就说她回府仓促,府中没来得及准备新衣,先让她凑活着穿,等日后再请制衣阁的绣娘给她量身定做。”
“娘这主意好!就把最旧最破的给她!” 侯雅璇眼前一亮,连忙应和。
“对,让她知道在府里谁才是主子!” 侯雅琴也跟着附和,脸上的怨怒稍稍褪去。
“兰妈,你把这些衣服送去竹园。记住,仔细瞧瞧那丫头在做什么,最好能进她屋里看看,多留点心眼。” 刘氏将包裹好的旧衣递给兰婆子,语气严肃地吩咐。
“是,夫人放心,老奴定不辱命。” 兰婆子接过包裹,躬身应下,转身快步往竹园走去。
刚到竹园门口,兰婆子便放慢了脚步 —— 园内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声响。她心里打着算盘,想偷偷溜到窗边,看看侯雅倩在屋里做什么,也好在刘氏面前邀功。可她刚踏入园子,屋内的倩倩便勾了勾唇角:她早就在院门口拉了一根发丝般纤细的银线,一旦有人闯入,银线断裂,卧房里的小铜铃便会响起 —— 这是她自制的简易报警器。
“看来是回过味儿了,来探虚实了。” 倩倩轻笑一声,迅速将药箱藏到床榻内侧,又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故意装作生病的模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兰婆子蹑手蹑脚走到卧房门口,贴在门板上听了半晌,屋内依旧毫无动静,心里不由得犯了嘀咕。她轻轻推了推门,门竟没上锁 —— 这破旧的木门一碰,便发出 “吱呀” 一声刺耳的声响,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暗自咒骂:该死的破门,真是晦气!
“谁呀?” 屋内忽然传来倩倩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弱的慵懒。
“哎哟,是小小姐啊,老奴还以为屋里没人呢。” 兰婆子连忙收敛起心思,堆起一副和善的笑脸,推门走了进去。
“是兰妈妈。” 倩倩缓缓睁开眼,语气虚弱,“我身子一向不好,今日又有些不适,便多躺了会儿。”
“老奴是奉夫人之命,给小小姐送些衣服过来。” 兰婆子一边说,一边贼眉鼠眼地在卧房里扫视,目光在桌椅、床榻间来回打转,想找出些蛛丝马迹。她故意走到空柜前,伸手拉开柜门 —— 柜子里空空如也,连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兰婆子心中失望,草草将旧衣放进柜中,又敷衍了几句,便匆匆告退,回去向刘氏复命。
兰婆子走后,倩倩起身走到柜前,看着里面花花绿绿的旧衣,一股胭脂俗粉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她淡淡一笑,随手关上了柜门。
另一边,刘氏正和两个女儿坐在屋内等候。见兰婆子回来,刘氏连忙问道:“怎么样?那死丫头在做什么?”
“回夫人,那丫头病了,正躺在床上歇着呢,说是身子不舒服。” 兰婆子躬身回话。
“可有什么发现?” 侯雅琴急切地追问,眼神里满是期待。
“没有。老奴特意打开了她的柜子,里面空得很,连件衣服都没有。屋里也简陋得很,就桌上放着一顶帷帽。依老奴看,这从庄子里回来的小小姐,怕是穷得叮当响。” 兰婆子如实禀报,语气里带着几分鄙夷。
“这就奇了怪了……” 侯雅璇皱起眉头,满脸不解。
“娘,依我看,她病得正好!” 侯雅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咱们再等两天,若是她还病着,就找个由头请大夫过来,给她‘好好’调理调理……”
“没错,就这么办。” 刘氏眼中闪过一丝赞同,“而且,咱们得当着老夫人和你爹爹的面请大夫,让他们都知道,咱们是真心关心她。”
“还有,月底小弟学堂休沐,要回府住几天。他最嫌恶病恹恹的人,若是见了这野丫头这副模样,定然不会喜欢,说不定还会闹着让祖母把她赶出去呢!” 侯雅琴补充道,语气里满是得意。
暮色渐浓,倩倩又准时来到慈恩居。“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她屈膝行礼,笑容温婉。
“嗯,倩儿来了,快坐。” 老夫人颔首,语气比清晨时柔和了许多。
“祖母,早上您补了觉,醒来后身子可有不适?” 倩倩在老夫人身旁坐下,关切地问道。
“好,好得很。你的手法是真不错,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老夫人笑着点头,眼底满是赞许。
“可不是嘛,老夫人今早还一个劲儿夸小小姐孝顺呢!” 一旁的李嬷嬷也笑着附和。
“那真是太好了!” 倩倩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又软声说道,“孙女儿明早还来给祖母按摩。祖母,您看在孙女儿孝顺的份上,今晚就赏孙女儿在您这儿用膳吧?”
“哈哈哈,你这孩子,真是个鬼灵精。” 老夫人被她逗笑了,摆了摆手,“就算你不给祖母按摩,祖母也不会让你饿着。以后若是不乐意在竹园吃饭,就直接来祖母这儿,保准有你一口热饭吃。”
听闻这话,倩倩眼圈忽然一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看看老夫人,又看看李嬷嬷,嘴唇微微颤抖,却不说话。
“这好好的,怎么还哭了?” 老夫人连忙问道,语气里满是诧异。
“祖母……” 倩倩声音哽咽,泪珠终是滑落脸颊,“从来没有人对孙女儿这么好,孙女儿…… 孙女儿怕……”
“怕?你怕什么?” 老夫人愈发不解,追问着。
“孙女儿是从庄子里回来的,庄子里日子苦,每顿能吃饱饭,都得算计着花钱。” 倩倩吸了吸鼻子,哭得更委屈了,“孙女儿怕…… 怕把祖母吃穷了,到时候祖母就不让孙女儿来您这儿吃饭了。孙女儿穷,孙女儿连银子都没见过多少…… 呜呜……”
“哎哟,你这孩子,真是在庄子里受了苦了!” 老夫人又气又怜,拍了拍倩倩的手,“就这几顿饭,还能把祖母吃穷了?你呀,真是傻得可爱。” 她转头对李嬷嬷吩咐道,“李嬷嬷,去我私库里,给这孩子挑两支成色好的发簪,再选一套体面的首饰,另外支五十两银子给她。她如今回了国公府,是堂堂嫡出小姐,头上连支像样的发簪都没有,手头连点银子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国公府?”
“是,老奴这就去取。” 李嬷嬷连忙应声,转身快步离去,心里也暗自叹道:这孩子真是可怜。
“谢谢祖母……” 倩倩哽咽着道谢,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 不过这一次,泪水里多了几分算计的清明。
“好了好了,别哭了,快擦擦眼泪,咱们吃饭。” 老夫人温声安慰,心里对刘氏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好歹是我的亲孙女儿,怎么能这么苛待她?连顿饱饭都不让她安稳吃?
晚膳过后,倩倩又陪着老夫人闲聊,讲了几个趣事笑话,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又时不时给老夫人端茶递水,伺候得十分周到。她心里清楚,眼下必须先稳住老夫人,让这位府中最有分量的人成为自己的靠山 —— 至于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根本指望不上。老夫人既有心机又有手段,若是利用得好,让二房母女与她斗起来,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祖母,您年纪大了,该早些歇息了。孙女儿明早再来给您请安。” 倩倩起身告辞,语气恭敬,“多谢祖母今日的赏赐,等日后孙女儿有出息了,定好好报答祖母。”
“嗯,好孩子,你也回去歇着吧。” 老夫人点头应允,眼神里满是慈爱。
倩倩走后,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脸色沉了下来,坐在床沿一言不发。
“老夫人,您这是为小小姐的事不高兴?”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氏做事,实在欺人太甚!” 老夫人语气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赵氏死了,我没意见;可倩儿好歹是我的亲孙女儿,她怎么能这么对孩子?连顿饱饭都让孩子吃得这么难,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可不是嘛。” 李嬷嬷也跟着叹气,“您看小小姐多懂事,刚回府就知道孝顺您。反观二房那两位小姐,哪里有半点贴心的样子?真是比不上这从庄子里回来的小小姐。”
“哼,孩子回府后的第一顿团圆饭,她们娘仨就容不下,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真当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老夫人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李嬷嬷有些惊讶,“可昨日不是二房她们自己闹肚子吗?”
“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 老夫人淡淡说道,“想算计别人,结果反倒把自己坑了,这都是她们活该。”
“若是这样,那二夫人就太不应该了,竟对一个刚回府的孩子下此毒手。” 李嬷嬷皱眉说道。
“哼!看来,是该好好敲打敲打她了。”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