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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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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慈坐在韩箐旁边,苍白的脸色,纸片般单薄的身体,仿佛外面的风一大,就能把他整个吹翻一般。
韩箐不明白,这种闷葫芦,哥哥为什么要护着。
还护到心里去了。
在韩箐的印象中,哥哥从来不是什么富有同情心的人,别说“尊重”了,他不把别人剥一层皮下来都是仁慈。
就仅仅、仅仅是因为他的相貌和气质不同于常人,就值得哥哥推翻自己小半辈子的思维方式吗?
两人不知道沉默着坐了多久,寂寂飒飒的夜风在门前呼啸而过,楚慈轻轻地吸进一口凉气,呼出的白气萦绕在鼻尖,他似乎是组织了许久的语言,开口时有种难以掩饰的谨慎。
“对不起。”
韩箐陡然被这三个字弄糊涂了,她想过楚慈会像哥哥那样责怪她的公主脾气,也想过他会和裴志一样叫他别往心里去,却从未想过他会和自己道歉。
她下意识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这句话不是反讽,就是字面意思,对不起什么?
她没做什么能让他道歉的事啊……
楚慈扭头望向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睛,脸上的温柔一如既往,“韩越迁怒你有我的责任,我明知道他会乱发脾气还激怒他,我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韩箐眉头微蹙,“你是故意的?”
“怎么说呢。”楚慈作出沉思状,娓娓道,“我也算不上正人君子,很多时候都有私心,手段也不见得有多光明,但是韩越貌似不太看得出来。”说到这,他的嘴角浮现笑意,不同于方才挂在脸上的谦顺,这次的笑更像是发自内心,从最柔软的地方散发出来的温暖。
韩箐不禁喃喃道:“你和韩越到底……”
楚慈重新换上温文尔雅的表情,“我和他的关系很复杂,复杂到我也说不上来这究竟算什么。”
韩箐:“……”
他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楚慈敛起笑,回头坐直了,不经意地避开了韩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视线,“他的答案和我的答案估计不太一样,可能他连这一点都没意识到吧……”
韩箐追问道:“那你知道哥哥的答案是什么吗?”
楚慈无奈地闭了闭眼,“韩越那边就让本人回答你吧,如果他肯告诉你的话。”
韩箐:“……”
下一秒,楚慈如同听到了什么声音,望向玻璃门,随即勾起一丝意料之中的笑,若有所思地道:“你肯定疑惑我不过是个冶金所的科研人员,怎么这里的人都把我当成座上宾,就连韩越的朋友们都对我十分客气。”
韩箐的内心疯狂点头,表面只是轻轻地“嗯”一声。
“很简单。”楚慈不笑了,神情颇有种千帆历尽的疲惫,“因为你哥,所有人都是因为你哥。”
韩箐感觉自己无限接近答案了,有些激动地道:“……那你对我哥做了什么?”
“你该问问你哥对我做了什么。”楚慈留下这句话就起了身,往住院楼的方向走去,清瘦的背影晃过洁白的墙面,被风那么一吹,映在白墙上的形状便晃出幢幢绮绮的叠影来。
韩箐不太懂。
只听“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楚慈抬步走进,忽然扬声道:“你可以进来了!我话说完了!”
随着电梯门关闭的刹那,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箐讶异地站了起来,“裴志哥哥?你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的对话又听到了多少?
裴志尴尬地笑了笑,“来了有一会了,走吧。”
韩箐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偷听他们对话,为什么这里所有人都对楚慈的情况如此关心,如果他不早点结束对话,裴志岂不是要在外面冻到天荒地老?
真的仅仅是因为哥哥待他与众不同吗?
一路上,韩箐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裴志知道这是小姑娘又生气了,便不再自讨没趣地多说什么。
把人安全送回家,裴志才准备回医院。
返程时他换了曲目,随着播放键打开,舒缓的节奏充斥在车内,萨克斯的音色深沉而平静,轻柔而忧伤,是迈克杰克逊的You Are Not Alone。
这首歌讲述了失去爱人后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每次听到这首歌他都会想起楚慈,那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楚慈。
酒桌上他没有喝酒,他怕喝酒了会看不清楚慈的脸。
??You're not here with me
*你不在我身边
??You never said good-bye
*你从没说再见
??Someone tell me why
*有人告诉我为什么
??Did you have to go
*你必须走吗
初听这首歌时,裴志惊叹于歌曲的优美,却又嫌弃他词句的粗俗,总觉得一首歌只歌颂情爱,显得特别没有格局。
但他现在反复咀嚼,生怕漏听了哪个单词。
或许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态也有了转变吧。
刚才在医院,楚慈和韩箐说“因为你哥,所有人都是因为你哥”,其实不是的。
不是的……
至少他,不是因为韩越。
疾驰到医院,裴志在电梯里就听到韩越在发脾气。
“你他娘的疯了!这么晚了不接我电话!是想急死我吗!”
楚慈说了什么不太清楚,只是停顿一会就听到韩越的声音更大了。
“好好,来啊,你干脆杀了我!来!杀了我!你不是很能耐吗!”
裴志生怕韩越气头上干出什么傻事,电梯门一开就飞奔出去,一出去就看到韩越站在病房门口发疯,“来啊来啊!你不弄死我你就不是个东西!”
门是关的。
裴志疑惑地看了两眼,确认病房门是关紧的,才讪讪地出声打断,“韩二,这个医院的隔音效果特别好,你这样楚工他听不见。”
“我知道!”韩越气不过地甩甩手,“医生给他开了镇定剂,他睡着了。”
裴志又望向门上的玻璃窗,果然看到楚慈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双眼紧闭。
回头道:“你就这点出息?”他捂着嘴尽量别让自己笑出声。
韩越的后槽牙磨地咯咯作响,几乎要被他咬碎了,“你问问他,我给他打了多少个电话!全被他无视了!医生等了他半个小时他才优哉游哉从电梯里出来!你说!他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他就肆无忌惮了!”
裴志一阵摇头叹气,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慢吞吞地道:“谁叫你那么喜欢他呢,陈奕迅的歌咋说来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
“有恃无恐!”韩越学会了抢答,“他就是有恃无恐!”
裴志好笑地和他四目相对,双手插兜地仰靠在椅背上,“那你呢,你是不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韩越终于听出他藏在笑语里的不怀好意,换上审视的目光,把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裴志,你今天有点古怪啊。”
裴志别开眼,“你确定要问我这个?我还以为你会关心刚才楚工去了哪里,又和谁说了什么呢。”
韩越一下就被带进了坑里,“难不成他去见了你?”
“是你那个好妹妹!”裴志笑出了声,“他见我还需要背着你吗?”
韩越眯了眯眼,“你听到了多少?”
裴志:“几乎全部?”
“说了什么。”
裴志停顿片刻,似乎在思考,末了才正色道:“他说你们俩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至少他不认为你想的和他想的是同一个东西。”
韩越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绕口令?”
“话我带到了,走了。”裴志拿起外套,起身欲走。
韩越却叫住他,“裴志。”
裴志懒洋洋地转了身,“还有什么事吗?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忙的,今天陪你们两口子会都没开,现在要回去补会议内容呢……”
“楚慈是我的。”韩越冷静地凝望他的双眼,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有猛兽在低吼,“别忘了这一点。”
裴志:“……”
沉默半晌,裴志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谁不知道他是你的呢,走了。”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男人远去的脚步声在耳畔渐行渐远,待声音完全消失,韩越才拉开病房门,走进去时轻轻带上,似乎很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把手机调成静音,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信息。
有秘书长的,有龙纪威的,还有……韩老司令的。
韩老司令的对话框里只有一句话,“我和你妈都挺好的,今年过节也不用担心,好好陪着楚慈。”
自从他和楚慈结婚以来,已经有七年了,这七年来他没回过家一次,逢年过节都只是托人慰问。
因为楚慈不喜欢,而他,也没有多大感觉。
那个家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出生地,没有多温暖,也没有多寒冷,就像一杯凉掉的白开水,不喝不会渴,喝了也不解渴。
有楚慈的地方才有家。
再者,他也不愿意让楚慈想起那些不见天日的过往,血雨腥风中韩强的死相,韩老司令纵深的刀伤。
楚慈好不容易才能一个人待在黑暗里,他不能功亏一篑……
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韩……越……?”突然一道细碎的呼唤声传来,韩越赶紧按息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另一只手去碰楚慈苍白的脸,温声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楚慈无力地摇摇头,“没事。”
“你啊你,喝不了干嘛喝那么多?”韩越嗔怒地弹弹他的额头,旋即又心疼地倾身去吻那个被弹的地方,“别让我担心了,好吗?”
躺在被窝里的楚慈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就跟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又宛如想透过他的眼睛看清他内心的想法,贪婪地、不知疲惫地用目光细细描绘他的模样。
韩越有些慌乱,生怕他看出些什么,“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别走。”楚慈冷不防抓住了他的袖口。
韩越一愣,坐回来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舒服吗?我还是把医生叫过来……”
“陪我待一会儿吧。”楚慈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口,没有丝毫要放开的迹象。
韩越那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这会儿高兴的情绪占了上风,大尾巴一摇一摇的,当时就飘飘然心飞扬了,“我是你老公,陪你是应该的,陪多久都行,你想怎么陪都行。”
楚慈淡淡地“嗯”一声,破天荒没有否认。
这让飘飘然的韩越猛然落地了,楚慈也太不寻常了,“滚”、“不害臊”,或者沉默才是他平时的反应。
就在韩越头脑风暴着楚慈是哪根筋搭错了,楚慈挪了挪身体,把头轻轻靠在他手背上,“你和你的家人……还好吗?”
韩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