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八月灯火

154、长夜篇15：何盼子案（十二）

　　38、
　　讯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时，章硕还在焦躁地踱步，看见耿童和向恒进来，他猛地扑到铁栏前，双眼通红：“你们把我妹怎么样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有本事冲我来！”
　　耿童拉过椅子坐下，将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播放键。
　　章兰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章硕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戾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你妹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耿童的声音平静无波，“她到现在还以为你是真心想带你母亲养老，以为你母亲的死只是一场意外。她甚至自责，觉得是自己没看好孩子才耽误了母亲的最佳救援时间——章硕，你就是这么利用她的信任，让她帮你圆谎的？”
　　章硕的嘴唇哆嗦着，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懊悔而压抑地猛地低头，用拳头一下下砸着自己的脑袋：“我，都是我，是我做的，我只是不想让她卷进来......傅强说了，只要我一个人扛下来，就不会伤害她和孩子......”
　　“傅强？”耿童捕捉到关键词，“所以真的是傅强逼你的？”
　　章硕的情绪彻底失控，抱住头，声音嘶哑：“是他！都是他！”
　　向恒：“老实交代！你和他怎么扯上关系的！”
　　“几、几年前，我我我欠了一大笔钱，不断地有人来威胁我，说还不上钱就弄死我家人，我一直努力在凑钱，但是，但是谁知道他们居然搞利滚利那一套！”章硕说，“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就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报警，当时想着，就算我进去了，也不能让他们威胁到我家里人，谁都别想跑......”
　　耿童道：“当年动手打你的那三个人虽然都是有案底的，但是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们跟傅强有关联，借钱给你的那个人姓钟，叫钟闵，笔录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章硕，这里是公安局，你要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我说的是真的！钟闵是傅强的人，我从拘留所出来之后就被他的人找了，一帮人把我绑到傅强面前，说我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发誓！我真没骗你！”
　　耿童低声问向恒：“他当初借了多少钱来着？”
　　向恒：“先是二十万，后来利息涨到八十万才报警。”
　　耿童冷冷看向章硕：“傅强这个人我知道，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很好奇，你把钟闵送进去了，傅强要是真觉得自己被挑衅要报复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他，他让我做两个选择，第一是去死，第二是，是......”
　　“是什么？”
　　章硕战战兢兢地说：“他说他早就料到钟闵那种人会把自己作进去，所以不怪我了，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但是，我，我得听他的。”
　　“什么叫听他的？”
　　“就是，帮他放贷，然后去找那些欠钱的人还钱，不还钱就打。”章硕说。
　　耿童了然。
　　合着章硕这是打不过就加入了。
　　“我成了傅强的人之后，他怕我不听话，就找人查了我家里人，”章硕说，“他知道我妈身体差，也知道我家就我和我妹妹，所以，他就跟宾满楼的自己人通了气，给我妈安排了一份保洁的工作，我妈一直都以为他是我的老板，还说让我老板对我这么好，让我在老板面前好好表现。”
　　说着章硕嗤笑一声：“傅强表面上是关心我家里人，实际上就是想用我妈当筹码，让我永远死心塌地给他办事！但我真的没办法，我已经不能回头了！我妈又在他手上，今天是我妈，明天呢？他人脉广，万一他对我妹妹下手怎么办？”
　　章硕说自己和傅强混到一起之后，傅强便给他安排了双立集团的工作，日常是跑业务，需要和首都的分公司对接，还打算给他妹妹在首都分公司谋一个职位，只不过妹妹一直都以为这个职位是自己靠实力争取的——章兰要强，章硕又怕她看出什么，就故意说最近打听到有个公司最近在招聘，邀请妹妹和他一起去，而傅强也乐意配合章硕演戏，于是两个已经定好了坑位的萝卜便以正式流程入职了。
　　入职手续办完后章硕立马将妹妹送去了首都，不愿意让傅强再近距离接触她。
　　而在章硕的母亲眼里，就是儿子突然发财有出息了，还给自己弄了一份不错的保洁工作，每天乐呵呵的，可只有章硕在心里暗自发愁。
　　耿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知道什么你应该清楚，你母亲的死，绝对不止是意外那么简单，章硕，在我逼问你之前，你自己主动交代，或许这案子还能有转机。”
　　章硕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只要我妈离开滇城，这些事也就彻底结束了！还能给我一笔钱，让我带着我妹和孩子远走高飞......他还说，我妹妹长得漂亮，要是我不照做，他有的是办法让我妹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向恒冷笑：“所以你就亲手杀了生你养你的母亲？”
　　“我没杀她！”
　　耿童：“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硕猛地抬头，眼泪混着鼻涕流下：“在滇城的时候傅强的人天天跟着我，我走到哪他们跟到哪！”
　　“他们？谁们？傅强的人？” 耿童追问。
　　“是......”
　　章硕的哭声一顿，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像是想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向恒见状，上前一步：“你不说？你以为不说我们就查不到？两年前你给妈妈买保险的时间，刚好是何盼子在傅强的场子惹了事之后！”
　　他把何盼子的照片拿起来：“这个女人，就是何盼子，很漂亮是吧，但是她已经死了。”
　　“何盼子......”章硕喃喃自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我，我真的不认识她！我和她没关系！都是傅强让我做的！”
　　耿童趁热打铁：“傅强这么多年一直拿捏着你和你的家人，到现在你还想着替他隐瞒？”
　　“我没有！”
　　“那你就老实交代！”
　　章硕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趴在地上，声音嘶哑地吐出几个字：“是，是毒品——”
　　“什么？” 向恒瞳孔一缩。
　　章硕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那天傅强要和一个大老板谈白|粉生意，我去给傅强撑场子，那个大老板是个好色的，说要点小姐，就点了这女的进来，不过之后正经谈生意的时候他们让小姐下去了。”
　　“然后呢？”
　　章硕：“结果，那个小姐，她竟然没走，她竟然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其实我看见了，但，但我知道傅强的性子，我也不想弄出人命，所以没提醒，谁知道那个小姐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之后就吓得把花瓶给打碎了！我带人去追她，因为她长得和我妹妹有点像，我没忍心，就让她跑了。”
　　他喘着粗气，继续说道：“那个小姐我真没动她！但傅强，傅强说他知道我是故意没追上人的，他在宾满楼有人脉，弄到那个小姐的信息之后就计划着杀掉她，我原本以为没我什么事了，结果他竟然安排我妈去打扫案发的那个包间！这事儿我也是听我妈说了才知道的！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明白傅强已经对我不满了，我妈......是他给我的警告。”
　　“保险也是他让你买的？”
　　“不不不，是我自己买的，当年我觉得亏欠我妈，就帮她补上了各种保险，还添置了不少保健品想孝顺她。”
　　耿童：“但是你带她去三亚旅游的动机不单纯。”
　　“我妈看见了现场，傅强说我妈不能再出现在滇城了，他让我按他说的做，不至于被警察抓住把柄。”
　　章硕说，他听从傅强的指使，何盼子死亡后他便去首都分公司指导业务，完全从这起命案中抽离，还被傅强的人捧成了双立集团的业务部副经理，按照傅强天衣无缝的计划，一年后他举家回到滇城，带着年迈的母亲前往三亚避风头。
　　“既然要避风头，为什么不当时就走？”
　　章硕苍白地笑笑：“你们警察又不是傻子，我妈打扫了现场，如果她走了，那才是真的完蛋了。但傅强有关系，宾满楼的包间本来就没监控，只要我妈和那些小姐统一口风，咬死了不说，又有谁能查到真相呢？再说我妈在滇城，有傅强盯着她，她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底下那帮人知道傅强留着她就是为了应付警察，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敢伤害我妈。”
　　说着他又摇摇头：“不过我妈心里很害怕，她还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我只能安慰她，说她想多了。后来这案子沉了下去，傅强看警察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妈身上了，就让我带她去三亚养老，永远都别再回滇城。”
　　“那看来你母亲的死确实是个意外。”
　　“我真的没有骗你，警官，我怎么可能对我的亲生母亲下手！”章硕流着泪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