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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冰火两重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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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持着一柄墨黑的长剑,负手而立,没有半分慌乱地站在云拂身前不远处。深色的外袍严丝合缝地贴合着那一副宽肩窄腰,他身型如竹亦如剑,透着一股冷冽气息。只身量颇高,所以看起来略显瘦削,倒透出几分少年气。
他戴着箬笠,黑色方巾覆面,抬眼间,只一双锋利冷漠的眉眼似刀般刮来。云拂内心一凛,生生将喉头的万般言语尽数咽了下去。
完了完了,不会碰到什么刺头了吧?这么硬的骨头,她要怎么上去理论啊?云拂未语先怂,彻底歇了上去碰瓷的决心。
原地呆愣了好几秒之后,云拂才发现眼前那位并非孤身一人,他身后有两男一女正朝她围拢而来。带头的是个身材圆润的胖子,此刻正骂骂咧咧地盯着她,越走越近。
云拂捂着手里的香,警惕地后退了几步。数人头她确实不占优势,但输人不能输阵,且这事儿错不在她,她狠狠心把剑一横,瞬间挺直了胸膛。
“不是我说,这位道友你怎么走路不长眼,硬往我们身上撞?是不是想拦路打劫?快说!”
都说胖面孔大多显得慈眉善目些,可云拂怎么见这位胖爷怎么凶神恶煞。这不,还恶人先告状起来。怎么,觉得她人少好欺负吗?
“明明是你们撞我,这天上的路千万条,我只走了自己的道。你们仗着人多,就可以颠倒黑白吗?做梦!”
云拂不善干架,但被人一激,一股脑儿快言快语说出来后,心里的郁气倒散了几分,人也没有之前那么颓了。
“哎,这位道友你怎么说话呢?那天上刮妖风是我们能控制的吗?我们那么多货物,现在被你一搅和,都没了七七八八了,让我们回素光谷怎么交代?”
素光谷?原来他们竟是素光谷的人!云拂见那位胖爷很快便冲到了自己身前,赶忙后退了两步。她狐疑地将这一行人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番,还是有些不信他们出自于素光谷。
云拂不善交际,对灵界的门阀派系了解不深,但素光谷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她曾听婆婆说过,素光谷偏安一隅,族众甚少,其族人不善争斗,但在花草灵木的饲养培植一道上却极为出众。以至于素光谷虽是个小门派,但如今灵界但凡有些头脸的门户,必定都和素光谷做过生意,打过交道。
那位胖爷仍面色难看喋喋不休,越发让云拂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她正欲出口反驳,却见一直低头跟在胖爷身后,那位穿着蓝衣的少年有些踌躇为难地上前替她挡了挡,又低声劝阻了同伴几句。
那少年显见是个腼腆性子,一抬眼一张口脸便涨地通红,看起来简直文弱又可怜。他说话的气势有些不足,那胖爷果然并不买账。听他开口,反倒更生气了,还训斥了他两句,叫他不许掺和。
“师兄,你做甚要怪小师弟?”
一行人中唯一那位女子突然站上前来,她先是将那少年紧紧护到了身后,然后凝着一双秀眉,快言快语分说了起来。
“师兄,这件事本来就不是那姑娘的错,只是一场意外罢了。反正咱们人多,纪临仙友也在,还不怕收拾不过来吗?左不过几件货物几盆花草,即便丢了,爹爹也不会在意的。”
她说话间,竟自顾自将云拂拉到了身边,一双明媚飞扬的耀目快速而善意地朝云拂身上看了看,随即对着她爽朗地笑着开了口。
“这位妹子,看你身上的衣裳都跌破了,姐姐带你去梳洗一下,送你一套衣裳作为赔礼可好?女孩子家还是要清清爽爽的。然后今日这事咱们就算揭过了,你说可好?”
云拂从未被同龄女孩这样热情地牵着手亲近过,不知怎的心里涌起一股羞意,又掺杂着一缕甜意,原本想要力争到底的气势也软下去几分,竟不言语,任由那女子带她去梳洗更衣了。
也是缘分使然,两人一见如故。言谈之间,云拂知晓原来这女子是素光谷谷主的独女,名为悠然,此行她和师兄褚实、小师弟宴礼一起,是去北境安乐镇交付货物的。不料路上被一阵妖风突袭,不得已逆转了方向,这才撞上了云拂。
“妹子此行要去哪里?若不着急赶路,不如同我们去安乐镇住上一晚?安乐镇的夜市最是好玩好看,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儿都有,离此地不过小半日的脚程功夫,很快便到了。”
云拂架不住悠然的热情,又想着怀中的香灭了,得要想想后面怎么办。若安乐镇真像悠然说的这么好,保不齐能找到让这香重燃的方法,再不济也能打听打听云兽的去处。
左不过一晚的功夫,耽搁也便耽搁了。云拂心里下定了主意,悠然见状也极为高兴,还拉着她的手和众人宣告与她有缘,要认她做妹子,并且央着那位同行的道友务必载云拂一程,好让她省点气力。
悠然姐姐的大包大揽并未让云拂反感,因她的确好久没有从除婆婆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热情和关怀了。只是感动之余她才想起来,即将被她蹭剑的那位道友,怕不是就是那全程未置一词,看她的眼神像看件死物那位爷吧?
这旷野,除了他们一行人,也没旁人了,不过几个人头,数一遍的事儿,云拂却生生在心里纠结了许久。等到素光谷的人都御上了剑,实在没别的期盼了,云拂才万般不乐意地磨蹭着朝那位小爷走去。等走到了他身前,才不甘不愿地朝他示意了一眼。
恰巧那人也从箬笠下微微抬起了头,垂眸望了她两眼。两人目光相接,他眼中寒星未散,神色平淡,豪无波澜。云拂心里不知怎的却开始惴惴,别过眼不敢再看。
短暂的沉默过后,那人率先御上了剑。云拂见他站在剑锋最前处,一副不愿与她沾染靠近的模样,心里略有些不舒服。但人在剑下,不能不低头,她只得撇了撇嘴,老老实实跳上了剑。
拽什么拽!要不是悠然姐,本姑娘还不乐意和你同乘呢!御剑谁不会呀!云拂在剑上越想越不忿,偷偷对着那人的背影挥了好几下拳头。
她张牙舞爪的动作并不小,好在前头的御剑纯熟,一路上倒也平稳的很。眼瞧着快到安乐镇了,悠然在前头招呼众人往下行。云拂从云中望去,见那安乐镇不过巴掌大点的地儿,屋宇都挤挤幢幢地挨在一起,行人也如蚂蚁似的小到瞧不见,看起来有趣极了,一时竟入了迷。
谁知前头一个转弯俯冲,云拂大意分了神,身子摇晃不稳,眼瞅着便要跌下剑去。情急之下,她伸手抓住了前头那人的腰带,企图稳住身子。而就在手触上他腰身的那一刻,她脚下的剑忽然急刹,云拂直直跌到了那人背上。
“哎呦,我的鼻子。”
好容易站稳了身子,云拂的鼻梁却像断了一般,还没等她再次痛呼出声,一道冷冽的男声,如金石相击般,从她头顶上方散下来。
“放,手。”
云拂后知后觉,才看到自己原来一直死死抓着那人的腰带,都快给人拽断了。看着眼前那人那被她勒出来的,更显劲瘦挺直的腰身,她“啊”了一声,赶忙撤开了手,有些害怕地咽了下口水。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结梁子了,不会被人从半空中甩下去吧?
云拂如坐针毡,从半空到地面这最后一程路,她安分而心虚地龟缩在剑柄处,再不敢有一丝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