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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露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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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柜台后的店员看着我莫名其妙,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要多少?”
那个大冰柜里也许有几百只冰淇淋,我说:“草莓味的,有多少要多少。”
他认得我身上的校服,知道我能付得起这个钱,又看我神态极认真,便爽快地推开冰柜帮我把草莓味的冰淇淋全挑了出来,装了满满一大袋子。
跟随我进店的司机早已急得满头汗,这不是付不付钱的问题,而是我不能吃这些,可他又不敢拦我。
中途他试图退到外面打求救电话,肯定是要打给哲哥,哲哥在的话绝不会让我碰冰淇淋,我若非要吃,哲哥会直接把我扛回车上带走。
我不给司机告密的机会,喊住他威胁道:“你敢跟哲哥说我就马上解雇你。”
虽然我年纪不大,但向来说一不二,司机在当场被解雇和未必会被解雇间心怀侥幸地选择了后者。
回到车上,我随手拿起一根草莓味冰淇淋,手指触到一阵冰凉时我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撕开包装第一口咬下去,我以为自己牙都要冻掉了。
冰淇淋好吃吗?
我不觉得。
只几口我的胃就微微疼了,起先只是微微不适,随着我大口大口吃下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冰淇淋,我脆弱的肠胃开始疯狂抵抗,疼得我冷汗直流。
司机身上的冷汗估计比我流得还多,他急得无可奈何,一个劲劝我:“少爷,这东西吃多了不好,您别吃了!”
我不耐烦地横他一眼,语气比平日更冷:“再说你就下车,不用再来了!”
说话时我嘴里呼出的全是寒气,脸也冷得厉害,司机搞不懂我犯的什么轴,只盼着我别再犯轴。
我也记不清那天吃了多少冰淇淋,或许把我十多年来所欠缺的一次性都补回来了,一回家我就生了病,整个人从里到外一会凉得像冰浇,一会热得像火烤。
期间爷爷只来看过我一次,语气不悦地说我太小孩性子,也让那司机不用再来了。
人在生病时会格外脆弱,更何况我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我太难受了,觉得自己要死了,我想在死之前见见我妈,我大声喊:“妈妈!我要妈妈!”
凄厉的喊声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庄园上空,却飘不出去,飘不进我妈的耳朵里,不知道母子连心的说法是不是真的,妈妈能不能感受到我的痛苦?
我只能独自承受,在清醒的间隙,流着泪满腔愤怒地想,这种痛苦全是因为柯予,我要把他赶走!
必须!
断断续续病了大半个月我的情况才有所好转,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被我自己糟蹋得伤了元气,我不得不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想看见柯予,便常常请假不去学校,在家也对他避而不见。
直到冬天过去,春日归来,我才恢复正常的校园生活。
赶上学校组织去露营,老师询问我的身体状况,问我能不能参加?
我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便答应了。
这次露营的地点在山上,行程有两天,第一天爬山扎营,晚上举办篝火晚会,第二天清晨看日出,当然,这是顺利情况下的安排,海州岛四周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山,山上气候多变,有没有雨天气预报也预测不准。
不管会不会碰上下雨,同学们都对不用呆在学校,而是外出集体游玩十分兴奋。
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同学们组队徒步爬山,而我由于身体原因,直接坐游览车先行一步到达了山顶。
路上我坐车经过行进的队伍,大家都穿着统一的校服,还戴了一样的帽子,但我还是在这么多人里一眼就看到了柯予。
我才没有故意找他,他不知道我看见了爷爷买冰淇淋给他吃的事,也不知道我生病是因为疯狂吃冰淇淋,以他的脑子估计都意识不到我这么长时间都在对他冷处理,这些天我们过得相安无事。
同学们嘻嘻哈哈地边走边笑闹嘻戏,柯予沉默地走在其中。
我只匆匆瞥了眼他,他好像又长高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他在柯家每天好吃好喝,大脑又什么事都不想,营养全供给了四肢不长高才怪。
而我在过去的一个冬天都在反复发烧生病,又更加瘦弱了。
露营的目的地在山上的一处空地,四周树木郁郁葱葱,这块地儿却很宽阔,视野也极佳,远眺能望见海州岛美丽的景色。
提前抵达的我无事可做,便绕着空地四处闲逛了一圈,等到大部队总算上了山时间都到下午了。
大家先是休息和自由活动,之后是扎帐篷和为晚上的篝火晚会做准备。
经过老师的安排,同学们各自分工,有人去捡柴拎水,有人在洗涮食材或者清理垃圾,所有人都有事情做,只我一个人坐在一边。
柯予原本也在的,为了能互相照应,两个人住一顶帐篷,他自然要跟我一起,我当然不愿意,但也懒得去和老师多费口舌,我可以趁大家都睡了,把他赶到帐篷外,让山里的狼把他叼走最好。
露营的帐篷不是那么好安装,许多同学几个脑袋凑一起研究比划也装不好,柯予倒是无师自通地很快装好了,并且把里面的睡袋也铺了。
旁边的同学等不及老师来指导,纷纷来叫柯予帮忙搭帐篷,柯予又一次成了抢手货,没有人征求我的同意,就把柯予拉走了。
晚上山上的气温下降许多,篝火晚会的气氛却异常火热,唱歌跳舞吃东西,所有人都乐在其中。
昏暗夜色下,熊熊燃烧的篝火将大家的笑脸都映照得分外灿烂,只我拉着张脸,我想我就不该来这什么破露营,穿上外套也仍觉得冷。
“给。”
是柯予在跟我说话。
我转过头,见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了递给我。
我宁愿冻着也不会穿他的衣服,刚才好几个同学给他拿来烧烤感谢他帮忙搭帐篷,不用想他的衣服上都有油烟味。
我没伸手,他的手就一直固定在那。
“柯林锐你别太过分了!”
有人出声打破了我们俩之间的僵持。
是坐柯予另一面的一个女生,看到她涨红的脸我才想起来是语文课代表,我撕本子那会她就是这表情。
我拿不拿柯予的外套关她什么事?
我别过脸无视她,可她貌似是吃烧烤吃得上了火,今天非要给柯予出头不可,女孩越过柯予有到我跟前,大声责问我:“柯林锐你要欺负柯予到什么时候?!”
她情绪激动,嗓门也很大,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这就奇了怪了,这是我柯家的事,哪里轮得到她管,我挑眉怼她:“他是我的狗,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
我当着众人的面直言柯予是我的狗,他会不会难堪不重要,因为我讲的是事实,我用余光睨他一眼,如我所料,柯予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跳动的火光也没映入他漆黑的眼眸里。
“你凭什么说他是你的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柯家的少爷吗?”女生越说越激动,把家长的叮嘱全抛之于脑后了,“你不要以为你对柯予做的那些事我们不知道!”
“你动不动就不让柯予去食堂吃饭!让车开走让他自己走路回家!还总是言语贬低他……”
看来她平时很关注柯予这小子,也对我怀恨在心,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拿个小本子把这些一笔笔记下了,等着哪天和我算账。
我平日人缘不佳,自她起了个头后,别人也接连对我群起而攻之。
“那天你踢了柯予一脚,害他差点从楼梯摔下去!”
“运动会那天是你让柯予把运动鞋丢垃圾桶的!我看到了!”
我还是太年轻,处事不够周全细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想处处漏了马脚,他们的话有如一根根干燥的木柴,争相往篝火里丢,把这团火拱得越烧越旺,噼里啪啦地直炸人耳朵。
这些事件的中心人物柯予都没这群多管闲事的同学反应大,他木然地站在那,好像说的都与他无关。
老师们过来也压不下这边的群情激愤,一片混乱中,“哒哒哒”一滴滴豆大的雨滴不打招呼地直直从空中砸下。
下雨了。
“快去山庄躲雨!”老师立即催促学生们赶紧避雨。
山上的气候难料,不过附近就有山庄,跑个几百米就能到。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湮灭了刚起的这团火,同学们再顾不上指责我,急忙按老师指引的方向撤。
柯予见我不动,想拉我一起走,他手刚伸出来,就被我一巴掌狠狠挥开了。
“他又不是没腿,不会自己跑吗?!”
有个男生拽住柯予,对他这时候了还想着我很不解,拉着柯予还不忘回头白我一眼。
有滴雨落在了我鼻尖上,第二滴又落在了我眉骨上,很有重量的雨,我不理会柯予,自己走了起来。
有另一个男生也拽柯予走,见我动了,柯予便被那俩连拉带拽地跑到前面去了。
雨来得又大又急,大家一个个越过我,没人注意到我。
我忽然驻足,调转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