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打雪仗” ...

  •   又落雪了。

      自从在百花苑被堵过一次,每每回程都要提心吊胆几分。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过于胡思乱想,往往越不想来什么,偏越要来什么。

      那姊妹俩又现身在百花苑,身旁还站了两抹倩影。苑落枯寂,又不带婢女,不就是专程等她的?不知又想整什么花蛾子?

      倩影之一的陌生娘子先看到她,问:“哎,清荷,那就是沈兰奴吗?”

      沈清荷扫了一眼:“嗯,那就是咱们府里刚接回来的嫡长女。”

      那小娘子感慨:“这张脸果然如传闻一样妖艳呢,难怪仅凭一幅画像就能迷住那个寅公子!”

      传闻?什么时候传闻都出来了?

      霍寅君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人多口杂,定是他们谣传。

      那小娘子看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有了主意。只见她弯腰在地上抓了把雪,团成球颠了两下,瞄准沈兰奴的方向用力一丢。

      沈兰奴来不及闪躲,雪球立刻在她脸上炸开花。

      雪花落下时轻飘飘的并无实感,揉成球砸在身上也不疼,只是碎雪顺着衣缝溜进去与肌肤相贴,无甚冷冽。

      见砸了个实,始作俑者发出欢快的笑声。

      沈清双假惺惺地过来替她拍走斗篷上的雪,捏着嗓子道:“长姐没事吧!我们正打雪仗玩呢,没见着你,不小心误伤了,莫怪罪呀!”

      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十分了得。

      打雪仗,她不来就不动,一来就玩上了?四人身上白白净净,第一个雪球竟往她身上招呼了,颠倒是非真有一手。

      沈清荷在伞下捂嘴偷笑,另一位撑伞的小娘子则神色淡漠,事不关己不问世事的高深姿态。

      “倒是我的错,打扰妹妹们玩耍了。”沈兰奴阴阳怪气地顶回去。

      “哎!你怪声怪气什么呢?”扔她雪球的小娘子不爽地指着她。

      “楚阳,与她废话什么,要我给你捏雪球吗?”沈清双也抓了一把雪,已经团好递过去,“我们玩得正乐呵,长姐路过被意外砸到,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黄楚阳,是黄府排行第九的娘子。其父与沈棠沣是自幼相交的挚友,同在尚书省任职。

      她与沈清荷同岁,亦与沈兰奴同岁。二人……不,还有沈清双,三人是从小到大的闺中密友。

      “啪啪”几声,雪球接连砸过来,砸得沈兰奴踉跄后退。丁香本想上前替她挡住,结果被沈清双拽到边上去了。

      远远瞧着,那边两人作壁上观,这边三人嬉笑玩闹,好不开心。

      沈兰奴满身碎雪,摔倒在地。实在忍无可忍,索性不挡了,手在雪地上捏了一把,抬手奋力一扬,松散的雪很快散开,往她们身上飘。

      “啊!沈兰奴!你干什么!”大半都飘洒在黄楚阳脸上与衣裳上,恼羞成怒地吼。

      积雪很薄,抓起时还带着不少泥巴烂叶,揉成团是灰蒙蒙的。沈兰奴身上就沾了不少泥土碎叶,但她扬出去的那一把只有白雪。

      “不是‘打雪仗’吗?有来有回才能尽兴不是?”沈兰奴被气笑了,“九娘子既要与我玩,怎么没做好被反击的准备?”

      见此情形,沈清荷冷了脸色,走上前道:“长姐,游戏而已,何必动这么大气?楚阳生起气来可不好哄。”

      黄楚阳抹了一把脸上的雪,立马炸毛了:“沈兰奴,我可是你们府中贵客,容得你如此蹬鼻子上脸,竟敢扔我?身为沈府长女,如此目中无人,德行不堪,教养安在?”

      “黄楚阳,好好说话。”那撑伞的小娘子开口,语气冷冰冰的,并不和善。黄楚阳似乎挺怕她,听话地闭了嘴。

      沈兰奴瞧她眉心处有颗小小的朱砂痣,在白雪下犹如闪耀绽放的红梅,冰冷外表下更添一抹神秘气息,与那三人站一起尤为突兀。

      沈兰奴尽量保持冷静,微笑道:“教养就不劳九娘子操心了,祖母把我教得很好。倒是你,玩游戏呢,怎么这时候来论教养,受点委屈就倒打一耙?您的教养可真好呢!您家教人见面打招呼是丢雪球?仗着贵客身份为所欲为,二妹三妹还陪着瞎胡闹?”

      沈清荷站到她面前:“玩闹自然要有限度,玩得开心是最重要的。现在玩不起的是你,撒泼耍脾气扬了楚阳一身脏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长姐还是乖乖道个歉,楚阳好说话,兴许不计较,这事就了了。长姐要以大局为重,莫伤了姐妹和气。”

      沈兰奴低头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衣裳,头发也散了一半,融化的雪将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活像街边乞儿。

      没有一直乖乖挨打反倒成了她的错,如此搬弄是非,气急之下反而笑出声:“二妹,你是瞎吗?”

      闻言,沈清荷绷不住了。很明显,她是四人小团体中的老大,从不自己动手,只在结尾周旋做“好人”。现下就是那两动手的站在身后等着她为之“讨回公道”,俨然一副狗仗人势的作态。

      幸好有个先绷不住的沈清双立即站出来,抬手又想来一耳光。沈兰奴这回没有让她得逞,抓住她的手腕:“我好歹是你长姐!”

      沈清双气急:“什么狗屁长姐!我只有阿姊这一个姐姐!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也想让我看你脸色?凭你也配!”

      沈兰奴稍一愣神,手就被挣开,巴掌落到脸上。沈清双的话像根尖刺扎进心里。对于妹妹们,她就是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孩子,还占了个排行压人一头。

      沈清双还推了一把,将人推/倒。沈清荷淡淡看着,并不阻拦,似乎很笃定沈兰奴一定会开口道歉,就这么从容不迫、端庄优雅地站回油纸伞下,歪着头笑得甜美,耐心等待。

      片刻后,沈兰奴果然如预期开口道:“好,我道歉。九娘子,对不起,请你原谅。”

      见她真的道歉,黄楚阳震惊地看着沈清荷,满眼崇拜。

      “哼!算你识相!可我的衣裳都被弄脏了,我不想穿了!清荷,给我换一套你的吧。”

      沈清荷此时心情甚愉悦,道:“一会儿找若春带你去换衣裳吧。”

      “我现在就去,实在受不了了!”黄楚阳立马提裙先离开。

      此事算是翻篇。本以为可以离开,沈清双却在方才拽开丁香时注意到她手中拿的画卷,此刻找到机会发作开启了另一个篇章。

      “喂!你这贱婢手上拿的什么?给我瞧瞧?”

      丁香本就胆小,被这一吓更加不知所措:“大娘子……”

      见她不动,沈清双吼道:“愣着干嘛?拿过来啊!”

      沈兰奴站起身:“这是我的……”

      “我当然知道是你的,是你的我才要看!”沈清双打断她,“说了给我拿过来,你这贱婢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丁香不愿交出画卷,死死抱住瑟瑟发/抖地往后躲。

      沈兰奴跨步挡在丁香面前:“丁香是我的婢女,她没有理由听你的话。”又转向沈清荷道,“方才的事我已经道歉,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沈清荷没有说话,而是默许了沈清双接下来的作为。

      沈清双身量虽不及沈兰奴,却也将人逼得连连后退:“那又如何,左右都是府里的贱婢,我可是主子!怎么?长姐要包庇这不懂规矩的贱婢?我看她不够灵活不懂变通,还是叫母亲给你换个听话的好!”

      一口一个“贱婢”,胡搅蛮缠。

      沈兰奴:“丁香是祖母从一名牙婆手中买下的,卖身契在澄怀院,与沈府可没半分关系!”

      澄怀院是西郊处祖母的宅院。

      “哈?你在说什么笑话?长姐莫不是忘了,你祖母也是我祖母。祖母本就是府里老夫人,什么时候如此生分要与沈府分隔开?父亲知道吗?”说完趁其不备一把抽走丁香怀中的画卷。

      “还我!”沈兰奴伸手欲抢回,对方则以更快的速度往回撤,一边退一边打开。

      “哟!这是刚来府上那人给你送来的吧。”沈清双把画卷完全展开,“阿姊阿茗,你们快来看,大美人儿呢!”

      沈清荷接过来看:“这是前几日来府上画的那幅吧,听闻寅公子未收下画像,我道是谁乱说的呢。”

      沈清双半个身子挂在沈清荷身上,向唐茗道:“阿茗,你看,这画师果真技艺高超,画得惟妙惟肖,怪不得寅公子这么快就应下亲事呢!”

      唐茗微微皱眉,淡淡瞥了一眼:“只要是个女的他都喜欢。”

      沈清荷纠正道:“这话不对,样貌丑陋、年老色衰的就不入他眼。不过长姐这张脸,确实吸引人,尤其是男人。瞧你方才去这么久不回,怕是把那画师的魂儿都勾走了吧?这可不行哦,长姐有婚约在身,要洁身自好。”

      沈兰奴静静地听,不再反驳,冷冷道:“看完了吗?可以还给我了吗?”

      无人理会。

      画卷重新回到沈清双手上,又等了一会儿,只好伸手再夺。然而画卷一个上扬,抓了个空。

      沈清双嬉笑:“长姐急什么,还没给楚阳看过呢!”她倒是想着好姊妹。

      沈兰奴见画上沾了几片雪花,雪花融化将墨晕开,压抑的怒火再次上涌。见对方没有要还的意思,手换了个方向推她一把,沈清双一个不觉摔了满身雪,画卷脱手才被夺回来了:“还给我!”

      沈清双摔蒙了,很快也反应过来,不爽地爬起来抢。争夺间,一个始料不及,“嘶啦”一声,画被撕裂了。

      见状,唐茗不悦地别过头,隐约听到她啧了一声。

      “哎呀!还你还你,还你就是了!抢什么?撕坏了吧!”沈清双把画扔回给她,拍拍屁/股,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沈兰奴看着被毁坏的画愣神,心中又怒又失落。

      沈清荷轻笑:“坏了就坏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双妹,可有摔着?”

      “阿姊放心,我没事!”沈清双又恶狠狠地推/倒她,还踹上两脚,居高临下地审视,“哼!你胆子倒是大,还敢还手呢!”

      沈兰奴就这么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唐茗出声道:“走了,雪大了。”姊妹二人觉得无趣走了。

      缓过神来的丁香连忙扶起人,小心把画卷好。

      回去时,院里几名奴婢又聚在一块儿躲懒,见主子回来就假装忙碌。又见其一身狼狈,情绪低迷,待她进屋又汇聚一团议论纷纷。

      “唉?大娘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狼狈?”

      “挨欺负了呗!”

      “肯定是惹了三娘子!”

      “啧啧啧……”

      诸如此类。

      丁香出来警告一番,短暂住了嘴。这几日接触下来,这些奴婢认为这对主仆是不理事的,胆子越发大,这不找个角落又续上了。

      “去烧些热水来,我要沐浴。”沈兰奴打断欲开口的丁香,边脱掉外衣散下长发,边吩咐 。

      “……奴婢这就去。”

      画卷被重新摊开,可以看到画纸被斜着横腰撕裂,只中间还险险连接着一点。伸手去碰却碰了一手墨。晕湿又重新卷起,墨水完全晕开,画中人已模糊不清。

      沈兰奴深深叹了口气,拿到手里不足半个时辰就被毁坏,也不知能否修补,即使可以也无法复原了。

      从小到大,没什么人送过她礼物。能想到的只有幼时一个同龄的邻家孩子曾分给她两块绿豆糕,她很开心,舍不得马上吃掉,便带回去与祖母分享。因她总往外跑惹祖母生气,祖母不但没吃,还一巴掌拍掉了。绿豆糕沾上尘土,怎么也拍不干净。

      这幅画与绿豆糕意义本不同,其实也是一样的,至少失去时的落寞是一样的。

      外头吵闹,那点烦躁更被无限放大。沈兰奴打开门,声音看似很轻:“说什么呢那么高兴?没事做了?”

      软声细语反而比直接耍脾气的气势要强,奴婢们顿时缩了,你推我我推你地找活干。只有一人不满地嘀咕:“哼!神气什么呢?果然天底下的主子都一个样儿!”沈兰奴自然听见了,微笑地盯着她,对方被看得不自在,也赶紧忙活去了。

      沐浴完,画也烘干了,纸面皱巴巴的。

      沈兰奴还是惋惜:“空时帮我打听看看有无修复的法子。”

      “是。”丁香梳理着她半湿的乌发在火炉旁烘烤,“奴婢方才出去听人说,再有三日,主君就回府了。”

      “……知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打雪仗”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