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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嫁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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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就算在屋子里的那些女生再不了解习俗,也知道什么是“哭嫁”。
“我不要!”其中一个神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女生叫道:“我才不要陪新娘唱一夜的哭嫁歌!我要回家!”
“成了,别叫了!”人群里有个男人说道:“管他几个姊妹的,你就老老实实地唱,别连累老子把命搭进去。”
“你没被选中哭嫁,当然无”所谓了!”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怒目而视,“想也知道新娘出嫁前一晚上该是多么凶险!”
“好了,也不一定要搞什么‘十姊妹歌’,如果真要到那个地步,我们再想办法,不会在一晚上死太多人的。”一个长相儒雅的男人说道。
一个“死”字出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目前知道死亡条件会和习俗有关,但也不可能什么习俗都有问题。
就像贺钧西差点踩到门槛,不也是被李鹃“好心”地提醒了嘛。
那些女孩子刚刚目睹了贺钧西的“幸运”,眼睛也自然看向了贺钧西。
“未婚女性需要陪着新娘,那你呢?为什么也会在屋里?”
意识到自己和这些人的格格不入,贺钧西心里敲响了警钟。
这些人太过于奇怪,嘴里动不动就是死的,对鹃姨的态度也是极为矛盾,既恐惧,又厌恶。
于是贺钧西装作倒霉透顶的样子,顺着这些人带着三分恐惧,憋闷地说道:“我的身份是李鹃的亲外甥。”
对不起了,鹃姨,眼下的情况太过复杂,我还是保命要紧。
“呵,还真是个倒灶鬼。”有人嘲讽着。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饭菜都准备好了,摆桌吃饭吧。”李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外面的这群人,女儿的喜事让她的的脸止不住地笑。
一群人里,看到自家的外甥被小姑娘包围着,李鹃笑得更明显了,“均西,你跟姨先进来呀。”
就算是儿女嫁娶这么值得高兴的日子,也不必一直挂着笑。
众人一见到李鹃,就浑身不舒服,听到李鹃单独叫了贺钧西,更是什么反应都有,有倒吸一口凉气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贺钧西“哎”了一声,跟在李鹃后面。他身上就自带诡异事件,而且他敢打赌,审核任务【待定】前,他还处于相对安全的状态。他不怕鹃姨,倒是那群人让他觉得没由来地别扭。
“有没有喜欢上的啊?”李鹃小声地八卦贺钧西和那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鹃姨——”贺钧西侧头往后看了一眼那些人,没有回答鹃姨这件事,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我还没见艾艾妹呢,她在哪?”
李鹃的脚下一顿,“就在她屋里呆着,要做新娘了,让她自己呆着吧。”
察觉到李鹃的脸色微僵,贺钧西笑着说:“我这都没回过本家,你、姨夫还有表妹也只在视频里见过,没想到表妹这么小就要结婚了。”
贺钧西想打听出有关这场婚礼更多的信息,只是鹃姨带着他往家里院子走,搭好的棚架下面摆着许多圆桌子,和高脚圆凳,大大小小的圆交叠出美好圆满的寓意。
“先吃饭吧,”鹃姨又恢复了满脸笑容,“这嗑什么时候不能唠?先把肚子填饱。到了鹃姨这里,必须得让你吃饱、玩好!”
鹃姨不肯透露信息,贺钧西只好听从安排先入了座,他本来应该和姨夫马国虎坐在一桌,可是李鹃操心自家外甥的终身大事,特意把和贺钧西安排在了娄悦、卓英她们那一桌。
这种安排弄得贺钧西十分尴尬,别的桌的都是男女分开来坐,泾渭分明,而只有贺钧西一个男的坐在了年轻女孩们之间,格外突兀。
他本能地想拒绝,可是鹃姨已经一把按住了贺钧西,不容拒绝地坐在娄悦和卓英之间。
左边是黑长直、热心甜妹,右边是蓝灰狼尾、冷酷御姐。
李鹃对着贺钧西眨了眨眼:好好把握,姨姨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贺钧西若有所感地收到信号,满脸似哭非哭:不敢动啊,不敢动。
主桌上的马国虎也注意到了这么显眼的安排,十分不赞同李鹃地做法,但是他周围坐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大老爷们,既不能让李鹃这个女主人的脸面掉下来,又不能啥也不说。
他等李鹃走到主桌旁的时候沉声说道:“咋把小贺安排在女桌了?”
李鹃脸色一变,随后故作轻松似的,把这话茬结束:“我这不是看他们都是年轻人嘛!”
说完她坐在旁边的主桌上,陪着七大姑八大姨说笑,没理会丈夫狠狠瞪过来的目光。
“……以前在农村,女的都不让上桌。”挨着娄悦坐着的关媛说道。
他们这些“外来人”自然把百分之百的心放到主桌上了。刚刚马国虎和李鹃暗戳戳的较劲更是放大看到眼里,都恨不得用各种心理学、厚黑学分析,生怕自己在哪一个环节出差错,触发死亡条件。
“可是我们还是被安排上桌了。”娄悦不赞同地说道:“也没看到发生什么事。”
她还在怄刚才在门外发生赶走乞丐讨饭的事,关媛过于胆小,该顶上去的时候一点作用都发挥不成。
关媛没吭声,有些怯懦地把接下来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一盘盘的菜摆在圆桌上,他们谁也不敢动筷子,而贺钧西更是望着满桌的鸡鸭鱼肉,沉默不语。
他现在看到路上的树叶都想上去啃两口,何况是这么多的鸡鸭鱼肉大肘子!可是他不行啊!!!
他的身体不允许!
“你还挺谨慎。”旁边的卓英瞥了贺钧西一眼,见他连筷子都没拿起来,说:“我们没人在厨房里,不能确保饭菜没问题。”
听到卓英的话,桌上其他几个拿起筷子,正夹着菜的女生慌忙把筷子放下,一动也不敢动。
对于卓英的颇具冷感的“赞赏”,误打误撞的贺钧西表示自己受之有愧,他不是谨慎,他是没胃啊。
主桌上的马国虎举起了自己的酒杯,招呼道:“各位来帮忙,我也说不出啥漂亮话,一切都在酒里,大家就吃好、喝好!”
质朴的话把主桌周围的人逗笑了,但那些“远房亲戚”个个都是紧张兮兮的,僵硬地坐着。
主桌上的人都已经带头夹起了菜,其他人犹豫了片刻,想着自己被困在这场“新娘嫁娶”的游戏里,不至于连一顿饭都下不了肚便做成鬼。
“吃吧,应该不会有问题。”娄悦看贺钧西还没有动筷子,便说道:“主桌人都已经吃了,还让我们吃,规则是最讲道理的,所以你就放心吃吧,别做了饿死鬼,毕竟我们还要待到新娘出嫁的日子……。”
规则?
“规则的世界?”一直萦绕在贺钧西心里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最近碰到的一系列奇怪的事情,都说明自己进入了一个扭曲的“平行时空”。
而娄悦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进入,他们已经摸透了规则一样。
看着贺钧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卓英吐槽道:“和逃生游戏一样,只不过失败后死的是我们。”
贺钧西脸色“刷”地苍白起来。
他……也会死吗?想起自己因为一张莫名其妙地《审核表》,丢失了一个胃,和娄悦、卓英这些“老玩家”相比,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万一不小心踩到什么雷区,死在这里……
“均西,吃饭啊。”李鹃看到贺钧西小脸煞白,关切地说道:“接你的时候,就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贺钧西手捂着肚子,眼睛好不容易巴巴地从饭菜上移开,咬牙切齿地说:“最近减肥。”
这话一说,周围的女生都惊讶了。
男的也有身材焦虑吗???
“啊?”李鹃满脸疑问,正准备夹进口里的菜都悬在半空中。
倒是马国虎朝贺钧西的方向看了几眼,神色复杂,估计是打心眼里看不惯这个小白脸似的外甥。
“没事,鹃姨,你吃吧,真不用管我。”贺钧西一再推辞,李鹃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讷讷地点头,自顾自地往嘴里送菜。
“我说,你至于这么谨慎吗?”坐在旁边的卓英冷冷地说道:“NPC都带头吃了,而且今天才是第一天,就不会在饭菜里……”
她还没接着说完,突然目光一凝,敏锐地说道:“还是说,你得到什么线索,知道饭菜不能吃?!”
这一番猜测立即引起众人的惊恐,有些人愤怒地向贺钧西投去目光。
贺钧西脑袋疯狂运转,还没来得及圆谎,主桌上一声“咚”的声响,炸出一声声尖叫声。
“啊——”
一大口鲜血喷簿而出,沾染了主桌上的大大小小的圆盘子。
所有的目光立即被主桌吸引,女性主桌上的主位赫然倒下了个人。
是鹃姨!
贺钧西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呆坐在原地。
“死了……”
“主家直接死了?”
“怎么会呢?”
鲜血流在桌子上,形成蜿蜒的几道淌在砖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娄悦紧张地张着嘴,“李鹃怎么能死呢?她可是boss团的啊。”
他们默认了新娘子马艾艾是大boss,而她爸妈自然也是重要NPC。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这些外来客全部在原地不知所措,每个人心怀鬼胎。
反而是主桌上的人乱成一团,搬桌子的搬桌子的,抬人的抬人。
本是热闹的喜宴,泾渭分明地分为了两个阵营,一边是兵荒马乱,另一边的冷眼旁观。
贺钧西处在中间,血亲的本能让他做出了选择。
“鹃姨,鹃姨!”
他推开周边的人,为李鹃腾出足够的空间。
“姨夫,打电话给卫生所接应,同时转县医院做准备。”贺钧西焦急的口吻不失冷静。
马国虎错愕了几秒,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忙镇定下来。
没想到,他这大学生外甥关键时候成了主心骨。
“均西,你在这稳着点,我去陪着你鹃姨。”马国虎攥着手,异常严肃地说:“要稳住。”
他略带昏黄的眼珠扫了那边一圈人,“均西,姨夫可以相信你,对吧?”
贺钧西顺从地点点头,独自承受起那些“远房亲戚”的压力。
人群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卓英,森然的目光像利剑刺向贺钧西,娄悦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贺钧西。
“你到底……是谁?”娄悦问道。
与主人家极其亲密的血缘关系,桌上再三推辞不夹菜的借口,贺钧西整个人都是个很奇怪的角色,行为举止异常矛盾。
电光火石间,贺钧西做好了选择。
对面是一群充满质疑,且不知道在这个“异世界”已经存活多久,获得信息比他多得多的陌生人,刚才倒下的是他有些诡异,但在“踩门槛”那个环节救了他的亲姨。
“这是我要我问你们的话吧!”只不过是一瞬,贺钧西一改早前腼腆害羞的形象,气场全开,环抱双臂,充满敌意地扫视:“你们究竟都是些什么人,不是鹃姨的远房亲戚吧。”
娄悦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是他们想当然了,直接把贺钧西划分到玩家阵营。
“第四面墙破坏者。”一直默不作声地关媛低声念了一个名称,给贺钧西钉上了个知晓自己游戏身份的NPC。
“我们当然是李鹃的亲戚了,只是关系远了些,不太熟。”人堆里传出弱弱的声音。
而贺钧西要的就是这个,有几个人已经在听到他的反问后,果然露出了胆怯的苗头。
他们都打暗牌,而他连牌都没有就被迫上桌,现在被架到这个众矢之的的窘境里,与其还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的身份,没什么底气地面临他们的质疑,还不如直接模糊自己的身份,直接化身他们多少有些忌惮的“BOSS”成员。
先声夺人的震慑远比受制于人的质疑更有利。
“是吗?”贺钧西故意眯了一下眼,那双一直以来显得温和的眼睛,顿时染上锋利。
“我怎么怀疑鹃姨的死跟你们脱不了干系呢?”那张典型透着清澈愚蠢的大学生脸蛋,此时此刻挂着的是阴森撩人的笑。
就好比画皮的美女脸一抹,成了伊藤润二笔下的癫狂怪物。
贺钧西把控着节奏,以不容置喙地口吻说:“我不管你们什么心思,这场婚礼必须顺利进行……”
这话一出,几乎坐实了他是重要NPC的身份,把眼前的一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招虽然风险大,但他也是权衡好利弊的。
一开始,娄悦她们说这是个游戏世界,那么作为纯新人一枚的他,毫无新手指南,更别说有什么“赠送礼包”,那么正如一开始,游戏想让他入局一样,设计许多“状况之外”,让他不得不进入一样,为了黏着性,游戏初期必定会为了让他获得自我效能感,设计正反馈。
换言之,就算是他胡乱操作一波,游戏也会判定他“胜利”,从而让他以某种代价更加沉沦游戏。
况且,虽然这次游戏里肯能在娄悦、卓英他们那群人眼中,新娘的嫁娶是带有中式恐怖的元素,各种细碎复杂的习俗忌讳,让他们束手束脚,心生畏惧。但是,对于贺钧西来说,嫁的人是他表妹,主事的人是他亲姨亲姨夫。
更重要的是那张《审核表》就已经明晃晃地提醒了他的身份,不是玩家,不是NPC,而是审核员!恐怕他复杂的身份会和玩家或者NPC产生利益纠葛。
贺钧西面色凝重地掏出那张《审核表》,上面果然有了新的变化:任务1.追查李鹃的死亡原因。
他的呼吸一滞,他的鹃姨死了?
贺钧西不敢相信,劝慰自己这个奇特的“平行世界”并不能代表他原来的世界。
但是他该如何让一切恢复到原来的世界呢?
贺钧西摸了摸自己少了胃器官的肚子,“有任务1,那么还会2、3……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正常?”
在未知中,贺钧西渐渐产生了动摇的心。
几天前他只是个为了毕业,累死累活挣学分的大学生,如今遇到这些恐怕都能让他上八百回“走近科学”或者“1818黄金眼”栏目了。
随着他的思绪,贺钧西又看到那张审核表里又多了几行文字。
【审核成绩分为三等级,即差,良,优。获得“差”视为考核失败,无法获取审核员身份,获得良或优可以计入实习审核员绩效表中,视情况转正。】
贺钧西一脸吃着屎的模样,愤恨地把审核表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一抬眼看到有个玩家透过屋子的纱窗打量他,他立即恶狠狠地等了回去。
玩家们早在他的那一番连唬带吓的言论里,鹌鹑似的躲在屋子里了,本来还挺挤的院子骤然空旷起来,主桌上的饭菜散落了满地,地上是各种圆凳子圆盘子破碎的尸体。
贺钧西走过去鹃姨所在的主桌,饭菜里可能下了毒,可是他没有任何能帮助检测的仪器,想要追查鹃姨的死因,借助不到科学的仪器,恐怕难度不是一般得大。
“借助什么仪器啊?”贺钧西拍了拍脑袋,“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世界。”
他决定要好好借助姨夫,甚至是那些玩家害怕不已的“规则”好好追查鹃姨的死因。
想通了这点,贺钧西非常现实地找了间厢房睡觉去了,内心毫无负担,甚至隐隐地有一种被学校压抑二十多年的“求知欲”。
那边的娄悦、卓英等十来个年轻女生却转眼被其他人围攻了起来。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NPC和玩家都区分不开,蠢货!”
卓英:“你嘴巴干净点。”
娄悦:“他那个样子不像这里的人,又几乎和我们同时到这里……”
“得了吧,我看你们这些女的就是相中那个小白脸了,人家脸一出,直接恋爱脑上头。”
“你们都冷静点好不好?”其中一个年轻女生终于忍不住说道:“那个贺钧西是哄骗了我们,你们不也是被他骗到了吗?”
“在这里互相撕咬,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觉得这姑娘说得没错,在座的各位想必也不是第一次进游戏了,怎么一点老玩家的意识都没有呢?”
“我们的目的只是想出去。”卓英冷静地说道:“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就算那个和贺钧西认为我们有问题,可是——”
她轻轻点了两下太阳穴,“系统又没判定我们ooc或者直接扣我们的分数。”
“我就一句话,小心为上,完成任务。”
“可是贺钧西套了我们那么多话,万一想要杀死我们……”关媛担忧地说。
“杀死我们的只能是游戏规则,”卓英有些懒得解释:“处在规则里,谁也不能随便杀死我们。如果他想杀我们,那我们什么不反过来利用规则杀死他呢?别忘了,他也差点踩了门槛,触犯习俗。”
卓英俨然已经是队伍里的主心骨,她逆天的言论公然挑衅NPC,虽然很是出格,但是还是喂了大家一颗定心丸。
众人渐渐也散去,祈祷明天、后天、大后天赶快到来,最好一键拉到他们平安渡过新娘出嫁。
第二天,天还没亮,院子里的鸡先振奋地叫了起来。
贺钧西披着厚褂子就出了屋。他的屋子就挨着主屋,跨出门口往台阶下走,东西两侧就是那群玩家的房间。
院子中央便是个公共水管,天寒地冻,管子上为了好几圈的麻绳,水龙头冻住了两三根冰凌。
“姨夫???”
一个迷糊的身影,正弯着腰掰开水龙头的冰凌。
“哎!均西,怎么起这么早?”马国虎原以为这个城市作息的外甥会睡到中午,没想到居然起来了。
“鹃姨,她——怎么样了?”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鹃姨已经死亡,但贺钧西还是心里有些难受。
“嗯?”马国虎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你小子睡糊涂了!”
“你姨年初不就死了吗?”
死了……
“什……么?”贺钧西惊愕失色。
马国虎皱起了眉,也不大高兴,“是不是昨天梦见你姨了?”
他长叹一口气,把脚下的水盆踢开:“来吧,给你姨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