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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凤家有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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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凤府众人与流云一起坐在正厅,一群人说说笑笑,老夫人和老侯爷今年来身体愈发虚弱,陪着小辈们喝了些酒,吃了点饺子便早早回去歇着了。
张璟晗看着自己这一众儿女,内心感慨万千,“老三也是,冬至都不知道回来,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多好,就差他一个。”
凤昀宏安慰道:“沙漠遥远,书信不通,他不是一收到信就往回赶了吗,腊月前就能到家。”
他这一提,张璟晗又想到自己女儿要出嫁的事。当初婚事一定下来,府里就给三郎写了信,她还记得当时她那三儿子写了整整五张纸的回信,字里行间满是震惊。
“明年今日,凝儿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饺子了。”张璟晗语气里满是感慨与不舍。
桌上其他人的神情也都变得不舍,凤惟寻与凤常安自小就对这个可爱美丽的妹妹十分宠爱,凤昀宏也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万般纵容。若不是皇命难违,凤昀宏甚至想过招个赘婿,让女儿在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见桌上气氛有些沉重,凤羽凝开口道:“怎么看着都这么难过啊,不就是嫁进宫里去吗,皇宫都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你们若是想我就常去看看我,或者我偷偷跑出来看你们。”
虽然知道女儿是在宽慰自己,张璟晗仍忍不住说:“日后就是太子妃了,行为举止要端庄稳重些,更何况宫闱森严,怎能偷跑出宫呢?”
凤羽凝只得称是,没敢说自己以前经常从宫里偷跑出来,虽然后来知道这些都是皇表舅默许的。
被这么一打岔,众人倒也忘记伤感了,因为赵晨宁发现凤羽凝趁他们不注意偷喝了几杯酒,几人忙去拦着凤羽凝撒酒疯。
今日冬至,流云被侯府众人邀请留宿,把刚从树上下来的凤羽凝扶进屋,又帮着岁岁年年收拾了好一阵,才带着凤羽凝躺在床上。
二人一左一右躺在黄花梨木床上,凤羽凝躺在里侧,眼下她的酒劲稍稍过去,看着放床边的青色帷幔,轻声问:“流云,你以后会成亲吗?”
流云被她问的微微一愣,不知为何,脑子里浮现出那个经常缠着自己的身影,眸光有些暗淡,“不知道,兴许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凤羽凝想了想,“也好,你这么漂亮,这世间少有能与你相配的。”
流云被她说得轻笑一声,没有作答。她如今孤身一人,除了在沁雅小筑里煮茶算账,这世间再没有任何容身之处了。
冬至夜长,寒星隐没。万籁俱寂中,只一轮皓月悬于墨色中。海棠苑的烛火慢慢熄灭,隔壁的韶王府却灯火通明。
桌上的碗筷刚被收掉,谢暝和杨叔一起包了一下午的饺子。晚间三人一个喝了些酒,杨叔醉醺醺地感慨萧玉苦尽甘来,和谢暝两个人撺掇着萧玉多喝了几杯。
今日冬至,谢暝和杨叔人两人嘴里的话一直没停过,连萧玉都比平日里话多了些。直到杨叔话语渐慢,摆摆手趴在桌子上,显然一副醉倒的样子。
谢暝也有些醉了,但还是和萧玉一起把杨叔扶回屋,随后就近翻上墙离开,话语随着寒风飘过来:“我去找宇文旭了,大哥你早点睡。”
萧玉看着他轻快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谢暝向来面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心里并没有那般开心,但这几个月来确实比以往变得更好了些。
回到屋内,站在内室的父母牌位前,对着先太子与先太子妃的牌位拜了拜,将酒重新倒好,才退出来。
自二人订婚起,就很少再见面了。从沁雅小筑那儿拿来的书信里写道,侯府夫人发现她院子里的木梯,叫人给拆了,又给她院子里安排了好几个丫鬟婆子,叫她安心在家待嫁。
萧玉想到这里,压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父王,母妃,我要娶亲了,要娶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
萧玉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对凤羽凝心动的那一刻,好似一切静止般,奇妙,热烈。
复仇未果,他本是没有资格去看那风花雪月的,本打算从此远离凤羽凝,可那晚,他久违地梦到了他的父母。
东宫里的白玉兰开得茂盛美丽,他坐在玉兰树下的紫檀木凳上,双手撑着脸蛋,笑眯眯地看着父王推着母妃荡秋千。
父王使坏般地用力,母妃被吓得尖叫,下来后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责骂父王,父王连忙伸手将母妃抱进怀里轻声安抚。
梦里的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们,安宁美好,母妃发现他正看着他们,有些害羞地拍了拍父王骂他不害臊,父王大笑一声,歪头跟他说:“臭小子,这是我夫人,你羡慕不来的,等过几年自己去娶回来一个再说吧。”
……
手指熟练地在玉箫的孔洞上轻拢慢捻,骨节分明的手在月光下泛着玉色。不同于以往的凄凉哀婉,箫声婉转悠扬如穿梭于山林之中,轻快欢乐,仿佛在孤山里绝望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
翌日醒来已是巳时,昨夜多喝了些酒,睡得有些沉,凤羽凝脑袋懵懵的,感觉记忆有些混乱,只记得昨夜做了个美梦。
流云早已穿戴整齐,在外间安静地翻看话本。见她醒来,有些调侃地说:“你这里的话本还真是不少,京都城里时兴的新鲜话本你这里都有。”
凤羽凝被她这么一提,发觉自己近来还真是一直在看这些话本子,古琴也没有学习新曲子,也没怎么再习舞练功。
都怪萧玉和谢暝,没事给自己送这么多话本子作甚,难怪自己近来变得懒惰了些,不爱出门,对旁的也提不起兴趣。
凤羽凝没搭话,自顾自地洗漱穿衣。待流云准备离开时,凤羽凝才把刚刚偷偷写的信递给她。
流云看着她略微不自然的神情。心里发笑,:“你们两个就知道拿我当传声筒。”嘴上抱怨着,还是将信接了过去。
冬日严寒,侯府的暖炉暖得叫人发懒,凤羽凝愈发不爱出门,时不时让岁岁年年去看看赵老伯和小蝉,自己倒是窝在府里懒得动。
庭前的积雪推了半尺厚,凤羽凝只是在窗边淡淡扫了一眼,略过前几日刚推的雪人,以及偶尔掠过屋顶的麻雀留下的爪印,便继续缩回暖枕旁看话本。
今年的冬日格外得冷,凤羽凝索性便放任自己不再早起练功,每日窝在暖阁里看书弹琴,偶尔尝尝萧玉派人偷偷送来的甜酒和点心,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凤羽凝刚把冬至那日留下的桂花酒全都偷喝完,转眼屋里便摆上了腊梅,她才想起前几日母亲和大嫂在讨论今年的年夜饭要准备什么。
眼下府里已处处挂上了岁灯笼,身旁的窗子也贴上了红窗花,原来年关也近。
凤钦宇也早已回到京都,当时他刚回府就直奔海棠苑,兄妹两个一说就是一下午,凤钦宇从海棠苑出来的时候,倒是没有他去时那般气愤。
之后凤羽凝听说,凤钦宇带着凤惟寻与凤常安,在酒楼宴请萧玉。事后凤羽凝偷跑去见萧玉,怕自己三个哥哥为难他,所幸萧玉回答三人并未为难,毕竟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沐云熙也早已到达京都,只是她婚期将近,不好出门,派人送来了书信和礼品。
二皇子大婚那日,京都城里热闹非凡,张灯结彩,本就临近年关,圣上又与民同乐,街上到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凤羽凝跟着家人前往观礼,在嘉阳院和沐云熙见了一面,之后又跟着前往景王府,在景王府里远远看了萧玉一眼,在她要收回目光时,萧玉碰巧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被赵晨宁看见了,笑着说他俩不知羞,凤羽凝被说得不好意思,拉着她走了。
圣上早在沐云熙进京前,就册封大皇子箫珩为靖王,二皇子萧璟为景王。二人的婚事都是按亲王的规格来布置的,来观礼的人自然非富即贵。
这是凤羽凝在被赐婚后第一次当众露面,一路上有无数道目光向她瞧去,想瞧瞧这位未来的太子妃,也有上前想与之交好的。
半年前凤羽凝刚回京时,众人可是都听说了侯府人要为其定亲,托人打听了好些京都城里的公子们,这不就是没打算往宫里送吗。原本她们还想着自己有机会进宫,在贵人们面前露个脸,搏一搏皇子妃的位置。
谁成想凤羽凝平日里那样低调,一出手就是太子妃,可是把她们都吓了一跳。
一路上前来道喜敬酒的人几乎就没断过,凤羽凝都礼貌应对,只是这一番下来多少是有些醉酒,凤羽凝只觉有些头晕。
张璟晗与那些夫人长辈们坐在一处,赵晨宁被旧日好友拉去说话,凤羽凝便叫岁岁去拿一碗醒酒汤来。
没想到岁岁回来的很快,说是萧玉猜到他可能会喝醉,特意派人送来的。
凤羽凝端着醒酒汤,嘴角轻弯,那人在正堂应对着官员们的客气敬酒,还能想着自己,倒是有心了。
凤羽凝侧后方的桌子上,坐着京中五品官员们的女儿。虽说她们的父亲在朝中都身居要职,但在那些皇亲贵胄面前自是不够格的,平日里也只是她们几个各自交好。
路媛从凤羽凝一进来,便时不时地朝她看去,也将刚才凤羽凝的动作看了个清楚。随后收回目光,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孙淑琴将她的动作看的分明,她们几人虽说面上关系好,可她私下里就是瞧不上路媛那副清高的样子。她们二人的父亲,一个是大理寺寺丞,一个是太常寺光禄,都是五品官,每次自己在与贵女们攀谈时,那路媛非要装出一副不屑于如此的样子。
上次宫宴,还不是盯着人家太子殿下出神,偏偏私下里装的一副好不在意的样子,真是虚伪。
“路妹妹再盯着青鸾郡主看也没用,知道你爱慕太子殿下,可那毕竟是凤家的女儿,咱们争不过的。”孙淑琴嘴角轻笑,声音不大,却叫桌上的人听得清楚,众人一时神情各异。
路媛皱眉看向她,“孙姐姐慎言,我何时爱慕过太子殿下?”
孙淑琴见她不承认,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自己大姐扯了下袖子,叫她不要惹是生非,孙淑琴不予理会,“上次宫宴,不是你一直盯着太子殿下看 吗?”
见桌上气氛有些尴尬,其他人也顾及着场合,正打算说笑两句将此事揭过,便被路媛打断。
路媛冷笑一声,“我不过是想瞻仰皇家尊颜,竟被孙姐姐想成爱慕,孙姐姐的心思当真龌龊。”
“你……”眼看着孙淑琴要发作,孙家大小姐连忙按住她,让她注意场合。
对面路媛还在说,“况且什么叫‘争不过凤家的女儿’?在我看来,青鸾郡主能成为太子妃,可不是凭她凤家女的身份,而是因为她在游历四方时体恤民情,因为她每年冬日里都派人在各地施粥,是因为她每年会将封地上供的粮食分给各地灾民。这样的人,成为我大顺的太子妃,有何不可?”
路媛这一番话,说得一桌人都沉默了。这些事都不是什么秘密,人们在青鸾郡主面前夸赞她如何善良美貌,是冲着她凤家女的身份去的,却忘了她是真的做了这么多造福百姓是实事。
一时间桌上人的表情都有些心虚,看向孙淑琴的脸上也充满了微妙。
这边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巧传到了凤羽凝的耳朵里。听完那位路小姐说的话,凤羽凝露出了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世人皆赞凤家女贤良淑德,慧质兰心。他们赞的只是凤家女。
她是凤家女,她更是凤羽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