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橘子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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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叫了一晚上，鸡也早早打鸣儿。
江靖睡到了自然醒，连耳罩眼罩滑落都没有察觉。
手机没有电了，江靖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插线板充电。
木门嘎吱响起，郑予时拿着一个红澄澄的灯泡走了进来，看见江靖穿着睡衣睡裤在屋子里乱晃。
“早，你不冷吗？”郑予时把手里的红灯泡装进盒子里，放到衣柜深处。
他敢保证这个灯泡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家的房门上。
“有点儿……没事，请问哪里可以充电啊，我手机没电了。”江靖后退两步，又回到了床上三两下钻进被子里，嘴里嘶哈着似乎这样能够缓解冷意。
郑予时朝他伸了手，江靖把手机和适配器数据线给他，然后便拿了前一晚塞在脚头的衣服穿了起来，准备洗漱吃饭。
不知道郑予时什么时候起的床，院子里的鸡食盆已经满满当当，连狗狗的碗里都冒着热气。
“喵。”
一只瘦长的猫在他脚边蹭了蹭，猫咪通体橘色，眼睛处有一小片奶白。
郑予时路过，目光仅淡淡地放在了那猫身上一眼，便无情地冲它假意踢了一脚。
“去。”
猫咪吓得跑远了。
江靖迷迷瞪瞪洗着脸，看了郑予时这一顿操作顿感迷惑：“为啥赶它。”
“不干净，刚它蹭你了？”郑予时往地上撒了一把谷子，那群鸡就过来在他脚边笃笃笃个不停。
“蹭了。”江靖洗完脸，顺手拿过脸盆旁的润肤露往脸上抹。
“那你一会儿到我家快些洗澡换衣服吧，万一跳蚤咬你，有你罪受的。”郑予时说，“在这里，逗猫逗狗不如喂喂鸡鸭鹅，你喜欢小动物吗？”
江靖点点头说：“还行。”
“给你一把，你喂着玩儿，试试。”
江靖擦干净手，接过郑予时手里的一把谷子，抓了一些往地上撒。
离他近的一些鸡扇着翅膀飞老远，然后又掉头回来笃笃笃。
郑予时忍俊不禁，笑了两声。
鸡翅膀扇呼着把江靖的困意一扫而空，他也跟着哈哈了一下。
“你早上几点起的？”江靖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开始找话题寒暄。
郑予时一边把脸盆里的水倒掉，一边说：“六点，去拿了钥匙回来做饭。对了，早饭。”
江靖看着郑予时转身进了厨房，从大锅里舀了两碗粥。
他一把谷子撒的差不多了，拍拍手又去洗了一下，顺手拿过润肤露和牙刷牙杯，准备放到自己背包里，打开却发现里面有一瓶一模一样的润肤露。
“诶？”
疑惑间，又听见郑予时在堂屋喊：“吃饭了！”
江靖又拿着润肤露走了出来：“予时哥，不好意思，刚我没注意用了你的润肤露。”
“不碍事，用就用吧。”
“这个牌子挺好用的。”江靖坐在椅子上，接过自己的碗扒拉了两口粥米。
“是挺好用。”
郑予时也跟着坐下来喝粥，余光瞥见了江靖脚上的鞋子。
衣服裤子羽绒服看不出来是什么牌子的，但是那一双非常适合打篮球的鞋至少千元起步。
郑予时的目光在他的鞋子上逡巡片刻，认出了那是韦D休闲X。
“你爱好打篮球？”
“鞋啊？就，好看。我篮球打得不行。”江靖轻轻跺了跺脚。
“穿这儿来会坏。”郑予时的语气很笃定。
“旧鞋，新的不敢带出来。”这双不算贵，而且过时很久了，大不了坏了丢了。
郑予时收回目光，吃过后把院里东西一收，帮江靖拎着东西下去。
白天里能把整个山林纳入眼底，也把老屋的破旧看得无比清晰。
无论是即将倒塌的门柱，还是破了个大洞的屋顶，都被江靖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当然，也包括那个房门上新换上来的白色大灯泡。那灯泡像个馒头，形象实在是独特，江靖印象深刻。
他慢吞吞跟在郑予时后面走下来，回头望了望竹林掩映的老屋。
郑予时歪头绕过他望向地里，忽的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儿有橘子树，尝尝？倍儿甜。”
江靖不好拒绝人好意，便点了点头。
郑予时顿住了脚步，唇角微勾。
江靖不解其意，但转眼瞅见郑予时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一下子get到了一个古老的段子，几乎与对方同时开口：“那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打几个橘子。”
很好，看来大家学的都是同一本教材，看的是同一个《背影》。
说完，俩人都笑了。
江靖一嘴一个我服了爸爸一边把东西放车上，拿了个袋子去捡橘子。
他看见地上有一条长枝，挂着几个脏兮兮的橘子，问：“地上这些橘子能捡吗？”
郑予时的声音在枝叶间不算清晰，模模糊糊推开叶子传进了江靖耳朵里。
“不好吃，酸的，那条枝是我爷爷剪掉的废枝。”
江靖觉得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痒痒的不怎么舒服，低头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他只好俩脚踝蹭了蹭。
“怎么？”
树枝上坐着的郑予时跳了下来，把手上的剪子丢在树下，兜着几个橘子朝江靖走来。
江靖摇头道：“没什么。”
脚踝有些痒，可能被虫子咬了，好在路过广西的时候顺手买过花露水，一会儿洗完澡换衣服的时候再瞅瞅。
郑予时递给江靖一个橘子，那橘子上还沾着灰，江靖不怎么在意地拿手揩去，沾了一手。
“等等……”郑予时抬手摁在他手中的橘子上，然后用比较干净的中指和无名指从自己裤子口袋里夹出来一片消毒湿巾。
“你拿这个擦手，然后再擦擦橘子。”
“哇？”江靖意外。
“好多灰，肯定有细菌。”郑予时也用同样的方式吃橘子。
江靖吃了一瓣，甜丝丝的，能腻到人心里去。
身旁那哥却朝地上呸了一口，咬了咬腮帮子。
“好酸……”
江靖哈哈笑了起来，把自己手中的橘子掰了一半塞他手里：“我这个甜。”
郑予时立马接过放嘴里换换味儿。
江靖又坐上了郑予时的车，昨夜里路上什么样子完全看不清，现在白天，江靖把道路的情况一览无余。
尽管是在冬天，田里依旧茂盛地长着蔬菜，乡间泥土气息很重，也有强烈的肥料气，还在江靖可以接受的范围里。
身前的郑予时却叹了一口气。
江靖本想问问怎么了，却听见郑予时自言自语道：“忘带口罩了……”
江靖憋笑，没想到郑予时还有这种偶尔吐槽一下的小习惯，怪有趣的，和他表面看起来的形象不符。
“你笑什么。”
江靖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我发现，予时哥，你好像有点洁癖哈哈哈哈哈。”
“这叫讲卫生。”郑予时也跟着乐呵呵道。
“好好好。”江靖说，呼啸而过的风吹眯了他的眼，心情莫名有些放松。
郑予时家离老房子不远，骑摩托两分钟左右就到了。
江靖带着行李下来，跟着主人进了这座看起来十分阔气的豪宅。
看起来是真的阔气啊，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家人有钱一样。整座房子的装修就十分的财气侧漏，尤其大门两旁挂着的俩大红灯笼，别提多醒目了，都把门口那俩石狮子比下去了。
一进大门，是一个十分开阔的大堂。应当是当地各门各户的习俗，大堂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有供台香炉。
郑予时拿来一双干净的棉拖，接过江靖的行李箱。
“不不不我自己来就好……”
“我帮你提上去，楼上客厅北边向阳那间卧室是你的，已经收拾好了，你在这里把鞋换好上去洗澡吧，浴室一眼就能看到，门口有新的凉拖。”
江靖连声道谢，拗不过郑予时的热情，跟在他身后上楼。
郑予时把他送进屋里就离开了，江靖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拿出手机给郑超远发消息。
江靖：你哥又带我换了个地方住。
超远：我弟。
超远：是我叔婶新家吧？他们在老家又盖了新房，但是不常住。
江靖脱下毛衣毛裤，秋衣秋裤扒了个干干净净，裹着棉绒浴袍拿着洗漱用品便往浴室去。
超远：你就安心呆着，我弟和家里人都打过招呼了。
江靖：谢谢。
超远：客气什么，都一家人。
江靖：好。
江靖发完消息，便把手机放在罩子里，开始洗澡。
热水萦起的雾气很快让镜子变得模糊。江靖伸手在镜面上点了几个清晰的水渍，而后又把眼镜摘了下来开始洗头。
十几分钟后，江靖从浴室出来，手机里消息提示不断。
超远：我弟之前休学过一年，一直在老家待着，对山里的事物比较熟，寒暑假也经常回来，要是做事粗糙你多担待一下。
超远：其实小时候你和我堂弟玩儿的可好了，予时他也很喜欢跟在你身后，不过十几年没见，你俩肯定会生疏。你还把他忘了，以前他可没少难过。
超远：你真的想不起来一点在四川生活的记忆吗？
超远：嘿？
超远：干嘛去了？
超远：哥们醒醒……
超远：我靠，你别出事。
江靖在浴袍上擦擦，匆匆回复。
江靖：刚在洗澡。小时候的事情我实在是想不起来，没事啊就当重新认识了。予时哥很有趣也很细心，一点也不粗糙。
江靖回到卧室擦头，又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本以为还是郑超远发来的，没想到是一条好友申请。
予时安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通过。
予时安：我出去办点事，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画画？你屋隔壁是画室。看书的话，书房要从画室往里走。
河边看柳：没事没事，不用麻烦的，谢谢你。
予时安：不客气，你好好休息，晚上吃鱼可以吗？
郑予时靠在车头把江靖的备注改好，突然弹出来一个电话，他看了几秒来电人，便轻轻点了红键。
江靖：我都可以的，你注意安全。
郑予时抬眼望了一眼二楼，然后便戴上头盔骑车离开了。
江靖左右无事可做，想起了郑予时说过隔壁是画室，便推了门进去。
室内通风良好，光线充足，干净整洁让人心情舒畅。画具一应俱全，角落里的画板上还有草草打了形体的素描纸，正对着画板的是一个眼熟无比的东西——马赛石膏头。
反正自己家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石膏头的，郑予时的老家……家里全的有点太超过了吧。
江靖失笑，上前轻轻碰了碰马赛的大胡子，又收了手。
再怀念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现在已经成功毕业，也读完了研，归国有了自己的工作。学生时代的记忆却依旧充斥着热烈与激-情。
江靖坐在另外一块画板前，贴好了纸，取了一根炭笔出来。
碳粉点在纸张上，那一刻江靖脑海里闪过无数光影，黑白的、彩色的、混乱的、失焦的……一瞬间全部涌入他的脑海。
窗外橙黄的光如同颜料一般泼洒进画室内，它将亮面点亮，却又让阴影更加深邃。
不幸的是他生在阴影里，又在阴影中作画。
有点冷。
江靖在这阴影之中，只好轻轻放下了手。
画纸上是一个刺目的黑点，本来应当成为画面的碳粉最终也只是染黑了江靖的手。
指尖触目的黑让他心中憋闷与痛苦无法纾解。
他什么也没有画出来，一瞬间的灵感与激动在即将倾斜而出的时候被强硬的堵在闸口。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橘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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