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任平生》乔御蓦歌

23、此间情绝

　　很快他们又在江湖中行走的事就开始流传，而药方中最后所需的一味药是西域曼陀罗，正巧西域的玄幽派一直想结交他们，纵观武林也就只有这等邪教才会对他二人扫塌相迎了。

　　沈沧海与沈星河不日抵达了西域，玄幽派帮主有意拉拢二人入帮，自然也将曼陀罗双手奉上，两人盛情难却，沈星河又需服药后静养，所以他们在西域逗留了数月，而这些时日沈沧海见她接连服药，实质上身体却并无大变化，不由得心哀逾甚，只能暗下决心，与其情绝。

　　一日玄幽派帮主宴请帮众，幽冥殿上一片灯火琉璃，歌舞升平，众人举杯醉饮好生热闹。沈沧海与沈星河坐在离帮主最近的位子上，席间沈沧海一直面容沉峻，尤其是对待沈星河，更是不置一语。

　　酒席过半，沈星河正与众人推杯换盏之际，见到沈沧海起身已醉酒为由先行离去，片刻后她也略有醉态，起身离去后见沈沧海正独自站在楼台上，她步履飘忽的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扶栏的手上。

　　两处冰凉的血液相触，自然不会升出温暖，沈沧海瞥向她时下意识的想去扶她，可只是身体怔了下，并未再动。

　　这楼阁之上，俯瞰下去尽是灯火通明，可看着这漆黑的夜空也只有压抑，沈沧海将手抽了出来，负在了身后，沈星河带着醉意道

　　“你近日总是不爱理我，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沈沧海冷冰冰道

　　沈星河知他疏冷，刚朝他走了一步便脚下发软，沈沧海见她跌了过来忙伸手馋住道：“你喝了多少？”

　　沈星河顺势倒在他怀里道：“你陪我回去吧，好不好？”

　　沈沧海无奈只能扶着她回去，他将沈星河放到内室后自己便出来坐在席上发呆，惆怅之际，他余光见到一片红晕浮现，看过去时沈星河只穿嫣红色的内袍，长发飘然，赤足走了过来。

　　不觉间她已侧卧于沈沧海膝间，其衣衫落于肩膀之下，眉目惑然，沈沧海难免不心旌摇动，只能避着她的目光道：“你喝醉了。”

　　沈星河伸手摸着他的脸，轻声慢语道：“我醉，你便舍得我醉么？”

　　沈沧海摘下她的手道：“此妖邪之地，我看你倒是待的舒服。”

　　“你近日待我极为冷淡，是因为我与那些人饮酒才生气了？”

　　沈沧海仍是冷傲自持，并未回答，沈星河继续道：“你不喜欢，我再不与他们言语就是，你知道的，这世上我只愿与一个人在一起，那就是你。”

　　沈沧海忍不住低头看向她，只见她眼波流盼，烛火的余氲映在她脸上是那样的柔媚，顷刻间，沈星河已经跨坐在他身上吻了过去，这一吻让沈沧海眉宇间消冰化雪，可两唇间明明是柔情蜜意，沈沧海心间却只有暗涌的苦涩。

　　沈沧海反手将她压下身下，昏暗的灯光中，沈星河竟看到了他眼神中从未有过的哀怮，他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看着咫尺之间的沈星河，最后一次怜惜情深道

　　“这些人对你未有好意，你切记要尽快离开此处，莫要被他们利用了。”

　　“那明日，我们一起离开。”

　　云雨过后沈星河沉沉睡去，沈沧海看了她许久，仿佛这样便能将她刻在心间，看着夜色浓重，沈沧海知道该是走的时候了，他穿好衣物后回首向她望去，强忍不舍，心想道

　　“我无力救你于此难，天命不可逆，到底是唯有此法了。”

　　等沈星河醒来，早已是人去楼空，她不知沈沧海为何不告而别，玄幽派得知此讯也派人去打探沈沧海的踪迹，可一连七日无果，沈星河再不能等，只能仓促离开前去寻他，可刚到中原，便听到了万骨庄少主沈沧海要与翎刀门千金成亲的消息。

　　万骨庄中，沈崇山见子归来，虽心中有疑但仍难掩喜意，很快便将庄中事务放权予他，沈沧海的顺服也让他十分满意，一日席间，沈崇山道：“沧儿，既然回来了，怎么还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会是心里还想着那妖女吧？”

　　沈沧海回过神来，道：“父亲放心，我已经过够了那颠沛流离，与邪道为伍的日子，从前是儿子不懂事，竟放弃了父亲给我的这般锦衣玉食，被那沈星河...迷惑了去。”

　　这话让沈崇山很是满意，点头道：“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百年之后这些基业自然都由你承袭，再加上我儿如此品貌，天下哪家女子能不一见倾心，何必痴恋一人？”

　　沈沧海只动了动嘴角，道：“全凭父亲做主。”

　　“那木家的大小姐为你至今未嫁，翎刀门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不容小觑，为父为你安排的这桩婚事于你于我们万骨庄都再合适不过，至于婚后你愿意有多少女人，父亲绝不过问。”

　　“那木家小姐我见过，自是大家闺秀，父亲的安排沧儿全无异议。”

　　“哈哈哈，好，一别经年我儿果然是长大了。”

　　“当年我负气出走，伤了您的心，父亲能不计前嫌，我自然感念。”沈沧海字字恳切，心中却无波无澜道

　　婚约重续，两家都怕再生变故，很快便将木观竹送上了前往万骨庄的路上，沈沧海在前去迎亲的时候，遇上了一个戴着黑纱斗笠的女子拦路，而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也变得阴云密布。

　　“何人挡道？可知我们是谁！”一个随从道

　　沈沧海自是认出了那是沈星河，抬手示意道：“你们先退下吧。”

　　“少庄主，这女子古怪的很，怕是...”

　　“滚！”沈沧海不耐烦的骂道

　　“是。”

　　其他人散去后，沈沧海下马道：“我若是你，便不来。”

　　“为何不来？”沈星河淡淡道

　　“自取其辱，为何要来？”

　　沈星河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惨白面容，沈沧海见她竟憔悴了这么多，心中不忍面上却做出一副视而不见之态。

　　“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要另娶他人。”

　　沈沧海抬了抬双臂，以示身上的大红衣袍道：“我正要去迎亲，你还看不出么？”

　　此景此情怎能让沈星河不忆起当年他们大婚之时，与当年那身素锦红衣相比，如今沈沧海这身何其华贵的婚服才是大婚该有的样子，沈星河黯然自语道：“是啊，那山野之中，无媒无聘，又算什么数呢？想来当时只有我信了那海誓山盟罢了......”

　　听了这番话，沈沧海才觉得原来话语也能伤心剜肺，正在他自知按耐不住准备离去之时，只见沈星河云手运功道：“你要负心，我无可奈何，今日便取了你性命，只求来生，你我不要再续孽缘。”

　　只见沈星河身形一动，如离弦之箭直取沈沧海，随着凛冽的杀气呼啸袭来，沈沧海屈臂一挡，连退两步站定后挥身侧转，化解了沈星河的余力，而后两人身形交错，相视间沈星河的目光如秋水凝霜，再无温情。

　　沈沧海借势反攻击出一掌，沈星河弓步反手挥爪，连消带打，沈沧海后倒闪避，脚下却又进一步正身顶肘而上，沈星河伸臂架挡却不敌其力，而后沈沧海横击一爪并步向前，一个挥身回旋踢直接断了沈星河的出招，他一手甩了下衣袍上的雨水，一手擒臂挟制住了沈星河，紧接着应是一招贯掌击胸，可沈沧海却又下不了十足的力，被沈星河抓住时机反打了一掌脱逃。

　　这一掌用了内力，打的沈沧海心肺具震，他自知不能再让她，便凌空飞膝而去，沈星河知道他是横练功夫一向以刚猛霸道见长，论招式和气力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他，只见沈星河脸色微变，身形瞬间诡变，沈沧海落招时只打在了她的残影上，转身时沈星河已经从他背后攻来，招式变得迅猛诡异，沈沧海暗叹她的功力竟增进的如此之快，却也不免悲从中来，百招飞速而过，沈沧海无意再抖，直臂一掌将其击退。

　　大雨滂沱，沈星河飞倒在地，见沈沧海侧身收手道：“契灵道法是你我共修，你用它对付我岂能化招？我答应你，永世不入骁州，你此生也再不会见我，夫妻一场我不愿杀你，你走吧。”

　　沈星河也自知不敌，跌跌撞撞起身后，苦笑几声道：“沈沧海，今日你我情断于此，从今以后我与你势不两立，你万骨庄的人我见一杀一、见百屠百，我虽杀不了你余生你也别想好过！”

　　天空被铅云压的极重，倾盆的大雨在地上泛起了雨烟，沈星河佝偻瘦弱的身影逐渐模糊在了他的视线里，他任由暴雨冲刷出他的眼泪，口中喃喃道

　　“我的余生？我只要你余生好过便好......”

　　不知是过了多久，沈星河不知不觉回到了断血阁，她不顾戍守侍卫的阻拦，拖着病躯一步一步径直向前，那侍卫正欲出手却直接被她折颈杀死，所有人顿时都不敢贸然向前，只有一位认出她的侍从忙去通报，沈未冥得信后匆匆向正门赶去，见到沈星河时，只见她长发未束，全都散落于周身，衣衫尽是血红斑斑，也分不清是她还是别人的血。

　　沈未冥眉头紧皱，跑过去扶住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早已麻木的沈星河，双眼木讷的看向了沈未冥，她这样看了好久，终于撕声痛哭道：“哥，我错了...是我错了！”

　　沈未冥用力搀着她，刚要继续询问，沈星河却骤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