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酉禾

4、方氏夫妇

　　“……遥，阿遥！”
　　“嗯？哦，你一会儿见了父母可要乖一点儿，别再淘气了啊。”阿遥回过神，正对上小杰圆溜溜的眼睛，嘴上哄着他，心里也暗暗怜惜。这孩子当年不过五岁就被送到山上拜师，说是学艺，其实谁家能舍得把五岁的孩子送到荒山野岭？当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小杰小时候不懂得，这两年大了少不得心里也要想想原因，看他现在的样子，应是摸不准父母长辈的态度，心里忐忑吧！
　　“阿遥，我都这么大了，哪还会淘气？你不要再这么说我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小杰听了话忍不住又要强调自己是个大人。
　　“呵呵，好了，我知道了。咱们别只管在这说话了，快去见你父母，别叫方总管为难。”阿遥示意小杰快走，看方远之的神色也知道他们这么站着说话不妥当。
　　小杰乖乖地点头，果然拉着阿遥转身向大堂走去。到得门口，阿遥站住了脚，叫小杰进去。毕竟他在这方府只勉强算半个客，只怕将来在药铺做学徒时还要见人就行礼做个下人，现在怎好大咧咧地跟进去。
　　打发小杰进去之后，阿遥只在门外廊下站着等候。一时听见屋内半点声响也无，也无从得知各人表情。
　　半晌，听得衣衫窸窣的声音响起，小杰叩拜在地，道了声：“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话音儿里带着哭腔。立时就听得一个女声哭了出来，只不说话。停了停，就有个男子说道：“嗯，起来吧！”隐隐地也带着颤音。想必这就是小杰的父母了。
　　“我的儿！快过来给娘看看！这些年没得见，杰儿已长得这般大了！可还记得娘亲？”那女声呜咽着连声叫小杰，话未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小杰这时也忍不住呜呜地哭。“娘……，孩儿怎会忘了娘，想也想死了……，呜呜……”。
　　屋里一时满是伤感，听得阿遥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想起自己在现代的亲人爱人和朋友。思及从此再不能和家人团聚，平日里形单影只再没半个人嘘寒问暖，更是心痛如绞。如今看小杰一家团圆，不管他幼时被送出家门有什么隐情，终归还是有父母亲人在世，再思及自己，腑内又是一阵心酸。
　　一时小杰的父亲平了平气息，安慰了小杰母亲，开始问及小杰在外这几年的学习与生活，小杰也一一应答。谈及当初在山里险些迷路走不出去的事，小杰父母都倒抽一口冷气，又紧着叫阿遥进屋，要好好谢他。
　　阿遥进了厅里，抬眼看主位上坐了一对中年夫妇，衣衫并不华贵，却很是淡雅，容貌也并不太出色，气质却都极好。心里暗赞了声，阿遥向前行礼道：“给方老爷、方夫人请安！”方氏夫妇忙道不必多礼，又叫让座。阿遥看小杰规规矩矩站在旁边，自己怎好去坐的？忙推了不肯去坐。方氏夫妇看阿遥这般知礼，心下越发喜欢。阿遥此时的穿着还是在山里的普通百姓衣衫，到了方府一对比，不免显得寒酸了些。难得小杰父母并没有拿那势力眼来给人脸色瞧，倒叫阿遥也生出了几分亲近。
　　一时方氏夫妇又让座，阿遥不好再推，遂被小杰拉着在下首坐了，陪着说话。一家三口并阿遥聊了聊南边山里的气候和风土人情，又说起了今后的安排。原本小杰说回家是想帮父母理事，管管店铺，但其实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不过是方氏父母叫他回家的说辞，如今回来了，还是不能放了学业的。看两位家长的意思，想是要小杰考个功名。不过小杰……，阿遥看看小杰，那孩子现在正笑得憨憨的在跟方夫人撒娇呢！这个样子实在叫人没法想象他会有入朝为官的那一天。其实，阿遥自己是希望小杰远离政治的，毕竟是在这么个时代，孤零零地做官肯定是不成的，结了党还想平安度日那更是不可能。到时候一旦陷进了那趟浑水，再想抽身可是难了。倒不如小门小户地做点儿生意，安静自在，岂不好？
　　想到这里，阿遥回神，又笑自己杞人忧天，小杰才多大呢？方老爷的意思，是要送小杰去私塾，又问阿遥是否愿同去。这个人情却有点过了。阿遥是搭救过小杰，不过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几年小杰隔三岔五地跑去找他，没少给他送吃送喝。包括这次来京城，阿遥也一文钱没花，就这么蹭过来的。本想着在他们家的药铺里做个学徒，学个手艺混口饭吃也就够了。如果再用人家的钱去读书，那这人情可就大发了，保不准以后这条老命都要卖给方家。也幸好阿遥是现代人，要是换个十五岁的寒家少年，这会儿还不得感激涕零？
　　阿遥忙婉言谢绝，读书这事是好，可自己是什么出身他还是清楚的。别说他没钱，就是有钱他也没那个背景去走关系，更没关系跑官，更更不愿意在官场里玩儿那些弯弯绕。上辈子已然交待了，到了这辈子，好容易没人盼着他出头，自然是要称自己的心如自己的意，只去过那逍遥的市井生活。
　　方老爷又再劝，也说并不要阿遥承他们的情，不过是为了给小杰找个伴。因看小杰这半日的表现对阿遥很是信服，也想要阿遥帮着督促他的课业。奈何阿遥铁了心不想在官场里打混，再三说明无心课业。方老爷终无法，只得放手。
　　当晚，阿遥并没有同小杰一处吃饭。小杰这么多年离家在外，好容易回来了，他父母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再说晚上这餐饭算得上是家宴了，他去了也不合适。因此晚饭时，他在小杰房里一边吃饭一边有了空闲琢磨，小杰的父母是见过了，怎么这么大个宅院，没见其他人呢？他们家这人口看宅院就知道少不了，那其他人呢？看他父母的态度，不是不疼爱小杰的，那当年他们是因为什么要把小杰送到山上的呢？
　　想了想，无解。遂抛开。阿遥懒得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反正以后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更是不知道为好，想那许多做什么？说起来，小杰这间房，哪里都好，就是看着太规矩了些，这些桌椅柜子，真的就只是桌椅柜子，半点别的都没有，想来是因小杰多年在外，那些摆设还得等他回来自己挑拣着玩儿吧。阿遥闲下来时，忽然觉得少了什么，才记起打下午入了府就把小灰给忘了，赶忙到院子里去找。一推门，正看到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不知什么吃食在逗弄小灰。小灰这个有骨气的，正昂着头耍酷。
　　那小姑娘听到响声，一抬眼，和阿遥打了个照面。
　　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儿，梳着双丫髻，一双柳叶眉正微微地挑着，很明白地对阿遥的出现表示惊讶。阿遥看到这么个小姑娘，禁不住愣了一下，接着微微笑了下，冲她点了下头。那小姑娘忽然间就红了脸，手里的东西也不要了，转身小步跑走了。阿遥木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弄得好像他是个登徒子一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杰回来了。
　　“阿遥！”还是原来的脾气，远远地就亮嗓子，原来在山里没人管，到了这儿，大吵大嚷的那就叫扰民了。
　　“阿遥！你听到没有，我喊你呢！”小杰一把抱住阿遥的胳膊晃了晃。
　　“早听到了，方少爷，您这嗓子够亮的，不用再喊了。”阿遥笑了笑，就喜欢这么逗着小杰说话。像他这种体验二次人生的人身上非常明显地缺少朝气，所以每次看到小杰都喜欢逗他着急，看他活蹦乱跳地折腾。人就是这样，总是被自己缺少的东西所吸引。
　　“哼！你不就是说我嗓门大么？怎么了，我就是嗓门大，偏大偏大偏大！”小杰果然把眼睛瞪起来了，像只小老虎。阿遥忍不住上手在他脸蛋上掐了一把，笑着把他拉到屋子里了。唔，手感蛮好的。
　　至于小灰……，它再次被阿遥无情地遗忘了。
　　进到屋里，阿遥给小杰倒了杯茶水，“晚饭吃得还好？”
　　小杰顺手接过，一气饮下，“唔！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儿清淡，味道都还好。阿遥你要是跟我一起去就好了！”
　　嗯，小孩子就只看得到吃的，怪不得小杰。“其他的家人也都见到了？”
　　“嗯！大伯一家，三叔一家，还有小叔叔，都见到了。阿遥你不知道啊，大伯家的大堂哥的孩子居然比我也小不了多少！还得跟我叫叔！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我居然当叔叔啦！”
　　嗯，家里人口也不算少。看你小小年纪就想当人叔叔，难道你这么早就想长胡子了？臭小子！一个劲儿说傻话，害他难得想帮忙理理关系也止不住跟着跑题。阿遥心中暗恨小杰不争气，又早已经适应小杰的脾气，遂也懒得再想。只耐着性子听小杰这边说大堂哥家的侄女怎么活泼可爱，那边三叔家的小堂姐怎么美若天仙。
　　拉拉杂杂直到了月到中天，小杰也困了，终于住了嘴。阿遥早靠在软榻上歪着打瞌睡了，却忽然一个闪神醒了过来。——小灰……，小灰今天晚上好像还没吃东西吧？

作者有话说

　　终于有人收藏，有人留言，笔者激动了！
关于小杰的大名，某想了无数，要找个切口才好引出来，包括阿遥的
现在都是孩子，叫大名也累得慌
另，我也是发了文才知道这么多重名的，可见某果然是一俗人，起个名字也是个大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