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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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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伊宁这三个字,比抑制剂好用一万倍,迅速湮灭浇了路危行所有的兴致。
他眼中的激情肉眼可见地褪去,被一种混杂着厌恶和抗拒的情绪完全取代,整个迅速蔫了下来,那股不知疲倦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他还是听从了谢隐的话,因为,苗伊宁不能死。
两人穿上还算完整的衣服,拿着几瓶水和一些简单的食物,再次踏入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打开厚重的门,人工信息素的味道淡了很多。
苗伊宁依旧被牢牢地捆绑在那张金属椅上,造型和几天前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憔悴,嘴唇干裂,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
当看到路危行时,那双原本有些绝望的大眼睛里顷刻蓄满了泪水,紧接着,溢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委屈和无助,像一只被遗弃的,伤痕累累的小狗。
那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谢隐的心软了一下,甚至涌起一丝愧疚,被这样捆了几天,却是让人于心不忍,他下意识地就想上前给他松绑喂点水。
“别过去!”路危行一把拉住他,声音冷静无比,“装的,别上当。”
“你怎么知道?”谢隐有些迟疑,看着苗伊宁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俩五岁开始就认识,”路危行脸上全是穿透假装的表象,看到其本质的笃定,“他什么时候真情,什么时候假意,我分得清。”
果然,他这话刚说完,被揭穿的苗伊宁眼中的恐惧和无助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怨毒的凶光。
谢隐倒吸一口凉气,所有同情心烟消云散。
死性不改啊!
路危行对苗伊宁毫无兴趣,注意力全在那面道具墙上,看得津津有味。
谢隐打消了给苗伊宁松绑喂食的念头,目光开始在地下室里扫视,很快,他注意到了那扇之前没关严的仓库门。他走进去翻找,果然在一个标注着“医疗补给”的架子上,发现了一整箱密封完好的营养针剂和注射器。
他拿了一支营养针和一支标注着镇静作用的安眠药,混合在一起,回到苗伊宁身边,无视他再次变得怨毒的眼神,动作利落地找到他手臂上的静脉,将混合药液缓缓推了进去。
苗伊宁眼神马上就不聚焦了,他坚持了不到十秒,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
“你这营养针哪来的?”路危行拿起针剂的瓶子,看了看上面的标签和生产日期,眉头紧锁。
“仓库里,”谢隐指了指那间敞开的仓库门,“里面东西多得吓人。”
“一个别墅地下室,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路危行察觉到了异常。
两人这才真正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个被他们忽略了几天的地方——这地下室远比他们之前看到的要庞大复杂。
负一层除了这个中央“刑讯”区和旁边的“道具墙”,左边的门进去,是卧室洗手间厨房之类的生活区,甚至有个健身房,而右边,是仓库。
内部空间和储备量都巨大到惊人的仓库。
一排排高耸的货架上,分门别类地堆满了罐头,压缩饼干,真空包装的米面粮油,堆成小山的矿泉水,储备量足够几个人吃上几年,旁边还有独立的药品区,各种抗生素,消炎药,急救包,维生素……以及大量刚才看到的营养针剂。
更令人震惊的是,仓库深处还配备了完善的空气和水净化循环设备,甚至还有一套小型的无土栽培架和种子库,这意味着即使储备的食物耗尽,也能实现食物和水自给自足。
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地下室,而是一个功能完备的末日生存地堡!
他们沿着金属楼梯向下,负二层空间不大,只有一个巨大的房间。
房间中央,在惨白的灯光照射下,静静地摆放着两副棺材。
通体晶莹剔透的水晶棺。
棺盖半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他想起苗伊宁在地下室说过的话,想起他看向路危行时那种病态的占有欲,一个可怕的猜想猛然窜出,转头对路危行说:
“路危行,这棺材,是他给你俩准备的。”
他猜对了,完全猜对了。
这里就是苗伊宁为路危行,也为自己,精心设计的,无法逃脱的永恒归宿。
这里24小时恒温恒湿,物资和换气系统能用到世界末日,没有一丝信号,而那扇防爆门一旦启动关闭程序,将永远无法再开启。
路危行如果被囚禁于此,结局只有三个:
在漫长而无望的岁月里,与苗伊宁彼此憎恨又纠缠,直至生命尽头。
或者,在绝望中亲手终结苗伊宁的生命,然后守着那具尸体,在死寂中耗完余生。
再或者,自我了结。
无论哪个结局,倒是都能用上那棺材。
“你到底对他干了什么?”谢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目光扫过这令人窒息的空间,“让他恨你恨到这种地步?不,不对……这更像是爱,一种能把人烧成灰烬的爱。”
他看向路危行,试图从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找到答案。
“有没有一种可能,”路危行微微偏头,“纯粹是因为他有病?”
他显然不同意谢隐的话。
时间紧迫,路危行用最简洁的语言,向谢隐复述了那段在苗伊宁世界里轰轰烈烈,于他而言却荒唐至极的“爱情小说情节”。
“等等,他去国外找你那次,发生了什么?”
谢隐捕捉到了一个完全被路危行忽略的细节,其实,路危行忽略的不止细节,关于苗伊宁的,他啥节也没记住过。
细节就是:路危行出国留学期间,苗伊宁去看了他一次,那次回来后,苗伊宁仿佛换了个人,从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彻底蜕变成了满身尖刺,风格张扬的朋克少年,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碾碎了。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路危行努力在记忆的碎片中搜寻,眉头微蹙,“他在我宿舍楼下等我,我没看见他。”
“First Blood!”
“他上来敲门,我问他找谁。”路危行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Double Kill!”
“他要进我宿舍,我不同意。”
“Triple Kill!”
“他要我陪他去米其林吃饭,我拒绝了,因为作业没写完。”
“Quadra Kill!”
“他说,他不远万里来见我,质问我凭什么冷落他。”路危行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画面,“我说,我又没让你来,你凭什么把账算我头上?”
“Penta Kill!”
“那时候年轻,不懂婉转,怎么痛快怎么说,主要还是被他缠烦了。”路危行耸耸肩。
谢隐心想,你现在不一样怎么痛快怎么说吗?搞得好像现在很有“说话的艺术”似的。
“反正,从头到尾,我都没心思琢磨任何跟他有关的事。”路危行摊了摊手。
“我明白了!”谢隐一拍大腿,“那种被家族规训了二十几年,视‘完美’为全部价值的贵公子,放下所有身段倒追你,卑微到尘埃里,换来的却是你彻头彻尾的‘视若无睹’,这比直接的厌恶更狠,更致命。‘竭尽全力’撞上‘熟视无睹’。路危行,你摧毁了他赖以生存的自欺欺人。所以,他回去后才会性情巨变,那不是叛逆,是信仰崩塌后的重塑,发疯版。”
“神经病!”路危行冷冷地评价,“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在他那个扭曲的世界里,不过是个承载他幻想的纸片人三次元替代品罢了。”
“那他折磨那些信息素人呢?”谢隐的思路异常清晰,立刻想到了那些无辜的受害者,“跟你有关吗?”
“应该有,他知道我是Omega,他撕掉了我的阻隔贴,还对着我释放人工Alpha信息素前,之后,我意识不清的时候,他还说了什么,你是Omega我也不嫌弃你之类的屁话,我那时候没太听清,而且,谁在乎他嫌不嫌弃!”路危行倒是满脸嫌弃。
“啊!懂了!”谢隐的眼睛亮起,“在他那扭曲的逻辑里,他是万亿财阀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高贵的Beta,无论哪方面都该是俯视你的存在。可他眼中的下位者——一个Omega,竟然敢不识抬举地拒绝他这个Beta财阀继承人?这简直是对他身份和自尊的终极羞辱!”
谢隐的思路愈发清晰,语速加快:“所以,他性情突变,或者说,他撕碎了上流社会虚伪的假面,彻底释放了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本质后,开始直面自己的扭曲,也找到了自己的需求:虐待Omega,从他们的痛苦中获得扭曲的满足感。随着阈值升高,普通的Omega已经无法满足他,他开始尝试折磨更强悍的Alpha来攫取更大的快乐。那些倒霉的信息素人,本质上都是投射了你影子,都是你的路危行的替身!”
“快乐的点到底在哪儿?”路危行皱眉,似乎仍难以理解谢隐分析的苗伊宁的病态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