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天平》过桥东

56、我那么好欺负？

　　第二场结束得很快，意料之中的附中赢了，最后比分25：19，光竹中学成绩有点难看。

　　观众席不免发出疑惑的声音，就连对面几个队员也不放心地围住三号。

　　安不乱：“芜湖～”

　　梁其帅：“卧槽，太爽了吧！终于赢那小子了！一雪前耻。”

　　张欠思索：“对面三号情况不对。”

　　“怎么不对？”傅闲能问。

　　“他刚才明明……”张欠一抬头，发现傅闲能汗湿的发丝下，深棕到近乎黑色的眼眸沉得吓人。

　　还反着光。

　　张欠：“什么表情呢你？”

　　傅闲能低声：“我发现你一直在看他。”

　　“……”张欠默了会儿笑出声，“我多看他两眼怎么了，你这是，吃醋了？”

　　傅闲能抿唇：“没有。”

　　他这次气性格外明显，说话跟把字丢出来似的，张欠觉得奇怪：“我跟朋子和其其平时那样也不见你吃这么大醋，怎么对三号容忍度这么低？”

　　傅闲能拧紧眉：“因为他们都不喜欢男的，但是那个三号跟我们一样。”

　　张欠：“……”

　　“这你都知道？”张欠诧异，见傅闲能不满自己吊儿郎当、混不放心上的样子，话锋一转：“哥们，咱先正经打球。行不？”

　　后面两字凑过来说，傅闲能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牵了下他的手心，道：“行。”

　　对面三号真的撑不住了，第三场配合不力，整个队实力断崖式下滑，居然让他们几个临时被拉来充数的毫无悬念赢下最后一局。

　　中午搬桌的时候梁其帅还在念叨：“不痛快。”

　　周率点头：“也是。我们胜之不武。”

　　安不乱无所谓：“都怪对面心态差喽。”

　　他们二楼分道扬镳，张欠搬桌子回实验二班，然后开始大扫除。

　　附中为了不重新拿出一天开家长会，于是提前通知开在校运会结束的那天下午，家长无法到场的必须和班主任报备。

　　这天毛女士在上班，抽不出空。梁其帅和温朋湖没爸妈，自然也没人来，因此他们三个在家长会假期躲天台打牌。

　　打着打着，梁其帅瞅一眼皱着眉计划怎么出牌的地主温朋湖，犹豫了一下，咳嗽两声开口：“欠，我有个事想问你。”

　　“嗯？问吧。”张欠也在看牌，但准备出三诈的温朋湖却停下来看着梁其帅，眼色稍稍凝重。

　　梁其帅表情扭捏又为难：“你是不是……和闲杂，呃傅闲能在一块儿啦？”

　　张欠放下手，盯着牌出神了一会，斩钉截铁：“是。”

　　温梁二人面面相觑，问出理想答案了，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说什么。

　　半响温朋湖问：“阿姨知道这个事儿吗？”

　　张欠点头：“知道。不赞成也不反对，就这么放任我，以为我有一天还是会和女的在一起。”

　　胡任彪看不惯他俩在一起也没办法，他即使和毛女士结婚了也管不到张欠身上，只好当毛女士没这个儿子，全身心过他们的日子。

　　梁其帅了然哦了声：“阿姨没气到就好。”

　　张欠失笑。

　　温朋湖垂眸若有所思。

　　牌还没打完，张欠手机收到微信。

　　水果控：【在旧篮球场。】

　　想到这小子居然在排球馆吃醋，他笑了笑，抬头说：“我有事先走了。”

　　梁其帅：“诶，啥事啊，家长会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吧，这还没到呢。”

　　张欠起身，头也不回道：“去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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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中翻新过，旧的篮球场建在教学楼边上，没法再扩大了，但还能用，离得近的高二高三生经常趁课间操下楼玩，于是没拆掉。

　　张欠走过去时，傅闲能靠坐在围栏边，平时挺得像棺材板的腰背微微弯着，发丝垂在眼睫上随风轻扫，一言不发地，略显忧郁。

　　“还没消气儿呢？”他凑到傅闲能面前问。

　　傅闲能看他：“不是。刚才班主任让我点名。”

　　“然后呢？”张欠在他旁边靠着，他说：“点到了后妈。”

　　“…………”

　　张欠了解过傅闲能的家庭。他一个人住，偶尔回家和他爸吃饭，但从来不见所谓的后妈。从对方进家门开始，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

　　可见有多么抵抗。

　　张欠没体会过好的父爱，所以下意识不奢望从胡任彪那获取什么，也不在意他，只要他对毛女士好就行。张欠亲爸并不重男轻女，但也不是什么温馨好爸爸。他爸替人做担保贷款赚差价，结果借债人跑了，债全是他爸背，又正好失业，一瞬间成了穷得不能再穷的穷光蛋。这时他刚出生还没取名，需要买这买那一堆婴儿用品，让原本雪上加霜的家庭压力更大。

　　他爸说儿子是来讨债的，上半辈子自己欠他，下半辈子他欠我。因为没什么文化，就取做张欠。父子俩注定是负债关系。

　　而傅闲能名字是他妈取的，本叫傅贤能，后来觉得给孩子压力太大了，便改作闲。张欠最初只说对了一半，不是闲杂人等的闲，是闲云孤鹤的闲，意为愿他无拘无束来去自如，又有能力傍身，不惧劫难，长大了拥有舒展松弛的状态，人生何尝不会快乐？

　　他的家庭有多一段美好的时光，所以更抗拒外来者的介入。

　　傅闲能轻扯嘴角：“她知道我不待见她，今天却故意以我妈的身份开家长会，肯定没安好心。”

　　张欠轻叹，看他早上吃醋，下午生气，好好一个礼貌谦虚的学霸越往深了挖，原来是个气性贼大的少爷。

　　可惜他不太会安慰人，但对方是他男朋友，怎么也得想个办法。

　　张欠瞥到角落有颗篮球，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我们打会儿球，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傅闲能看他走过去，捡起球笑意桀然，陡然心头热烘烘的，“好。”

　　两个人打篮球一攻一防。张欠先拿到篮球，自然由他先进攻。

　　他捧着篮球，后退几步，看准了篮球框直接往上冲。

　　心中估算最佳距离后猛地一跃！

　　嘭！——

　　傅闲能仰头看着他凌空飞起的身影在日光下展露，坚韧且耀眼，不由心底生出一抹震撼。

　　本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身体已经自己动起来了，膝盖微弯，双手伸直，在篮球呈抛物线降落在眼前那瞬跳起。

　　然后将它往前一递——以二传的方式送入篮筐。

　　傅闲能落地一脸懵逼：“……………”

　　手心火辣辣的热感让张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我们这是什么球哈哈哈哈哈。”他走过来搭傅闲能的肩。

　　傅闲能笑看他：“排篮球。”

　　张欠眸中微光荡漾：“好球！”

　　刚说完，脸颊就被碰了下，张欠微怔，感觉脸痒痒的，捂着笑道：“怎么回事儿啊你，让你亲了没。”

　　“男朋友看了别人一早上，我心碎了都不能亲你吗。”

　　“狗屁心碎。”张欠笑笑，“这是学校，不是你家！”

　　“我家也无所谓……”傅闲能作势看一眼。

　　结果眼色凝住，转瞬冷下脸。

　　他语气明显带刺：“谁让你来的？”

　　张欠回头，看到一个没穿校服的男生，身高腿长，但长相极为稚嫩，还没长开，大概十五岁左右。

　　这不应该，附中对校外人员非常严格，不可能放人进来，而来开家长会的都是三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女，谁会带小孩儿啊？

　　瞧傅闲能的反应，他认识并方反感这小孩，看来是他后妈的孩子没跑了。

　　男生有些拘束，“哥，别生气，妈让我来你学校看看，想着转学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傅闲能那张端正的脸已经不能再难看了，目光冷森幽寒，半点退让全无，“想跟我当亲兄弟想疯了吧。”

　　张欠讶异。呦，他对象还有更狂的一面。

　　男生早就习惯了傅闲能这么对他不客气，但没想到一向成绩优异、情商极好的他居然会喜欢男的。

　　男生看了一眼张欠，张欠笑笑着闲散插兜，没有要管傅闲能家事的意思，他却想拿张欠开刀，说：“我是说，我能帮哥打掩护，毕竟，爸对外只承认你一个亲儿子，但是你却喜欢男的……”

　　说着，表情躲瘟疫似的看了张欠一眼。

　　张欠扬笑，心想年纪小就是异想天开，傅闲能要是需要他掩护还敢整天明目张胆乱亲人？

　　他一听那小子的话，就更加气定神闲地走到栏杆边上坐着，看下手表：“傅闲能，到饭点了，给你五分钟。”

　　“用不到那么长时间。”傅闲能淡淡瞥男生，不屑正面看他，“你搬进我家就应该好好当一个空气，而不是在我面前刷存在感，我不欢迎你妈，凭什么觉得我会瞧得起你？想说我交男朋友。去吧。”

　　男生一噎，还想以理力争着什么，傅闲能已经别过头，心情明显一百八十度转变，笑吟吟地和张欠去吃饭。

　　男生：“……”真是吃力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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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吃饭的时候，张欠看傅闲能单手敲手机好半天，嘶了声问：“我是不是也得吃这手机的醋啊？”

　　傅闲能一愣，立马放下手机，笑说：“处理点事而已，不看了。”

　　“干什么呢你？”张欠边看他边拌炸酱面。

　　傅闲能理直气壮：“告状。”

　　“……”张欠失笑，“何必管他，他不是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傅闲能：“那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张欠是明目张胆地当场找人不痛快，傅闲能则有一个隐忍期，观察对方的痛点，同时也是给对方全身而退的机会。

　　显然对方已经超出那个时机了。

　　张欠没发现这一特点，所以之前才被傅闲能的外表迷惑，让他看出自己抽烟并且怕毛女士知道。

　　傅闲能卷起一筷子炸酱面，主动说：“我在附中就是因为他，他妈觉得我对谁都有礼貌，宅心仁厚，不会对她儿子怎么样，送来跟我一个学校，还说她当小三错了，但跟她儿子无关。”

　　他轻扯嘴角，“可他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她攀上我爸，他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上国际学校，不知足。”

　　他语气中饱含轻蔑，哪里还有三好学生标杆的样子，俨然比外边的社会不良青年还狂。

　　张欠靠着椅子看他忿忿不平地不自觉倒苦水，想着要是以前，这些他应该都不会跟自己说吧？

　　于是听得心神远了，忽然，傅闲能喊：“张欠。”

　　“我看上去有那么好欺负吗？”

　　张欠猛然心一紧，脱口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