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佰殇

3、祭灵碑

　　碑内阴风阵阵，黑气漫天翻涌。
　　碑内出事，沈砚作为和它息息相关的人，自是第一时间感应到。
　　他匆匆赶来，祭灵碑自落成以来，其所镇压的邪灵还是第一次如此躁动，也不知碑内发生了什么变故。
　　碑内，遍地尸骨成山堆积，暗红色天空的映照下，不知由多少生灵的鲜血凝固而成的地面红的发紫。
　　而祭灵碑内所镇压的，正是这些被屠戮后形成的怨灵。
　　事出必有因，但他现在也没时间去探究了，必须先平息碑内的怨灵暴乱。
　　这些怨气深重的灵体并不能被一般护罩阻挡，沈砚以灵魂之力为屏才穿过层层黑雾，来到阵法中心。
　　手中暗芒一闪，灵剑自手中祭出，沈砚用其划破手掌。
　　剑身在感应鲜血的一瞬，“嗡”的一颤，然后脱离他的手悬浮空中，乍然亮起刺目白光。
　　同时，十二个不同的方位红光乍亮，以蛟龙破渊之力从黑暗中撕裂出痕迹，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诡异复杂的阵法。
　　随着沈砚开始用手快速掐诀，阵内红光愈盛。
　　“千决——凝！”
　　千决是剑的名字，那是一把玄黑色的铁剑，剑刃中间镶有一段白玉材质般的东西。
　　音落，空气中弥漫的黑气开始向阵法中间聚拢，剑周身白色的灵气，开始引导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剑身聚拢。
　　随着黑气渐渐凝聚于剑内，周围躁动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
　　沈砚准备收手，但剑身却开始剧烈抖动，明显有脱离控制之兆。
　　一道黑色虚影从身后袭来，他侧身躲过。
　　似是一击不成而恼羞成怒，无数黑气如饿虎扑食，突破结界封印，源源不断的攻向沈砚。
　　但他以灵魂之力护体，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也伤不了他。
　　沈砚一惊，这些东西是何时突破的结界，自己在外界时竟没有丝毫察觉。
　　但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只能吸收净化的方式让他太过被动。
　　但却不能对此放任不管，不然到时候阵法崩塌，妖祸重现。
　　沈砚的体质对这些黑气早已有了一定限度的储存和消解能力。
　　把这黑气先尽量封入自己体内，虽不明智，但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以剑为媒介进行引导，一切说得上顺利。
　　突然，目光所及之处的地面上，一具具尸骨自地下挣扎而出，以扭曲的姿势前进着来到沈砚在周身设下的屏障前撕扯。
　　“可恶……这又是什么。”是以前从来没出现过的东西。
　　“咚咚咚”的敲打声环绕耳边，叫人头晕。
　　本就是身陷囹圄，但又“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些堆积成山的尸骨似是为黑气所控，不一会儿便集成大军，排山倒海般向他涌来，就差将他扯个稀碎。
　　偏是杀不得，只能分神稳定屏障，阻止尸骨接近自己。
　　“该怎么办？”他想。
　　维持的镇魂大阵也在不断抽取自身灵力，而以灵剑为媒，不断导入身体的黑气又不断勾引着心底另一个意识。
　　终于，他的视线透过泱泱大军，发现了它们所要护着的，其实是一方圆台。
　　毁了它？沈砚用苍白的手指结印，欲将其摧毁，灵力为剑直指圆台。
　　瞬间那些怨灵像是疯了一样扑上去阻拦，寒霜般冷冽的剑气瞬间将排山倒海般将它们清剿干净。
　　“桀桀……”那些东西发出凄惨的叫声，但仍源源不断的涌上去阻挡。
　　见此，沈砚不敢再轻举妄动。
　　“别费劲了，不杀了这些东西，是赢不了的～”一道声音幽幽的在耳边响起。
　　“闭嘴！”已经出现幻觉了吗？沈砚咬破舌尖，鲜血从嘴角溢出。
　　该死，不能杀，碑内的怨灵不能再继续多下去了，不然祭灵碑迟早会镇不住这些东西的。
　　还是不行吗？
　　随着时间流逝，剑中玉芯已经被完全浸染，黑色雾气萦绕剑体弥漫而出。
　　到最后摧枯拉朽，力不从心。
　　“你看你，连一块碑都守不住，还做什么第一，不过是外强中干，徒有其名罢了。”有一道声音在心里唾弃。
　　“把身体让给我，你心慈手软，那就让我来，我可不在乎外界那些蠢货的生死。”一抹红光自沈砚眼底闪过。
　　“闭嘴，别再说了！”
　　沈砚低吼，想要把这个可恶的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偏偏要这个时候出现吗？
　　神识动荡，从外攻不破的防御自内瓦解，黑线自脖颈处的衣领下向上延伸，慢慢攀附到脸上。
　　没有多余心思去施加屏障，黑气趁机而入，直直刺穿沈砚的身体。
　　“噗……”鲜血从口中喷出，沈砚跪倒在地。
　　眼前幻境重叠，多年深埋在心底的回忆，在此刻被勾引而出，如巨浪滔天般跨过经年岁月将自己淹没。
　　小沈砚:“师父，为什么不直接将那些被镇压的怨灵杀掉？”
　　“杀掉？万不可有比念头！”老者听后，狠狠用戒尺敲打了小沈砚的手心。
　　“怨灵以汲取怨念为生，一时屠杀殆尽，不仅无法根除，还会使他们愈发狂躁，只能去不断净化。”
　　小沈砚:“师父，那为什么是我？”
　　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老者眸色晦暗，盯着问自己为什么的孩童，冷声说:“你既生来为体质特殊，便就该承担这些责任，又有什么为何！”

　　“义在甘心自杀身……”

　　“仁恕及苍生，……”

　　“尼甫至圣贤，……”

　　“自今日起，你便就是新一任守碑人了。”
　　那人所说的道义萦绕耳边，如梦魇般将他困圈其中。
　　生来不同，便注定要以众生为重，舍身求仁。可力量有限，救人便不能救己。都说众生皆苦，那我也为众生，我自亦苦，又有谁来舍身为我？既没有，那便只有自己成全自己！！！
　　脚下的阵法红光忽明忽暗。
　　“君子大义……舍身求仁……”沈砚在心中一遍遍重复，魔怔一般。
　　“痛……好痛……”随着黑气不断侵入体内，心魔似乎随之滋生，他想:“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一股声音在神识中不断引诱，牵动他内心深处的仇怨。
　　“凭什么碑内的暴乱与他人无关？”
　　“凭什么你抽骨剖魂承受锥心之痛，却只为让他人享片刻安宁？”
　　“凭什么就该你来独自承受！”
　　“守碑人？多可笑啊！”
　　沉重的窒息感迎面扑来，没有支点的他再也撑不住了，跪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溢出，滴滴砸落地面上。
　　剑中玉芯至此已全呈墨色，本来跪地面色苍白的沈砚，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咯咯……”鲜血在吼中翻涌。
　　是啊，他本来也就非是什么圣贤。
　　抬眸用暗红色的眼睛看着悬在面前通体发黑的灵剑，他抬手握住，用剑支撑身体站起。
　　“去他娘的舍身取义，当真是俗不可耐！”他低声咒骂。
　　说完，他将剑横在眼前，薄唇轻启。
　　“千决——镜生。”
　　随着最后的字音落下，在沈砚眼中，那些黑气的来源都凝了形。
　　满目都是黑气缠绕的怨灵，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他轻笑一声，握紧手中灵剑，向前刺去，手腕轻翻，一道剑影变将一片怨灵绞杀。
　　“哈！还是这种感觉比较舒服呢。”他言语轻佻。
　　“吼——” “吼——”
　　无数怨灵嘶吼。
　　他目光一凝，在一众怨灵的怒吼中再次欺身上前，化作一抹虚影在其中穿梭。
　　不一会儿，阵中怨灵便被屠戮殆尽。
　　他的一身墨衣微乱，呼吸急促，散落的几缕头发半掩着他惨白却又俊美的面容，看着实是让人怜惜。
　　但那被鲜血染红的嘴唇勾起的一抹笑，却为他平添了几分邪气。
　　所有怨灵都已被清除，他用手揩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最后被黑气死死护住的那个圆台。
　　他想：“都想护着的东西，就由我来毁掉吧！”
　　于是，沈砚提剑径直朝圆台走去。
　　他挥手散去那层屏障，没了屏障的掩盖，里面婴儿的哭声“哇”的传了出来。
　　沈砚脚步一顿，眉头微蹙，一时没反应过来碑中为何会有婴儿的存在。
　　他走近，那一小团雪的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就映入眼帘。
　　“被一群怨灵护着的婴儿？倒是稀奇。”
　　那本来还在啼哭的婴儿，在看见沈砚的一瞬间停止了哭泣，不知是不是被他脸上的血迹吓到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沈砚。
　　沈砚被这一双真挚，没有任何恶意的眼睛看着，心底莫名发毛。
　　“切”了一声，恶意道:“你看看，和你一样呢，也是个怪物。”
　　但随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不对不对，怎么能一样呢，就算是怪物，它好歹也是有东西护着，你可没这待遇。”
　　沈砚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完，又觉得很讽刺，嘴角微牵，神色愈发低沉。
　　“呵，可我最见不得命比我好的人了……”
　　沈砚伸出包裹着血色灵气的手，准备将这个婴儿扼杀。

　　作者有话:因为对之前的版本不是很满意，和希望能给看书的宝子们更好的阅读体验，所以此章做了较大改动。
　　下次作者尽量一次完成，少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