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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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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还是很冷。
瓶身倾了倾,倒进杯子里的水都冒着热气。
“给。”我把杯子递了过去。
他什么也没说,捧着杯子暖手。
“怎么,忘了?”
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垂着眼,“大哥。”
“嗯,然后呢?”我接着说。
谢意生攥着拳头,一字一顿道,“夏辞南。”
我猜他下一句想说你有病。
可是他没有。
“弱智。”他咬着牙挤出一句。
好吧,差不多。
“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昨天死的那个真是你亲爹?”
“你管我呢。”
“算了。”
谁让他叫我大哥呢。
他八岁的时候就跟我混了。那时候他是我邻居家的小孩,画画很牛逼,一堆奖状天天往家里拿。我比他大一岁,小学四年级的试卷考五十四分。一言蔽之,一个画画牛逼,一个学习很烂。
邻居家的孩子。
靠。
我他妈十五岁的时候能考五十四都算超常发挥。
那谢意生呢?
他考四十分。
我们都很烂。
他妈妈给他报过很多的画画课,他妈说,考个美院也好啊。可哪有那么容易的。
谢意生学会逃课了。成为了他妈口中的我一样没出息,后来我在隔壁只能听到争吵。再没有他的声音。
于是我跟他说,“跟我混吧。”
他轻声说,好。
后来他爸和他妈离了。我一点不意外。
谢意生现在死了爹,他妈去了H国。我问他,你打算怎么办。他依然冷着脸,对着捧着的陶瓷杯哈气。
他说,跟你混。
于是我们现在站在了宾馆门口。
“靠。”他骂道。
“你来这干嘛?”他又说。
“还能干嘛?开房。”
我可能怎么着也不会告诉他,他爹连租房的钱都欠着。还完债就走条新路吧。他总不能在这个噩梦里把自己关下去。
“?”
我看着他的样子,笑着说。“猜吧。”
现在刚刚好晚上六点半。所谓的宾馆其实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五星级,估计也上了年纪,东南方向的玻璃窗破了还没补。这倒是很符合方筹街的特色。
“猜你妈。”日落映着他的脸。
我顶着那一头黄毛依然微笑着。
然后我把他手里拖着的行李箱拖走了。
是的,我们两个人只需一个行李箱。毕竟洗衣机什么的不能带走。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墙上的钩子扯下来的时候,谢意生已经准备把刀子放在手腕上了。
他可以威胁我,但不能因为我威胁他自己。那是我的底线。
因为我是他大哥。
于是我们来到了这里。
日落是融化的太阳。月亮将要新生。
他愣了很久。看着遥远的晚霞。
我一路拖着行李箱,上楼梯的时候轮子踏踏踏响。我以为他跟着我小跑,我回头的时候还在笑。
可是我笑不出来了。
谢意生不见了。
我下楼看到宾馆老板在打电话。老板说,那个姓谢的男孩子死了。
整条街就剩下谢意生一个姓谢的。
谢意生死了。
我觉得他还活着,他或许在开玩笑。可是他没有。
我站在葬礼的人群里,一片寂静。他们都认为自己正在为他默哀,但我知道他们是不在乎一个死去的谢意生的。
因为他们是在谢意生挨打的时候起哄的街坊。而我连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爹会喝酒,会揍人,凭着他的拳头。谢意生以为自己没有靠山。
后来他只有我了。
我回忆着他的脸,我记得小时候他满身伤。于是后来的他很酷也很令人心疼。
等等。谢意生怎么死的。
谢意生谢意生谢意生……谜团团成了雾,会让喉咙发哑,会两眼发昏。
害。我不是警察,我不会查案,可我至少得知道他的死因。
因为老子是他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