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七十）残荷枯叶，听雨明明，水逆，不要吃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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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残荷枯叶，听雨明明，水逆，不要吃药
那些关于佐为的出生成长，如何学棋，如何入宫，如何被构陷，如何被贬，如何出宫，平安棋士身边的人和事，见到的风物世情，提及的一些人名，近藤光在网上搜到过，但有些人名，已经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不过，这封血书最让他大跌眼球的，是最后藤原佐为对于他如何落水的自述，有些含混不清的地方，看起来，似乎，平安棋士不是自己投水身亡，而是另有因果。
这也是近藤光急于想找苏曦夜和小野瞳求证之处，另外，就是那本棋谱，记录的对局，出现最多的三个对手的名字，是藤原佐为入宫前身边的人物，入觉法师，枯明禅师，藤原纯。其中，教授佐为围棋的人，主要，是法号枯明的僧人。
而在苏曦夜的日记里，近藤光已经看到，梦中出现的人物中，这三个人的真正身份，入觉法师就是退位出家的天皇，枯明法师则是藤原道兼，而藤原纯，是佐为的族妹。
那本棋谱中，入觉法师与佐为的对局甚少，看得出两人都是玩笑，法皇棋力普通，不过是将围棋当成消遣的工具，行棋随性，肆意捭阖，时常输得莫名其妙。
藤原道兼，也就是枯明法师和藤原纯，这两人与佐为的对局就完全不同了，禅师的棋简直就像宇宙星辰物换星移，千变万化禅机谜语中让佐为无法完全参透，两人对战，如果是道兼执黑，佐为基本没有赢过，如果佐为执黑，两人胜负两开。更让近藤光惊掉大牙的是，枯明禅师的风格，变幻无相中竟然蕴藏着秀策流，也就是佐为幽微深明的缕缕风格，这风格，竟然与现在的塔矢曦夜，有八分神似。而藤原纯，则更让人惊若木鸡，这个女子在棋盘上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的怪拓攻击力简直将藤原佐为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棋力竟然还在藤原佐为之上。这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藤原纯的棋风，竟然让近藤光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一个与苏曦夜纠缠至深的人，高永夏。
如果说看完桑原虎次郎的血书，近藤光最大的疑问是藤原佐为的死因，那么看完那本绘有菊花家徽的棋谱，再对比参看苏曦夜的那本名为《丹朱鹭》的日记，近藤光似乎穿越回到了平安时代，看到了藤原佐为生存的世界，那些他身边熟悉的人和事，恩怨纠葛，宫廷血腥，禅林松风，最重要的是，他认识了藤原佐为幼年学棋的老师和同门，枯明禅师，还有那个山野女孩，藤原纯。
人如其名，藤原道兼游走庙堂丛林，心性空黠，如风拂林，经幡未动，禅心弈动，残荷枯叶，听雨明明。藤原纯，心性若紫漾花甜野明朗，质朴飒爽，兼厚明锐，棋如其人。
近藤光急切地想要与日记主人手谈坐隐，因为，难得的直觉告诉他，苏曦夜的棋，会让他找到佐为的影子，甚至是佐为老师的影子。但现在，他显然不能告诉塔矢亮和日本棋院，如果塔矢曦夜不是病理上的旧伤复发，那么，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回去做什么院生，这简直就是对现在那群苦心孤诣考职业试的孩子们的投下了比富士山还巨大的鸭梨。
不过，这正是日本棋院元老们想要的效果，苏曦夜的回归日本，总要给日本围棋带来点什么，现在，就从刺激这群尚未跃龙门的幼鲤开始吧！
塔矢亮没想到的是，他虽然以女为傲，可确实不如高永夏了解苏曦夜的脾气，还有一个十五岁青春叛逆期少女的撒娇方式。
塔矢曦夜的水逆开始于翌日的塔矢围棋研究会，此前研究会一直是绪方精次和塔矢亮轮流管理，塔矢行洋回归之后，老头突然来了精神，没有了职业棋士的诸多责任束缚，立马接管了这个组织，并且将塔矢家林屋进行一番改造，大有要开设道场的架势。
塔矢亮乐见其成，自己父亲焕发了第二春，这是值得日本围棋圈高兴的事儿，绪方精次有些不适应，宣布带领自己三名弟子另开会所，不过自己师傅的研讨会每次还是不拉下。
塔矢亮这些年没有收下一个入室弟子，除了自己女儿，所以有时还被行洋埋怨，说儿子要求太高，应该学学近藤光，围棋要普及，就要有教无类，塔矢亮每次都不置可否。绪方和芦原却是徒弟众多，从低段棋手，到院生，业余高手，道场学生，连白川八段都因为收徒的阡陌关系成为了塔矢门下名义上的弟子，所以，塔矢行洋的围棋研究会，现在人气颇旺。
然而，就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苏曦夜想要搞事，那真是近藤光来了都拦不住，从来与人相处都风雅有礼的塔矢亮为了女儿吃药的问题，竟然头一次冲着修道院长大的单亲失恋女孩发了火。
起因，不过是塔矢行洋主持的围棋研究会复盘讨论王冠战伊藤八段各种新颖布局之后，正好是绪方芦原白川等门下参加者留在林屋准备陪同塔矢行洋用餐前，井上法子陪同蓧田九段到了，两人还在玄关，就听见塔矢亮父女在明光透入的斑驳檐廊下大声争吵起来。
穿了一身Weekday浅灰棉麻朋克牛仔香芋色针织上衣的紫发女孩显得有些慵懒，带着嬉皮士的口吻，有些叛逆地喊：“我说了，我没有病了，我不吃药了，爸爸，吃太多阵痛药，会影响我的判断力和观察力，我不要吃药了。”
一向宠爱女儿的塔矢亮这次却不准备妥协，只是冷冷地看着塔矢曦夜，简练干净回答：“不行！”
塔矢家的直冲性子上来，曦夜突然觉得好像撒娇这一招对付行洋老头管用，对付塔矢亮，有点失效。因为塔矢亮这个人好像总是看事实说话，不太相信甜言蜜语。
“爸，我，不就是头疼，真没事了，这样，我们下一局，如果我赢了，从此以后我就不要再吃药了。”
“你说什么？”
总算了引起了一点塔矢亮的火气和退步，只有下棋，证明自己可以继续下棋了，大概才能说服自己这一板一眼专心下棋的老爸。塔矢曦夜转着金褐色泛紫光的梦幻眼瞳，掐摸着平滑不少的右手虎口棋茧，心里一万个主意开始行动中，稍稍的失落就是身边再没有那狐狸眼少年和邻家小妹妹跟自己搭档演戏，没关系，没关系，明山长老说过，这世上的事，就是舍得，不舍不得，光州尹松衣走的时候，她亲手封死了自己最后的退路，杀死了自己的大龙，总要开辟新的战场，结交新的朋友，闯出新的天地，关于勇敢和追寻，她是姓塔矢的，从来不缺乏，所以，就从自己老爸身上开刀吧！
“我说，塔矢老师，我们下一局吧，猜先，如果我输了，我会乖乖听话好好吃药的。”
“你吃药跟下棋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爸爸，尹松衣说了，我不是真的头疼，所以，我不要吃药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尹松衣，他不是医生！”
“他当然是个好医生，爸爸，你不明白吗，他治好了我的头疼——————”
“什么…………”
邻近正午的阳光照到庭院中的涟漪澜澜的小池反射出耀目的光斑，正好洒在紫发少女俊甯的侧脸上，彷如日光下迎着骄阳盛放的鸢尾花，释放出壮美的生命力。
“小亮，小夜，怎么回事，师傅正想叫你们两个吃饭，怎么吵起来了，为什么？”
参加研究会的大部分棋手此时都离开了林屋，只剩下绪方白川芦原三人，加上特意前来拜访的井上五段与蓧田九段，林屋女主人听到庭院回廊深处的争吵声，同样莫名万分。
芦原有些时日没有过来参加研讨会，因为去了中国围甲联赛，白川这段时间成了林屋常客，他和洪秀英等韩国棋手更加熟识，多少晓得苏曦夜的老品性，所以看着青春期少女的叛逆水逆，笑而不言，斜扯唇角倚靠在山水画日式拉门边看着塔矢家父女的火药味十足的争吵。
“那就同时下三局，塔矢曦夜，三局两胜，快棋，照日本棋院贴目，对手就由你来指定，正巧，你要当院生，我们需要你最近一个月的棋谱，虽然你的棋力渡边老师已经因为上次行洋老师与你的对局有所保证，但正好，我们需要三张你最近下的棋谱。”
这次轮到紫发女孩傻眼，心里怒骂这眼镜老头多事，真狠，同时下三局，虽然让她自己指定对手，可现在林屋这里，只有职业高手，最差的白川芦原也不好对付，这是不是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索性今日就闹到天上去也无妨，暗自下定了决心，苏曦夜笑得像只紫眼狐狸，眯起眼，面对闻声围观而来的众人，宣布————“好呀，那就一对三，三局两胜，快棋，按照日本棋院贴目规则，我选好对手了，那就，塔矢棋圣，蓧田老师，井上五段。”
“什么，小夜，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芦原这时深深感觉到这女孩，不愧当初执意要拜近藤光这不着调的人为师，原来这胡闹起来都差不多。
“小夜，不要胡闹，如果真的是觉得药很苦，可以跟爷爷说，我来跟你爸爸商量，上次你私自从医院跑去白川那边玩，医生已经骂过你，你执意出院，你爸爸也同意了，现在，你头部的旧伤就算没有恶化，那也不能这么胡闹，除非医生有医嘱，否则，你不能这样任性妄为。”
塔矢行洋连饭都顾不上吃，听见庭院檐廊下塔矢曦夜与刚进门的蓧田九段的对话，完全是心疼孙女的身体，直接穿着家常黑色和服走出来，开口阻止孙女的撒娇胡闹。
“爷爷，棋院不是已经宣布，让我先当院生，这需要我最近的棋谱，这，说起来，我最近真的没有下什么棋局，上次在光州跟尹松衣的对局，没有下完，这，确实不行，不如，今天就一起下了吧，省得麻烦。”
白川今天是闻名不如见面，见识了洪秀英口中韩国棋院研究生时期两大魔王之一的水逆功力，已经笑到差点捂不住嘴，芦原则跟看天方夜谭一样，见识了什么叫塔矢亮跟那个西班牙艺术家生的女儿，这完全是与当初听话乖巧的小亮不一样的风景，众人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七十）残荷枯叶，听雨明明，水逆，不要吃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