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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长夜篇13:何盼子案(十) ...

  •   34、
      光明社区的历史算是比较老的了,是本市第一个从农村改造而来的社区,在这儿住着的要么是原住民,要么是租房带孩子上学的打工族,人员结构非常复杂,流动性也大,社区管理一直都是个老大难问题。
      “近几年慢慢好起来了,前些年你们是不知道啊,偷鸡摸狗入室盗窃,还有坐着摩托顺手牵羊抢人家项链耳环的,就仗着人追不上,”带路的民警说,“咱们有民警就住在这一片的,出完警回来一看自己家也被偷了,你说搞不搞笑。”
      耿童和向恒跟那民警寒暄着,放眼望去入目的都是低矮平房,最高的楼栋也不过六七层,电线凌乱地四处拉着,不远处的流浪狗正对着他们龇牙咧嘴,被向恒吓唬了一声,瞬间夹着尾巴逃跑了。
      路边正在择菜的花甲老人见警察来也毫不意外,似乎早就见怪不怪,还转头和老姐妹调侃今天又是谁家遭殃了。
      耿童随口一问:“那偷东西的都抓着了?”
      民警摆摆手:“嗐,大多数都是未成年,家里没人带,在社会上学坏了,偷的东西也不怎么值钱,没法往看守所扔,口头教育一下就送回去了;有几个是多次进宫的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那种,在看守所进进出出跟回自己家似的,你说该怎么管呐?”
      耿童和向恒对视一眼。
      民警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打转,巴不得自己有读心术似的,打了个圆场,着重强调:“看守所的王警官呢,对这一块就特别重视,但凡是因为偷鸡摸狗进去的,他都坚持每天找人谈心,这个思想教育工作啊,做的那是相当的好,原本在咱们这儿犯了事的,出来之后都真心悔过了,现在还自己出去创业呢。”
      说完他忽而想起眼前的这两位是攻坚组的,于是立马找补:“最近这两年啊,咱们社区算是好起来了,小偷小摸的少了很多,原住民呢现在也已经适应城市生活了,住这儿的人呢,也多了很多外来务工的年轻人,社区生态比之前好多了——您看,这路面,都重新修了的,一尘不染。”
      向恒轻笑一声:“该不会是听说省厅和纪委都下来了,所以连夜突击搞的面子工程吧?”
      “哎哟这怎么能呢,向警官您真是说笑了,”民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双手有些不安地搓着,突然眼前一亮似地引着他们去看社区的公告栏,“这,这几天确实是让环卫工人扫得勤快了点,连这公告栏上的牛皮癣广告都给铲了,但您放心,社区基础改善的工作这两年确实是一直都在推进,不管您二位来没来,这社区里咱们该做的日常工作都一样没落下,我哪能骗您呢......”
      他话音未落,公告栏角落一片没铲彻底的纸角被风吹得掀了起来,底下隐约还能看见男科广告的模糊印子。
      民警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那飘起的纸角,顺势用指甲使劲抠了抠,干笑着解释道:“这些贴小广告的太顽固,一层叠一层,清起来费劲——不过我们肯定加强管理,加强管理!”
      耿童目光扫过公告栏旁边新刷的、白得有些刺眼的围墙,又瞥了一眼民警指甲缝里沾着的碎纸屑,没接话。
      向恒则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顺着民警的话道:“理解,基层工作不容易。不过我们呢,不是来视察的。”
      民警一怔:“啊?”
      “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下,章琴的情况,”耿童说着将照片拿了出来,“这个人,您有印象吗。”
      民警接过照片仔细端详,好半天皱着的眉头才解开:“哦......这个,这我知道,三单元六零九的那个独居老人。”
      “独居老人?”耿童半信半疑,故意说,“她不是有儿女吗,我记得一年前她的儿子女儿还带她去三亚旅游了来着,是吧向警官。”
      向恒颔首:“对。所以我们比较好奇,她是......一直以来都一个人住着?”
      民警十分笃定:“章女士的情况我们最清楚了,她患有心脏病和高血压,儿女都在外打工,是我们社区的重点关注对象,这我不可能记错的,她在这儿二十几年了,刚开始她丈夫还在世的时候是和家人一起生活的,但后来啊,她男人得癌症走了,儿女又要出去读大学,所以呢她从那时候开始就一个人住了,儿女偶尔会回来看看她,再后来呢,她的儿子女儿都有了家庭,就不常来看她了。”
      “怎么会这样?”耿童问,“过年的时候也不聚聚?”
      这位在社区工作了大半辈子的普通基层民警却面露难色:“您二位有所不知啊,她家里......我就这么说吧,她儿子有点白眼狼,从上高中开始就经常跟家里吵架,好几回还动手打她,就是因为她没给零花钱,我们还去协调了好几次,但这些,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啊。”
      向恒:“那她女儿呢?”
      “她女儿还好,挺孝顺一人,但就是太胆小,从小到大都这样,遇事就哭,有时候还因为跟邻里有矛盾就寻死觅活的,我之前就处理过一回,这姑娘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家里烧煤气,差点死了,要不是我把门踹开,她可能就真的......”民警说,“所以章琴家里的事我们社区都是很重视的,现在她儿女都大了,不着家,逢年过节都是我们这些干基层的去上门陪她的。”
      耿童问:“那章琴这个人的性格怎么样?”
      “性格......就普普通通啊,挺好的一位母亲,唉,我估计是她年轻的时候太溺爱孩子了,才导致现在的这么个结果,”民警敏锐地捕捉到了耿童话里的某个信息,“诶,你们问她的事做什么?是有什么案子需要协助吗?”
      向恒见状也不瞒着了,道:“一年前,她和儿女在三亚游玩的时候意外离世了——怎么,您搞社区工作的,您不知道?”
      “这这这,这我真的不知道啊,”民警说,“我们都以为她搬出去和她儿子女儿住了!这,这我们也不清楚啊。”
      耿童:“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民警:“一年前,她儿子和女儿带着两个小的回滇城了,刚好是快过年的那段时间,我们还特意去拜访了他们,看着他们一家相处得还不错也就放心了,后来我还在路上碰见她,寒暄了几句,她说她儿子要带全家人去三亚,以后就住那养老哪儿也不去了。”
      耿童再次确认:“在这之前,她一直是一个人住,没有带孙子,也没有带孙女,是么。”
      “是啊,她孙子和外孙都在首都上学呢,她儿女也不让她带,说是怕带不好。”
      耿童表情微微凝重。
      向恒显然也猜到了,这事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从社区出来之后,耿童才再次开口:“分局刑警队办案的时候,章琴在笔录里说自从宾满楼被查封之后就一直在家里带孙子,但社区的同志却说她孙子和外孙都在首都上学,压根就没回来过。”
      “他们当年到底怎么办的案!一帮子水货,那姓黄的还好意思给我们甩脸色!”向恒压了一肚子火,气得差点没一脚踹翻路边的垃圾桶。
      耿童轻飘飘看他一眼:“你不是说黄队再怎么着也是从分局升上来的正处级领导,说我胡言乱语打他脸么。”
      向恒被这乱七八糟的线索缠得心烦,咬牙道:“该打!你话说轻了,这种没责任心的人就该给他个降龙十八掌!”
      “大丈夫能屈能伸,”耿童幽幽地按住向恒肩膀,“你也挺能耐,风往哪吹往哪倒,当初还骂我呢,现在看清楚了?”
      “我是就事论事!”向恒嗤一声,“哎,他人呢?”
      “人家是大领导,不用下地,”耿童说,“走吧,这案子要是办好了,功劳他占一半,咱们呢,只管放下锄头喝彩就行。”
      向恒气得跺脚:“我呸!”
      当年建华区分局刑警队主办这案子的是黄振的师父,黄振也跟着办过,后来师父牺牲在了一个斗殴现场里,黄振也被调职去别的地方干了一段时间,追悼会办完之后就进市局了。
      那会儿开案情讨论会的时候耿童第一个站出来怀疑这案子办得不利落,还被黄振瞪了几眼,向恒当时没想那么多,还笑耿童不懂人情世故。
      这下好了,刀子扎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耿童无奈:“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不管黄队当初和他师父是怎么处理这案子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楚真相,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算是告慰何盼子的在天之灵。”
      说着他道:“我来之前让朱警官给保险公司带话了,看看章琴的保险受益人是不是章硕,现在证据应该快拿到了,要真是章硕的话,那他说不定也知道点什么。”
      向恒很快冷静下来:“也是,我不相信,一个人就算跟父母的关系再不好,也不至于走到反目成仇甚至要杀害对方的地步,要么章硕是变态,要么,他被傅强的人找过。”
      耿童把那些杂乱的情绪压下去:“先回市局吧。”
      “好。”

      35、
      一小时后。
      市局,驻点办公室。
      一片忙忙碌碌,耿童整理完走访记录之后刚准备打印,手机就开始作妖,响了一阵又一阵,但他都只是看了几眼,没接。
      打印机前,走访记录被一点点从打印机的壳子里吐出来,向恒靠着墙等着这老掉牙的机器吐纸,没忍住瞥了一眼耿童随手放在一旁的手机:“哟,又是那个前任啊。”
      “嗯。”
      “我说,人家都给你打这么多个电话了,你真不接啊?”
      耿童无奈抬眸,一边整理A4纸一边说:“她就是少个能让她发泄的人,晾着不管就好了,小孩子脾气。”
      “你不担心她吗?”向恒好奇道。
      “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的事说的话负责,她去哪,理论上来说跟我这个前男友没有任何关系,”耿童不痛不痒地说,“我们分手是因为不合适,是明面上堂堂正正分的手,她过来找我这事我也是接了她的电话才知道,我能做的,只有让她联系北站派出所,让人家稍微注意一下她,安全送她上火车,这就足够了,没必要再有那么多藕断丝连的牵扯,对她的名声不好。”
      向恒没忍住给耿童点了个赞:“绝世好男人。”
      “少来这套,”耿童把走访记录放进黄色的文件袋里,“正常男人不都这样么,明知道分手了还要继续纠缠前女友的男人那不叫男人,那叫管不住腿的二流子,和动物没有区别。”
      向恒又震惊了一下:“好有道理啊。”
      耿童淡然一笑,把走访记录签了字之后随手拿给向恒:“文件拿走,章硕到了叫我,我先去眯一会儿。”
      “行,”向恒接过文件袋,出去之前不忘回头补一句,“你别关那休息室的门,我一会儿也要去眯,快三十六小时没睡觉再不闭眼咱们攻坚组真要非战斗性减员了。”
      说话间朱若霞拿着保险公司给出的原件和向恒擦肩而过,进来就找耿童:“童队,真让咱们猜中了,这份意外保险是章硕在两年前给他母亲购买的,受益人是他自己,时间大概在何盼子出事的前一个月,也就是何盼子在傅强谈生意的时候误打误撞碰倒了花瓶的那几天。”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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