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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两相情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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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沈未冥告诉她她失了一个不足一月的孩子,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床檐,不知悲痛。
得知沈星河回阁,沈崇文表现出来的并不是欣慰或喜悦,第一句话便是叫人将她带过去问责,那时沈星河身心俱损,着一袭单衣的她在诺大的正殿上显得更加孱弱不堪,她上殿后看着高高在上的父亲,跪地拘礼道
“父亲。”
沈崇文并没有让她起身,道:“当初既然逃了,又为什么回来?”
“是女儿不懂事,误信人言,被人骗了那么多年竟浑然不知。”沈星河目光痴痴,语气低迷道
“你能弃阁而去,心中定是了无大义,还指望我断血阁能收容你么?”
“女儿已然知错,但求父亲原谅。”
“断血阁绝非你来去自如之地,你虽是我的女儿却也更要严守阁规,先去领罚吧。”
沈星河刚要领下指命,一旁就做的沈未冥起身跪下求情道:“父亲,星妹她刚刚...”
沈星河不想再和沈沧海有任何关联,自然不想再有人知道她失了孩子的事,尤其是这位早就对她失望透顶的父亲,她开口打断沈未冥的话,磕头行礼道
“沈星河,谢阁主之恩。”
杖刑过后,沈星河也昏死了过去,旧病加新伤让她足足昏迷了三天,再醒过来时,她心中的仇恨让她麻木,契灵道法本就能蛊惑心神,从前她是为着沈沧海才仍保留着一颗真心,如今她已无情无念,换骨脱胎。
这时一个侍女进来道:“二小姐,该给您换药了。”
“换它做什么,我犯下叛逃大罪,断血阁的家法怎会如此简单,等我能挨过去后再说吧。”沈星河淡淡道
“二小姐,七十杖都打完了,您还是让我帮您换药吧。”
“难道不是因为我昏死过去,所以让我先行医治么?”
那侍女支吾了一下道:“回二小姐,家法是有三大刑,但是当年您走后...未堂主就替您受了棍刑和鞭刑,当时...肋骨都夹断了两根...”
沈星河当年只顾着与沈沧海江湖远去,从未想过放了他们的沈未冥回去该如何复命,沈星河不禁一阵愧疚,艰难起身道:“我大哥呢?”
“今日未听说未堂主有外务,大约是在忘川堂吧。”
“带我过去。”
“不必了。”这时沈未冥推门进来道:“我正好过来看看你。”
与木观竹成婚后的沈沧海只是日日饮酒,也看不出个悲喜,木观竹本就对他情有独钟,即便沈沧海对她不理不睬她也一直悉心陪伴,沈沧海也深知对木观竹有愧,即便做不到相敬如宾也不会在人前过分拂了她的面子,久而久之竟也传出了夫妻恩爱的传言。
听过万骨庄的流言后,沈未冥大约也能猜到沈星河与沈沧海之间发生了什么,作为兄长他一来觉得痛心,二也觉得万骨庄让他失了面子,他站在沈星河床边道:“他沈沧海是欺负我断血阁无人了?我前去杀了他替你出气就是了。”
“大哥。”沈星河开口道
沈未冥看向她,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替他说话?”
“我与他恩怨已了,他立誓不再踏入骁州半步,若敢违誓我自不会放过他。”
“那你呢,今后作何打算?”
沈星河想要起身,一旁侍女扶起她后,她单膝跪道:“余生愿为兄长差遣,誓死效力断血阁。”
自那日之后,沈星河便成了沈未冥身边最得利的刀,虽手段狠毒、杀人如麻,但却也屡建奇功,其名威慑江湖,令人谈之色变,她也以破竹之势接连拔擢,很快便统领了碧水堂,成为了断血阁百年来唯一一位女堂主。
幸而她那时所服的药十分奏效,一碗碗鲜红色的药汤喝下去,再也未受过反噬之苦。
如今沈星河看着那碗底的残药,叹道:“喝不喝早已无用,了有安慰罢了。”
沈未冥看完密函后,穿了件外袍便动身前去了碧水堂,雨下的不大,沈未冥着一袭玄色披风并未持伞,戍守的侍卫见是他便恭敬的让了路,沈未冥径直来到沈星河房门口,对门口的侍女道
“你们堂主睡下了么?”
“回未堂主,我们堂主在功房修炼。”
沈未冥皱正身立于廊下道:“去叫她出来,就说我来了。”
侍女暗中对视了一眼,低眉道:“未堂主,星堂主在功房的时候属下不敢前去打扰...”
“带我过去,我自己去叫她。”沈未冥也没有刻意为难道
“未堂主,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吧,待明日...”
“放肆!”沈未冥侧目道:“你还敢来做我的主了?”
“属下不敢。”侍女跪道:“只是我家堂主的功房尔等实在不敢靠近,若是敢带人前去定是死路一条,还望未堂主饶命!”
沈未冥见这侍女的反应绝不像是假的,先前沈星河也一定因为这种事处死过下人,那么不用猜,那功房中一定是放着沈沧海的尸身,也只有沈沧海才是她的唯一逆鳞。
“大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沈星河忽然出现在廊下,拖着黑缎红里的衣裙道
侍女们见沈星河来了,便自动退下,沈未冥道:“我知你都是子时练功,这个时候也不算晚吧。”
“进去坐吧。”
进到房中,沈星河的面容在灯火下更显疲态,沈未冥看着她凹陷的眼眶和倦容,道:“这几日怎么感觉你瘦的如此快?”
“我练的是什么功,你难道不知么?”
“你有让我知道过么?那契灵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星河瞥向他道:“怎么?你要了我夫君的龙吟刀还不够,又想染指我的契灵道了?”
“沈星河,你是不识好歹么?你我兄妹一场,我是关心你的身子。”
“关心我?”沈星河抬眼道:“你我这同舟共济,哪桩哪件不是等价换来,这话不也是大哥你亲口对我说的么?”
沈未冥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将密函丢给沈星河道:“你自己看看吧。”
沈星河漫不经心的用两指衔住信函,看过后的反应和沈未冥大体相同,她抬手将信函放到烛火边焚毁道
“四大门派是疯了么?攻打我断血阁做什么?”
沈未冥看向她道:“你也不要避重就轻,这信中可是写道他们怀疑你窝藏沈沧海。”
“那又怎样,沧哥身死之事只有你我知晓,江湖中谁人不疑?且此事已过去七年,这个时候才来怀疑我,自然是用寻仇做借口,想趁我阁中无主之时得利罢了。”
“此言是不假,但这借口找的名正言顺,只怕为首之人会以此纠集更多人,到时我断血阁寡不敌众,怕是要吃亏了。”
“大哥怕是已经有应对之法了吧?”
沈未冥顿了下道:“不如将沈沧海已死之事昭告天下,也可暂平其怒意。”
沈星河瞬间变了眼神,起身向他缓步而去道:“沈未冥,我夫君复生之期已临近,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沈未冥见她双目渐红,猜测她的神智此刻怕是已经不由自己所控,他虽未有惧色但也只能安抚道:“我只是来与你商议,你慌什么?”
“此事有什么可议?沈未冥,我撑着这口气助你夺位,你登临大位后你我也算两不相欠,你现在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但我心中所想唯有复生大计,你若连沧哥都要利用,就别怪我两败俱伤。”
沈未冥知道此事已说不通,他转言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他的事你还是丝毫不放,也丝毫,不放过你自己。”
他看向慢慢坐回到椅子上的沈星河,道:“有件事,我替你自己问问你,就算你万事俱备,到了那日,你可下得去手?”
沈星河猝然看向他,双眼瞬间充的血红而后又渐渐消褪,口中只是不停呢喃道:“等他活过来,就都好了...”
看着她疯魔的样子,沈未冥起身径直离去,屋外的雨下的大了些,沈未冥戴上了披风后的帽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深叹了一口气,心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把他带回来。”
那年沈沧海死的时候,沈未冥记得也是秋末之季。
当时的沈星河已经在江湖中树敌颇多,那年她外出执行任务后迟迟未归,沈未冥担心她半路遭伏所以出城相迎,结果却在骁州边界遇到了她。
原本就荒芜的树林,因秋风的席卷变得更加萧瑟,干枯的枝桠随风摇动,仿佛指向远处层层叠叠被秋色渲染的山峦。
沈未冥隐约间似看到了一个单弱的背影,她一身黑衣身躯佝偻的倒在地上,腰间的长发随风而舞,像是想要随什么而去,却又被游丝一线所牵。
马蹄踩碎落叶的声音让沈星河警觉,她侧头凛然道:“谁!”
沈未冥确认是她,下马道:“你怎么在这儿?”
沈未冥走到她面前后,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沈沧海躺在她怀里,面无丝毫血色,沈星河紧紧的抱着他,双目无神。
“他死了?”沈未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