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似箭》Angel1224

19、第 19 章

　　五点整，幸原咖啡厅。

　　幸原咖啡厅位于警官学校的南门处，旁边是一家面包店和一家甜品店。

　　邓风之所以约在这，是因为幸原咖啡厅是他认识于归的地方。

　　加上自己对齐建的怀疑，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来得比较早，预约的位置上一个人都没有。

　　邓风点了一份冷萃，坐在窗边翘着二郎腿。

　　咖啡厅里的音乐今天是贝多芬系列，或许是邓风的心情所导致，他觉得这些音乐隐隐之中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悲凉。

　　今天咖啡厅的人不多，加上邓风这一桌一共有八桌，不过也只有邓风是一个人。

　　望向这个咖啡厅，他觉得这地方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他第一次遇到于归就是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过多回忆，一个声音就在他面前出现：“邓先生。”

　　齐建身穿灰衣黑裤，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头发像是梳过，隐隐地还有一层发蜡。

　　脸上还是那个样子，一堆的伤条条，但依旧能看出英俊的五官。

　　抛开这些伤疤，邓风觉得他还是挺帅的。

　　邓风故意把手机亮给他看：“你迟到了。”

　　齐建嗯了一声，看都没看菜单就直接对操作台的服务员说：“卡布奇诺，给我一个带稻穗的拉花。”

　　他压根儿没留意到邓风的手机壁纸。

　　手机壁纸是他出发前和于心拍的照片，于心还很开心，当时她都忘了她穿着校服。

　　“你这次约我到这是干嘛？”

　　邓风记得他和于归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他很想看看眼前的男人是否能记得起这件事。

　　那次实在是太猛了，但错都在他，所以他赔了不少钱。

　　“没有，就是这里图个方便。”

　　“方便？”齐建哈哈笑道，“这对面就是警校，我看你是方便叫人吧。”

　　邓风倒是没功夫开玩笑，而是直接问他：“说吧，找我什么事？”

　　齐建收起笑容，他点上一根烟，从兜里掏出三张照片。

　　“这三个人，是正竹帮的幕后主要推手。一个叫灰狼大名郭亮，这个叫木虱大名林诚，最后这个……”齐建用手指甲轻轻地叩在桌上，“叫猛虎，大名姚正。前面两个是表兄弟，主要在洗脚城和风月场，而灰狼为人缜密，心思细腻，有的时候信息很难套。”

　　齐建的声音不大，但邓风听得很清楚。

　　他摆的照片很专业，就像是一个专业的私家侦探。

　　在月光音乐的糅合下，这三个人的照片看着更加清晰。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齐建随便答道：“我不想死。”

　　他语气带着一丝轻浮，这让邓风探不出究竟。

　　“死这件事对你们来说不是很简单吗？”

　　齐建夹着烟的手稍稍抖了一下，轻轻地把烟灰弹入了烟灰缸。

　　咖啡上的拉花慢慢淡了，齐建又叫服务员换了一杯新的。

　　“我弟弟明天就要去给他们执行任务，我想请你们保护他。”

　　“那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邓风这次占据了上风，他又再次把手机打开锁屏，示意齐建：“这次你迟到了那么久，我很难去相信你。”

　　这一次齐建留意到了锁屏，问了一句：“你女儿吗？”

　　邓风摇摇头，表示：“我邻居家孩子。”

　　见齐建的模样有些飘忽不定，邓风又说：“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了，干嘛问我？”

　　齐建喝着刚端来的咖啡，说：“我记忆不好。”

　　邓风纠正他：“不是记忆不好，而是第一次根本没有看清。”

　　“你知道吗？这家店的拉花是我喝过最好的。”

　　邓风不解眼前的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悠悠倾诉。

　　望着齐建的脸，邓风说：“据我调查，你这个弟弟不是你亲弟弟。”

　　“但我当亲弟弟养的。”齐建的眼睛看向烟灰缸未烬的烟头，“所以我愿意交换，因为我已经陷入了泥潭，不能再有第二个。”

　　邓风打量着他，齐建脸上的伤让他的一张脸更加看不出表情。相反，邓风觉得齐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这一点跟他以往见过的那些人不太一样。

　　邓风眼前的咖啡已经彻底冷了，手握在杯把，眼睛还在看着齐建。

　　齐建语气不冷不热：“我回不回了头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明白有些事，既然做了，就不能回头。”

　　事情朝不可逆的事情发展了。

　　“我会给你派人手，但是我要跟上级报告。”

　　“那谢谢你了。”

　　齐建点了点头，直接招呼服务员买单。

　　邓风对他说：“这个地方你不是第一次来吧。”

　　齐建侧头看他，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深邃。

　　齐建并没有答话，而是从内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给邓风。

　　邓风继续说：“那你知道那个小女孩是谁吗？”

　　齐建说：“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我就能知道什么了吗？”

　　“那个小女孩，她跟我说你是好人。”

　　齐建的手稍稍顿了下，语气严峻：“她见过我几次你就说这样的话，小孩子的话你还是别太当回事儿比较好。”

　　说完，齐建拿起一张卡付钱。

　　俩人走出咖啡厅，邓风全程插兜，还在叹气。

　　“你怎么走？”

　　邓风示意眼前的车：“我开车。”

　　齐建脚踩着地上的垃圾，漫不经心地看着。

　　很久，邓风才开始说话。

　　“齐建。”

　　“什么？”

　　邓风走上前，挡住他眼前的目光。

　　他们差不多高，但邓风看着更年轻，模样也更俊朗。

　　“你知道吗？以前这个地方我在这咖啡厅认识了一个男人。”

　　“然后呢？”

　　齐建的语气带着抵触，还带着一丝冰冰凉凉。

　　“当时那个男人带着他女朋友一起来的。我当时在这打架了，因为这里有人吃霸王餐，我在这里打暑期工，被我抓的正着。当时那个男人帮了我，他那个样子，真的意气风发……”

　　邓风并没有说完。

　　他望向一旁的齐建，齐建的侧脸很完美，但完美之下带着一丝沧桑。齐建在低头抠手指上的死皮，然而他对死皮的态度太狠，露出了些许血迹。

　　邓风递来一张纸给齐建，问他：“这个故事的结局，你想知道吗？”

　　齐建咬着烟头，接过纸巾的同时发出一丝讥笑：“我不想知道，因为我不感兴趣。”

　　他语气带着一丝桀骜，又带着一丝淡淡的不知名苦涩。

　　邓风又接着说：“在那时，我就想考警察，想做一个警察。”

　　“嗯？”

　　“那你呢？”

　　“我什么？”

　　齐建用脚踩下烟头，直到熄灭了再用纸包着扔进垃圾桶。

　　“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齐建停在路上，看着邓风的眼睛。

　　“既然走了，我就没有后悔过。”

　　……

　　邓风回到警局，拿着刚刚齐建的烟头直接走进法证办公室。

　　“老陈，帮我把这个烟头验一下呗。”

　　陈澈今年四十，只是平时为人老干部性格，加上一头银色的头发，所以大家都调侃般叫他老陈。

　　他放下手里的设备，看着邓风手里的纸包。

　　“这烟头哪里来的？”

　　“简思案的犯罪嫌疑人。”

　　“嫌疑人？”陈澈像是不信，“你在哪找的？”

　　“你先查着吧。我得跟何局打报告。”

　　邓风关上门，直接去三楼的局长办公室。

　　他用食指的指节叩响了门，只听到了一声‘进来’，然后就看到了何志平在打电话。

　　何志平用手示意邓风先坐，自己还在通话。

　　“没事的，我们会准备好。”

　　邓风坐在对面，一个人安静地看着眼前烫金的称谓。

　　何志平又对着电话嗯了几声，最后把电话放下。

　　“怎么了小邓，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志平今天像是心情很好，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去饮水机接了杯水给邓风。

　　邓风不好意思地接过：“谢谢何局，只是刚刚喝了咖啡，有点饱。”

　　何志平笑着坐回座位：“这么好生活，去喝咖啡？哪一家？”

　　邓风道出地址：“幸原，我们学校那一家。”

　　何志平接着问：“找我什么事？”

　　邓风把事情托出，何志平一边听一边给意见，在最后，邓风对何志平说：“何局，这件事齐建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可是按照规定我还是要打报告。”

　　“那你觉得呢该不该打报告？”

　　“我只是一个小警察，只想给简思姐一家真相。”

　　“既然他这么说，那你就去做吧。”

　　邓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何局，你同意了？”

　　何志平抬眼看他：“不然呢？人家找你求警察帮助，我们没道理不理吧？”

　　可邓风还是不理解。

　　“何局，他可是……”

　　“小邓，你要相信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

　　“可是齐建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值得相信。”

　　何志平不置可否：“你是怎么想的呢？”

　　邓风给出的解释是：“我也不知道，因为他说叫警察是为了他弟弟，可是我在想他在那个地方肯定很多年了。他弟弟这都几进宫了？目前来看才二十出头，如果他想为了弟弟，为什么一早不劝？找警察来是想让他自己脱身吗？”

　　何志平颔首，喝了点杯子里的水。

　　水在杯子里静静的，因为何志平拿起来的缘故，泛起了些许水纹。

　　“思思的事情，确实是很难受。”何志平语气平缓，但又带了些哽咽，“前几年她爸爸刚走，她和于归的事情受到了我们警局所有人的反对，可她坚持。我们希望她能忘记这个男人，可她执意，我们也不好劝说什么。我也想帮着思思做点什么，可是现在的证据全无，我们也没法子……”

　　邓风打断何志平：“有证据。我刚刚把证据交给老陈了，让他去看看那烟头的证据能不能做数。”

　　何志平疑问：“什么证据？”

　　邓风说：“就在刚才，我跟齐建见面的时候就拿了他的烟头。他用烟头的纸巾有他的血，我觉得可以把项链的血做同一比对，如果是一样的，那么嫌疑就会加重。”

　　何志平转着笔，眼睛看着空空的电脑屏幕。

　　“要不这样吧小邓，你跟小莹一起把人员配齐，最后老杨说一下。”

　　“要几个人？”

　　何志平又喝了一口水：“你们组的人都去。”

　　“都去？”

　　“对，都去。”

　　此时房间里电话响起，何志平看了一眼电话，脸色微微变化。

　　“你先出去吧，明天的事情辛苦了。”

　　邓风走出办公室，俩手一插入裤袋，带上门。

　　回到办公室，一切照旧。

　　邓风望了一眼杨国兴的办公室，办公室空无一人。

　　“老杨呢？”

　　冯莹抬起头，做出回应：“他去吸烟室了。”

　　“莹姐。”邓风走上前，小声朝着冯莹嘀咕：“我有事儿跟你说。”

　　“是那个白南的事儿吗？”

　　冯莹声音底气很足，一脸看穿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刚刚何局说了这事儿。”

　　“那我们怎么说？”

　　“就听他的呗。”

　　“你就不怕齐建？”

　　冯莹一脸疑惑：“这跟齐建有什么关系？不是他找你帮忙的吗？”

　　冯莹的语气显然比前几次温和了许多。

　　“是。”

　　“那你把小纪他们叫上吧。晓晨的话负责定位就行，她对地理环境还是比较擅长的，如果真的要警察，只要人数不多，我们可以做到的。”

　　“姐……”邓风抓着办公桌的一角，“你觉得他是他吗？”

　　冯莹把手里的笔放下，看着眼前的邓风。

　　邓风看着冯莹，她眼角有些许细纹，眼睛也因为几天的熬夜略有疲惫。

　　“人有相似之处，我和他多年未见，情绪激动这很正常。”

　　冯莹语气平缓，不带一点掺杂。

　　如今她一脸无所谓，这让邓风有些犯难。

　　犯难归犯难，上司的命令给了，邓风只能照做。

　　刚回到办公桌，邓风的桌上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

　　“邓警官，谢谢。”

　　他心里嘀咕：【这人消息还真的快！】

　　“不用。”

　　“那……明天拜托了。”

　　“我会的，我是警察，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好。”

　　电话匆匆挂断，不再做任何叙述。

　　邓风按照来电记录，把电话号码找到。

　　电话号码跟之前的一样，同样的八位数。

　　八位数，是本市的座机号码。

　　根据系统查询，地址显于眼前。

　　邓风记下地址，收入笔记本里面。

　　他迅速作出部署，将每一个人的任务安排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安排好工作后，邓风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任务。

　　邓风今晚的效率出乎意料地认真，直到晚上十点多才下班。

　　开着自己的车，邓风离开了警局。

　　他把车停在路边，意外发现小卖部旁的小餐馆居然还开着。

　　如今已经十一点，邓风觉得照理小吃店已经关门，灯没理由还开着。

　　可等他走进去，陈丽霞一个人趴在桌上，手里还握着一支铅笔。

　　桌上只有一个不大的玻璃杯，杯子里还有一点温开水。

　　在探了陈丽霞的鼻息后，邓风拍了拍陈丽霞的肩膀询问。

　　“阿姨，您没事吧？”

　　陈丽霞慢慢醒了过来，看到邓风在眼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诶哟，小邓你来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

　　说完，陈丽霞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不用了阿姨。”邓风看着桌上的帐目，“太晚了阿姨，咱回去吧。”

　　陈丽霞晃晃脑袋，说：“那我算完就走。”

　　“阿姨，心心呢？”

　　“心心在家，我今天给她做了饭的。”

　　说完，陈丽霞开始算账。

　　然而没算几下，陈丽霞显然体力不支。

　　她身体本就虚弱，阑尾炎的一刀无疑让她身体大不如前。

　　“阿姨，您别算了，回家歇一歇。”

　　“不行啊，今天生意很好，比前几天都好呢。按照这样来算，月底的时候，我就可以给心心买校服了。”

　　如今已经是深夜，邓风自知人倔，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陈丽霞卸下围裙，拿着钥匙准备离开。

　　邓风跟在一旁，他全程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邓啊。”

　　“嗯？”

　　陈丽霞温柔地说道：“想事情要抬起头哦。”

　　邓风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地上因路灯照下的两个影子。

　　今夜带了一丝微风，只有微微几颗星在天上挂着。

　　“阿姨，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你说吧。”

　　“心心的爸爸……”邓风吞了吞喉咙，“他……”

　　“他什么？”

　　陈丽霞语气不紧不慢。

　　“他……”

　　越是话到嘴边，越是说不出他所要问的事情。

　　“他是犯事儿了吗？”

　　陈丽霞把钥匙从门上抽了出来，走到邓风的身边。“

　　昏暗的灯光下，邓风能看出陈丽霞很担心于归。

　　这样家属的模样，邓风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有他的消息了，是吗？”

　　陈丽霞语气稍稍高涨，就连情绪也变了。

　　邓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抿嘴摇头。

　　“诶……” 陈丽霞自顾叹气，又说：“小邓啊，我们心心爸爸是好人来的，你若是有他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阿姨放心。”邓风握住了陈丽霞的手，“心心和你们那么好，简思姐的事情一定会柳暗花明的。”

　　“其实，我有一张她爸爸的照片，只是相片太久了，你要不帮我看看能不能复原？”

　　邓风的眼睛都亮了：“是吗？”

　　陈丽霞颔首，语气冷淡：“这是思思的珍藏。思思之所以这么做也有她的苦衷。我也不会怪我的女儿，谁叫我们都喜欢这类型的人呢。”

　　她把门打开，只有客厅亮着一盏小灯。

　　小灯是硅胶兔子形状，放在鞋柜上，看着灯光很暗。

　　邓风正要开灯，陈丽霞已经把小灯拿了起来，示意邓风跟在后面。

　　进陈丽霞的房间需要经过于心的房间。

　　于心的房间没有关，半虚掩着。二人走近正要关门，陈丽霞通过小灯的微光，发现于心的被子踢开了。

　　“来，帮我拿一下。”陈丽霞小声说道，她示意邓风一起来到了于心的床前。

　　陈丽霞把于心手里的兔子玩具放在床上，还不忘帮于心的被子盖好。

　　一切好了后，陈丽霞示意邓风带上门。

　　他们回到房间，陈丽霞把自己的房间灯打开。

　　“这孩子总是踢被子，跟她妈妈一个样。”

　　邓风把小兔灯关掉，看着陈丽霞背对着自己把窗边的樟木箱子打开。

　　箱子中等大小，陈丽霞身材瘦小，险些就要掉进去了。

　　邓风望着周围的环境，简简单单，只有几个箱子和衣柜。

　　床头柜上，还有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就是这张。”

　　陈丽霞左手拿着一个月饼盒，右手把照片交给了邓风。

　　眼前的照片因为常年在一个地方，又被很多杂物常年压着，照片因为粉尘和胶质的缘故变得模糊不清了。

　　不过在照片的背面上，邓风隐隐地能看出一些字。

　　“阿姨，这照片多久了？”

　　“挺久的了。好像思思跟他在一起就有了。”

　　“那么她……”

　　陈丽霞只道出一句：“你要相信，小于他是一个好人。”

　　邓风并没有再说，而是将心里的答案咽进肚子。

　　而好人还是坏人的这个理论，也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久久都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