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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侠之道也 ...

  •   这些天有容一直跟着窦氏学习管家。起初有容只是在给窦氏请安时会问一问关于某件事的处理,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在处理。然而窦氏喜欢有容的紧,常常留着有容说话忘了时间,最后窦氏干脆就把有容留在了院子里,言传身教,也好有容常常提问。

      李世民见有容连日早出晚归,心里心疼,又深夜进门看有容仍在读书,便问“观音婢连日辛苦,为什么还孜孜不倦呢?”有容忙回头站起说:“刚正想睡,开书橱见了这本书,不觉读着,就忘了倦意了。”

      “观音婢爱看书?”

      “嗯,读书明智”有容把书虚合上,用大拇指夹在书页中,眉眼弯弯,莞尔嫣然“翻开书本,体味人生百态,爱恨情仇,郎君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李世民并不喜欢读书,然而看着有容熠熠生辉的双目,他竟觉得读书也是见很美妙的事情。

      “嗯”他找了个理由“我平常比较……忙,所以我能和你一起读吗?”

      “好呀”喜欢读书不是件好事吗,有容痛快答应

      “与母亲待在一处,我并不觉得辛苦,相反我乐意极了呢。我也想要做像母亲那般聪明智慧的女子”

      有容这话说的真诚,让李世民十分动容
      第二天李世民来给窦氏请安,正巧碰到了有容正在给窦氏读东汉太后邓绥的故事。

      “有容觉得邓太后如何?”

      有容想了想道“有容觉得邓太后可称得上皇后之冠。”

      窦氏见有容有如此高的评价,也来了兴趣“为何?”

      有容站起身来笑着细数邓绥的功绩“汉和帝27岁突然驾崩,面对主少国疑,水旱十载,四夷外侵,盗贼内起,邓绥忧国忧民,治水旱,平外敌盗贼,赈济灾荒,一时天下安定。《后汉书》也曾言或达旦不寐,而躬自减彻,以救灾厄,故天下复平,岁还丰穰。她革故鼎新,引导蔡伦造纸,任用张衡研制浑天仪、地动仪等仪器,还曾破天荒的创办男女同校学堂,为女子提供学堂教育……”有容眼里灿若星辰,似有微光灼灼,“有吕后之贤而无吕后之恶。有容觉得这样的女子未尝逊于男儿。当然可称的皇后之冠”

      窦氏看着有容眉飞色舞,笑意渐渐加深,“我觉得,你说得对!”

      有容凑到窦氏耳边小声说“有容觉得母亲若有机会定也不差邓太后”

      窦氏笑得愈发深了,作势要打她,“好你个有容,竟也拿我取笑了。”

      有容对一边侍奉窦氏的仆婢耸耸肩说,“瞧瞧,说真话,倒叫母亲不高兴了”

      仆婢也笑着搭有容的腔,“可不是,回来把人家吓跑了,可没人同您说啦”

      窦氏笑的一手捂嘴,一手指着那仆婢道“你个老东西……”

      李世民向窦氏行了一礼,“母亲”

      “在那边偷听许久了吧?来说说有容说的如何呀”

      李世民方才早就被有容精彩的论述折服,直到有容说完他仍意犹未尽。李世民虽知邓绥这个人,但根本没有有容了解的这么详细,此刻只得道“有容讲的太精彩了,把我心中想说而没说出来的话都说出来了。儿子也觉得那邓太后真乃女中豪杰,汉室得如此皇后真乃汉室之幸也”

      “算了,不难为你了”窦氏笑道“今天西街那边开了家新酒楼,你们俩出去玩儿会吧,等回来告诉我那家的酒菜好不好吃。”

      “可是……”

      窦氏知晓有容想说什么立马道“我有什么好陪的?”

      “你也是成婚都多少天了,成日里在外边瞎跑,可曾带着有容多出去玩玩?”随即又板着脸对有容道“这两天不许来陪我了”

      有容只得应是

      出了窦氏的院子,李世民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今日还未给马儿未吃食”

      “左右我也无事,不如陪你一起去吧”

      李世民解释道“有几匹马儿比较特殊性子烈又只教我亲近,又不似寻常马儿的吃食,便只得我去喂”

      有容曾想起窦氏曾对她讲过的“我记得有一次下了好大的雨,我们一家正在屋内观雨,二郎忽想得还未喂他的马儿,便什么也不顾了,非要去。他重感情,对马儿鸟儿这些有灵性的小动物特别喜爱。”

      到了马厩,李世民从马仆的手中拿来几种不同的料草。对一个橙色小马喂了第三袋草料,小马舒服的打了个响鼻。接着又类似的给一匹红色马儿喂了第一袋草料,白色马儿喂了第二袋草料,最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三个红苹果分别喂给这三匹小马。李世民一只手抚着他的毛,一只手拖着那枚苹果让它吃,他笑的温柔,阳光打下来,为他的脸堵上一层金边。

      “今日不知你还在,带少了一个苹果,算我欠你一个”李世民转过身来,少年笑意坦荡。

      有容胡乱的嗯了一声

      “可惜了嗣昌他们还在外面”旋即他又高兴道“你肯定有很多没玩儿过,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出了大门,窦诞,柴绍两个人正站在门口,见到有容惊讶一瞬,随即道“弟妹好”

      “走,有容,今天我带你玩儿好玩儿的。”

      几人来到斗鸡坊。

      柴绍随手扔了一贯钱,旁边的仆婢接住,“把小爷几个的鸡都拿出来”

      斗鸡,就是让两只善斗的公鸡互打斗。两只斗鸡一旦开战,双方必是一场恶斗。看得人惊心动魄,一直战斗其中一方落荒而逃,取得胜利。斗鸡历史悠久,且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有不少人喜好斗鸡。《列子黄帝篇》记载:纪渻子为周宣王养斗鸡,经过40天的训练。“望之有如木鸡,他鸡无敢应者。”这也是成语“呆若木鸡”的起源。

      李世民把鸡抱出来,向有容炫耀,只见那鸡利嘴健距,体型魁梧,羽毛美丽,即使有容不懂斗鸡也明白这是个斗鸡的好苗子。

      那边柴绍和窦诞早已开始和人斗起来,大声呼喊着自家鸡的名字,显然已经入了化境了。

      李世民也把鸡叫人放到那草台子上,只等一开场便与人斗起来。周围人声嘈杂,一部分为自家鸡加油助威的,一部分下注的。李世民虚扶住有容,不让人挤到她。

      一吹哨子,比赛开始,“红春晓上啊,快上啊”,那边的人也喊,“别害怕,快上!”激烈的气氛一下子就燃烧起来,有容也不觉紧张,看到要紧处,有容凑近李世民的耳朵道“我瞧着人家那鸡还穿铁甲,红春晓会不会受欺负啊?”

      李世民自信的一挥手“不会。红春晓厉害着呢,他之前可是打遍鸡群无敌手。况且”李世民一笑“我还给它涂了芥末粉”

      有容不解,李世民俯身为她解惑“曹魏建安年间,曹植写过一首《斗鸡》诗,描写了宴会中主人和宾客厌倦了歌舞表演,提议进行一场斗鸡比赛,诗中涉及一个有助于斗鸡取胜的方法,即将狸膏油涂在鸡头上,据说鸡最怕狐狸,对方的鸡闻到狸膏油味就会胆怯。此外,还可以将芥末粉涂在鸡翅上,斗鸡时芥末粉散发出强烈气味,以刺激对手。”

      见有容惊讶的表情,李世民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喜欢这个,所以记得清。”

      不一会儿红春晓便赢下比赛,李世民接过鸡,赞它“不愧是你,真棒”又把它交给斗鸡场仆婢并嘱咐他好生照料。

      “斗鸡斗草斗蟋蟀,都可好玩儿啦,等有机会我带你去玩儿那两样”

      二人出了斗鸡场,“不用等姐夫他们吗?”

      “不用管他们,等他们玩儿完了,自然会在门口集合”想来这是他们三人约定俗成,有容也不再多问。

      李世民带着有容来到与斗鸡坊相隔一条街的孤独园,与斗鸡坊的吵吵嚷嚷不同,这里冷清的过分,李世民把方才斗鸡赢的钱交给园主,园主再三谢过

      “现在只有您肯关心这些人了”

      “不是还有你吗?你若不是真心对他们我有怎会放心把钱给你,况且我不过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

      园主见到李世民身旁的有容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娘子”

      “原来是李夫人,果然人美心善呐”

      有容平白得了称赞心里美滋滋的,李世民好像比她还高兴,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二人回到门口果然看的柴绍二人等在那里。

      几人玩儿够了,李世民提议道“阿娘说今日西街的酒楼新开业,咱们去凑个热闹吧”

      走在路上,忽听得几个行人小声议论道 “你也知道,现在,圣人对外征高丽,对内建东都,建运河,这哪一样能缺人,全都是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性命堆上去的”

      “如今流寇四下横行,这世道哪还有一方乐土?比狗窝还乱!”

      “朝廷呢?”

      “朝廷?你指望朝廷?如今边境战事不断,陛下忙着征高丽呢,哪还有功夫管这!”
      有容感到身旁李世民的变化,微微抬头看他一眼。

      到了酒楼,窦诞率先找了个靠窗的好座位然后招呼着有容三人坐下来,四人点过餐之后,窦诞道“别的先不说,这酒楼的地段还真是好,从这望下去正好瞧见大兴城最繁华的地方”

      一会儿小二上齐了菜, “我就不跟你们客气啦,今天快饿死我了,我先吃了” 然儿没等窦诞嚼两口,忽听得声声喧闹传来。几人循声向窗外看去,却见是一架富贵的银鲡绣带黑色楠木的四驾马车,四角皆用金做点缀,有容仔细瞧着那窗帷像是由金丝绣成,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华来。

      如此张扬奢华!

      李家和高家都不是什么奢侈人家,有容更是从小被教育要勤以修身,俭以养德,何尝见过如此奢靡场面?

      “这是谁呀,这么阔气?”窦诞一边夹菜一边还不忘指点道“美中不足的是后面拖着一个什么东西,完全破坏了这辆马车的精致与美观。”

      待马车走近一瞧,什么不知名的东西?那分明是个破败的活生生的人!

      马车所行之处,皆是人血!

      有容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有人残暴如斯?

      马车前方有几名护卫挥鞭开路,把周围行人都吓的躲的远远的。不少人退在道路边边角角捂着嘴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

      酒楼里的也开始嘻嘻索索,大约都是谈论这件事的,不久有人跑上来道“晓得啦!晓得啦!”

      不少人围上去,问个究竟

      “那马车上乃是灭亡吐谷浑,作为五宾之一的许国公次子,后面被拖着的是个平头百姓,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祖宗,便要把人活活拖死才罢休”

      周围人一听宇文智及的名字立马又皱眉毛又咧嘴四散开来,大约是觉得那百姓活不了了。

      那宇文智及谁人不知?蒸淫丑秽,无所不为

      李世民怒而起身,“可还有王法在!”

      身边有食客搭话“王法?便是王法也得给这位爷通融,这位爷这些年仗着功勋卓著的宇文家,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最后不都被轻轻揭过。指望着王法,不如指望着老天爷降道雷!”

      “真是荒诞!”李世民怒道

      “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敢管呐”

      “真是,唉”

      见李世民蓄势待发,窦诞赶紧拉住他,“二郎坐下!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那宇文智及,不是你我可管的。”

      “我若再不管那人可还有命?”

      柴绍也劝道“二郎想想唐国公府,莫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悔之晚矣”

      李世民冷静下来,然而目光紧盯那马车,似是能射出紫金雷电。

      忽的一声马鸣声,一人突然出现,挡住了马车前路。随后那人身后出现几个侍从径自把那马车后的人给放了,被拖行的人也不顾遍体鳞伤,二话不说,立马爬行离开,在远处看就像是一团红肉在蠕动,十分可怖。

      “宇文士及来了,那人有救了!”酒楼里有人道

      宇文士及也不看那被拖行之人,而是直直盯着面前的马车,“宇文智及,闹够了没有?”

      窦诞又拽了拽李世民的袖子“那宇文士及与宇文智及向来不睦,现在百姓已被放走,你可放心了?

      李世民这才重新做下来,然而眉间紧皱,仍盯着窗外。

      宇文智及掀开帘子,笑意阴冷“我这新的来的玩意儿,你说放走就放走了,你这么喜欢,改日我多送你几个”

      宇文化及驱马走近宇文智及,低声道“此事若传到父亲耳中,你说会怎么样?”宇文智及一凛,骂了声娘,随即让人改道回府。

      “许国公怎会有这样的儿子?”

      有知晓点门道的人科普道“这大公子性情凶险,不守法度,喜乘良马,挟带弹弓,飞驰路中,长安城中多称其为 “轻薄公子”。陛下即位后,他领千牛之职又接连升至太子仆,期间数受贿赂,被再三免职,可奈何得陛下喜欢,不久便又复职。”

      “二公子自幼顽劣凶恶,好打群架,所交皆不良之徒,他们相聚斗鸡、放散鹰犬。听说有几次许国公都要打死他了,还是大公子求情才保下来……”

      “你们几个不要命啦,敢议论许国公一家”

      众人四散去,几杯酒下肚又复欢声笑语
      窦诞吃了口酒菜继续科普道“许国公两子皆是不学无术的泼皮,唯这第三子颇有乃父风范。先帝还曾做主把南阳公主嫁给了他。宇文士及向来看不起宇文智及,娶了公主之后就更甚。那百姓还真是命好,碰到他了……来来来,二郎别愣住了,吃酒菜。”

      却见李世民恍若未闻,仍盯着那早已空荡荡的街道,“哎哎哎,别让那起子不相干的人扫了咱们的兴致,本来挺高兴的……”

      筷子被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声音虽不大,却让这一桌原本欢乐悠闲的气氛戛然而止,窦诞三人全看向李世民,“命好?难道他今日被活活拖死便只能怪命不好?”

      “这世上不平事多了去了,你管的过来吗?”柴绍道

      “这一切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当一场热闹看过,然后该吃吃该喝喝?”

      “如果今日之事发生在你头上还有我头上呢?”

      “二郎你在说什么呀?”窦诞不解“这样的事儿怎么会发生在你我身上呢,你我又不似那贱民……”

      “够了!”李世民怒喝一声站起身来“若你我为平头百姓也就罢了,可既然生在这钟鼎之家,读书识理,若还冷眼旁观让这样的蛀虫啃食朝廷而不肯作为,与禽兽何异!”

      旋即大步流星的离去,有容见此忙跟窦诞柴绍二位赔个不是,“我家郎君今日有些气冲了,两位姐夫莫要一般见识,今日的饭钱我们出了”然后便从发间拔出一枚玉簪子放到了桌上,便急急忙忙去追李世民了。

      李世民走得很快,有容不得不提起裙摆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李世民闷头只管向前走,有容也只得闷头向前跑,突然装上了一度肉墙,原来是李世民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为了个百姓与嗣昌他们闹别扭是我小题大作了?”

      “怎么会?”

      有容没有管鼻子上的疼痛,而是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会清楚的记得每匹小马的喜好,不管晴天雨天都会亲自去喂它们。他会把斗鸡赢来的钱捐给孤独园,他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百姓义愤填膺甚至仗义出手……他今日发了好大的火,把有容吓了一跳,此刻有容应该是害怕的,然而看着他眼中噙着泪胸口却不断起伏着,气呼呼又倔强的样子,有容只想对他说
      “不是。你没错,错的是那些麻木的人,错的是仗势欺人的宇文智及,错的是当今的世道。”

      “阿娘说习武是为了上能锄奸扶弱,保家卫国,下□□妻荫子,可是我空习得一身武艺,眼见不公却什么也做不了”

      李世民低头,有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那带哭腔的“血还未干,怎么能……怎么就能忘了呢?”
      他说的不清楚,可是有容却是听明白了,街上那百姓的鲜血还没干,还刺目的烙在哪里,那些人怎么能视若无睹,高高兴兴的喝酒吃肉,把一切当做一场笑话呢?

      有容心里难过,为受苦的百姓难过,为麻木的人群难过,也为面前这个赤诚的少年难过,她拿出手绢替他拂去脸上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重新抬起头,赧然一笑“我情绪一激动就容易流泪”

      有容笑道“没关系。不然我再陪郎君吹吹风,回去时好看些”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李世民心怀歉意,“我刚才实在气极了就把你给忘了,你莫要介怀”
      “无妨”有容似是心情大好,脸上一直含着笑意,“郎君还说要常常带我出来玩儿呢,我若是介怀,郎君不肯带我出来了,可怎么办呀”

      李世民忙解释“我怎会……”随即明白有容在促狭,把头摆到一边轻哼一声

      有容探头来看“郎君生气啦?”李世民立马捉住有容,二人开始嬉闹起来。好像又回到了未嫁之时。

      金色的暮光洒下来,道路上折射出两个长长的少年少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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