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人》年华为酒

3、花开有时落

　　金黄色的光晕自头顶散落下去，鼻尖落下一滴汗珠。
　　“谢谢。”
　　明明痛苦成那样却还如此淡定地向人道谢，白炎只冷哼一声，“值得吗？”
　　叶清羽抚去汗珠，“值不值得只是外人才会问的问题。”抬起头，“我以为你不会问。”
　　白炎负手而立，修长的背影强硬而冷傲却又透着淡淡的苍凉，些许，“我已经帮你做了一件事，还有一件……关于你的孩子……”顿了顿，“会有下一个引者来代领。”
　　叶清羽微微错愕，四周似乎都凝滞片刻，难道他……
　　果然，人世无常吗？勾起一丝会意的笑，眼前这人自此也要保持自己的尊严，那么……
　　“多谢了。”叶清羽转身离去。
　　白炎微微侧目，手腕一转，掌心开出一朵白盈盈的莲，只不消片刻，莲花的花瓣已慢慢枯萎，只剩花蕊处虽是鲜活却也见衰败痕迹，他轻叹一声将其收入掌心。

　　“今日怎么乖乖听话了？”风夜临决定再不给叶清羽讨价还价的机会，今日说什么也要让太医问诊不可，本以为这人又会像以前那般推三阻四，没想却是安分得很。低头，嗅到那一丝丝淡雅的香慢慢沁入脾肺，低头，微笑着吻了他的额，于是，安顺的猫儿立时红了脸，“有人在呢？”
　　风夜临本是情不自禁，听他这话看了眼对面正襟危坐的男子，理所当然道：“怕什么，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
　　“你！”

　　“别动！”手腕处，清冷冷的声音叫那二人都闭了嘴，些许，梁玉抬头打量了对面那莹玉似得男子，“首辅近日可有服用过什么药物？”
　　“除了你开的方子并未服用过其他。”
　　梁玉冷冷瞧着，声音微扬，“你会老实吃药？”言下之意——这话还是去骗三岁孩子吧！
　　叶清羽好似被踩着尾巴的猫赶忙无声的向风夜临求助，后者轻咳一声，似也有些尴尬，“朕有看着他。”
　　梁玉目光锋利地瞥叶清羽一眼，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在人眼前划过。
　　松开搭在他脉搏上的手，梁玉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风夜临觉得不对，瞪了叶清羽一眼，只猜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小动作，“梁玉，如何了？”停下脚步，梁玉道：“陛下，首辅大人的身子已见好转，只需好好调养下去即可。”
　　“是吗？”乌黑的眸子里立即燃起一丝光亮，似是晦暗许久的天空陡然放晴，一时间，叶清羽的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深夜寂静，翻了几次身，再如何小心却也惊醒了身边之人。
　　睁开眼，“你睡不着？”
　　“吵着你了？”风夜临低头看他，一如年幼时的模样，那时大家什么都不懂，只是单纯的喜欢，就是想赖着他，二人同宿一塌，闹着别扭，到最后叶清羽也没能将他赶走，只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直至第二日清晨，相拥而眠。
　　“没有。”叶清羽挪了脑袋靠他更近些。
　　这样“投怀送抱”还是第一次，风夜临惊喜不已，又哪有错过的道理？只是抱在怀里的人轻若鸿毛让他心头一酸，“我们会白头到老的，对吧？”
　　“嗯。”叶清羽道，“我会陪你一辈子。”
　　许是今日惊喜太多，得到如此肯定的答案，风夜临忽而觉得满足。
　　人的一生总会遇见很多人，很多只是匆匆过客，而真正会陪伴自己一生的并不多，如果，这个人也是你想陪伴的一生的对象，那么，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今日既非十五也非十六，因为叶清羽怕寒，寝宫的窗户只开了一扇，月色如水，总叫人对尘世依恋万分，看他俊朗出色的容颜，叶清羽微垂了眸子，再抬起，轻轻吻上他的唇，风夜临愣了愣，见叶清羽眸若点漆，分明是情动的意思，他更是惊讶。
　　然，色不迷人，人自迷。
　　翻身子将人环在怀中如奉珍宝，“今天可是你自己招惹我的，明日可不许和我抱怨。”风夜临不改戏谑的恶行，本想看着对方害羞，却听叶清羽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不知他今日为何如此大胆，风夜临只笑道：“原来你们氏族子弟都是这样含蓄……”声渐呢喃，这样的邀请不需再多，宽衣解带，红烛夜帐，自是风情无限。

　　“爹爹！”叶寻看着自己面前那陌生男子，他与自己还有父亲一样，都穿着白色广袖的衣袍，可是，他是谁呢？
　　“寻儿，拜师。”面对那陌生而年轻的面庞，叶清羽从见他到现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白竣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眼前这位风姿月明的秀美男子会是当年闯入禁域逼迫神皇再次封锁结界禁口的人。
　　“爹爹，他是谁？我不认识他！”叶寻拉着叶清羽，总觉得父亲还会像往常那样宠着自己。
　　“寻儿！”叶清羽再次说着，不容改变。
　　“叶大人，您这是……”虽然发觉他体内已无半点灵力，可白竣依旧对他深感敬畏。
　　“竣，你照他意思去做便是。”这时，静默一旁的白炎说道。
　　叶清羽拉着叶寻的小手将他带至身前，让他跪下，“拜师！”
　　记忆中，父亲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这样强硬的态度还是第一次，叶寻扁扁嘴，俯身给那素未谋面的男子磕了三个头，倔强地站起身，负气跑了。
　　白竣不解，只听叶清羽道，“你是他的引者，要好好教导他，日后，你也是陪伴他最久的人。”
　　“是。”尽管他语气平淡，可却是有神皇一般的威严，白竣郑重答道。

　　“他没发现吗？”院中只剩白炎与叶清羽二人。
　　“应该没有。”顿了顿，“可是梁玉一定知道了，他给我开了很苦很苦的药。”说到这，叶清羽只恨不得将眉心拧成一团。
　　“倒了便是，到如今，你再吃什么也都没用了。”白炎淡淡道。
　　“可是……”叶清羽低下头，“那样话的，他不就知道了吗？”
　　白炎不屑，“原来，你还真喜欢他？”
　　叶清羽似是被什么东西戳着，微微抬头，些许，“嗯。”
　　白炎冷哼一声，“你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
　　“如果他不是皇帝，这只是我们两人的事。”叶清羽平静道，“我不说只是不愿将私密之事宣之于众，并非不敢承认什么。”说到这他微微笑了，很轻柔，“其实，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只为了分别，只有分别了才让人能更好的记得，他愿意将我记住，我又为何不能让他的回忆更美好些？”
　　“原来，你也自私！我还以为你会叫他忘记你呢……”白炎对他二人之事从来都是冷嘲热讽。
　　然，这一次他得到的答案却是——“是，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自私的。”
　　这时，小叶寻又跑了回来，依旧满脸的淘气，喊道：“爹爹，快来啊，院子里的秋色芙蓉开了。”显然，他已不记方才之事。
　　叶清羽不禁扬起温和的笑意。

　　院中秋色，只有那芙蓉正艳，“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白炎喃喃道，“都说人生苦境，可若真能乐得其中，又如何称得上苦呢？”
　　那边，父子二人谈笑晏晏，一派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