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微生平山

4、病态喜欢

　　“对了，你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沈见匀觉得叫他哥哥的可以是不到十岁的孩子，也可以是他的女朋友，但不应该是贺云起。
　　太奇怪了，而且莫名危险！
　　贺云起觉得叫名字意味着关系疏远，叫哥哥意味着关系亲密，听沈见匀要他改称呼心里是又气又委屈，但他不肯直说他的想法，找了个委婉的理由拒绝道：“直接叫你的名字？你不会觉得我不尊重你吗？我比你小六岁。”
　　“这有什么不尊重的？名字就是让人叫的。”
　　这下贺云起没辙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苦巴巴地皱起来，“可是我想叫你哥哥。”
　　沈见匀拿这样的贺云起没办法，沉默片刻，他说：“随你。”

　　“哥哥，跟我说说你女朋友吧，你们怎么好上的？”贺云起故作冷淡，仿佛他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热切的眼神将他出卖了。
　　“我和她是打网球的时候认识的，认识没几天她跟我告白了，我答应了，就在一起了。”沈见匀轻描淡写道。
　　贺云起不满意这个回答，“就这样？也太简略了吧。”
　　“你想听什么？”沈见匀反问道。
　　“你为什么喜欢她？她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吧。”贺云起酸溜溜地说。
　　“她很漂亮，很聪明，而且很喜欢我。”沈见匀自知是在撒谎，声音越说越低。
　　前些天，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借用了女朋友的手机，不巧看到他的妹妹给他的女朋友发来一条‘趁早离开我哥，否则后果自负’的微信，他当时大为震惊，不明白一向好脾气的妹妹为什么会给他的女朋友发这么一条充满警告意味的信息，直接点进了女朋友的微信，试图弄清女朋友和妹妹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从中调解一番，却意外看到女朋友向妹妹告白被拒的信息，一瞬间，他心如刀割，但却强装镇定，仿佛他从没看过这些信息，只是跟女朋友分别后，他就再也装不下去了，连着哭了几天。
　　“就因为这些？”
　　“这些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漂亮聪明的人千千万，喜欢你的人肯定也只多不少，她如果没有一样与众不同的特质，你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就喜欢她？”
　　“她为什么要有与众不同的特质？我喜欢她，她就与众不同了。”
　　贺云起对此难以置信，“所以她本身不必与众不同？”
　　“我喜欢一个人，无论她泯然众人，还是与众不同，在我这里，她就是与众不同。”
　　“你女朋友真幸运。”贺云起自知没有嫉妒的立场，但还是生出了妒意，说话的语气更酸了。
　　“幸运吗？不见得吧。”沈见匀认为他的喜欢病态、不健康，他没有主动喜欢上别人的能力，只有感受到别人对他的不加掩饰的喜欢时，他才能基于这份喜欢产生喜欢这种感情，而一旦感知到别人对他的喜欢在减退，他对别人的喜欢就会顷刻间消散。
　　如此虚浮的喜欢得到了有什么幸运？失去了又有什么可惜？
　　“为什么？”贺云起不解道。
　　“我无法对人保持长期的兴趣。”这其实是一种挽回颜面的说法，如果沈见匀肯对贺云起坦诚，他应该告诉贺云起没人长期地喜欢他，一个也没有，所以他也不肯长期地喜欢谁。
　　但贺云起不知道沈见匀在撒谎，很急切地追问沈见匀：“所有人吗？”
　　他希望他在沈见匀眼中是特别的，但沈见匀点头了。
　　“所有人。”尽管认识他的人都说他谦逊有礼，但沈见匀坚信那是他的伪装，真实的他再傲慢不过。
　　正是如此！世上再没人比他更傲慢！他打心里觉得世人多无趣！他愿意探索他人的内心，但他只愿意探索一段时间，或许是三天，或许是三个月，但往往不超过三百天。
　　从无例外。
　　贺云起皱起眉头，“一个例外也没有吗？”
　　“有趣的人没几个，很有趣的人只会更少。”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贺云起的心里产生了一丝疑问，沈见匀究竟是重视他，还是不重视他，才跟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想说，就说了。”
　　“你觉得我算有趣吗？”贺云起心里有些紧张，他怕沈见匀摇头，更怕沈见匀直说他无趣。
　　“你长了这么一张脸，天然就是一种有趣。”沈见匀避重就轻道。
　　“只是脸有趣吗？”贺云起又不高兴了，他觉得沈见匀是在嘲弄他。
　　沈见匀不跟贺云起计较，他平静地说道：“我们的年龄、经历、观念差距很大，这种差距没有好坏之分，但因为这种差距的存在，我们对有趣的定义不同，比方说，你喜欢玩手游，我从来不玩，但这不意味着手游不有趣，也不意味着玩手游的你不有趣”
　　贺云起打断沈见匀道：“你不就是说我无趣吗？”
　　“我眼中的你是有趣还是无趣，重要吗？”沈见匀觉得贺云起有些胡搅蛮缠，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当然重要，谁也不想被朋友觉得无趣吧？”
　　见贺云起的神情有些失落，沈见匀收敛了不耐烦的情绪，哄贺云起道：“我觉得你很有趣，你比很多人都有趣。”
　　“你这个人变脸真快。”贺云起吐槽道。
　　“呵呵。”他就不应该哄贺云起，贺云起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发现你这个人脾气很臭，要不是长得好看，早挨人揍了。”贺云起继续吐槽道。
　　“胡说，我是众所周知的脾气好。”沈见匀边说边敲了一下贺云起的头。
　　“你打我不怕我还手啊？”贺云起觉得沈见匀胆子很大，别的护工对他说句重话都不敢，生怕他发病打人，沈见匀却敢打他，虽然不是殴打，而是朋友之间的打闹。
　　“你TM会还手，我TM不会打回去啊？”
　　“你竟然会说脏话？”贺云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见匀长得跟个神仙似的，说脏话实在很有反差感。
　　“我只是尽量不说，不是不会说。”沈见匀轻笑一声，整个病房里都亮堂了。
　　贺云起觉得这样的沈见匀亲切了不少，不似之前那么疏离淡漠，说话的时候随意了一些，“你这种人叫什么？衣冠禽兽？”
　　“不不不，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活泼开朗，温和友善。”沈见匀否认道。
　　“你在说冷笑话吗？”因为在病房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可干，加之除他以外会出现在病房里且叫他感兴趣的人只有沈见匀一个，贺云起有事没事就盯着沈见匀看，自认对沈见匀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比如说，沈见匀的性格较他还恶劣不少，只不过他的恶劣比较外放，而沈见匀的恶劣是收敛着的，不容易被外人窥探到。
　　沈见匀摇了摇手指，轻狂地笑，“你不能看到我的一面，就认为这是全部的我，会看走眼的。”
　　“为什么不给我看全部的你？”贺云起问道。
　　“我怕你爱上我。”沈见匀开玩笑道。
　　“你怎么这么自恋？我…我又不是同性恋，才不会爱上你。”贺云起违心地说道。
　　“那可不好说，很多人接近我的时候都跟我说自己不是同性恋，但最后都跟我告白了。”沈见匀继续开玩笑道。
　　“你揍他们啊，同性恋好恶心。”说着，贺云起攥紧了拳头，显然很担心沈见匀赞同他说的这句话。
　　“为什么要揍他们？喜欢我又不是错误。”沈见匀不喜欢同性，但他不介意被同性喜欢，更准确一点，他不介意被任何人喜欢，他一向认为，被人喜欢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是错误吗？”听到这个答案，贺云起松开了拳头。
　　“当然不是，喜欢是很美好的事情。”
　　“你女朋友知道你这么想吗？”贺云起质问道，但他也清楚，他并没有质问的立场，他又不是沈见匀的‘女朋友’。
　　“没问过，也不会问了。”
　　“为什么？”
　　沈见匀的态度冷淡极了，“我打算和她分手。”
　　血腥暴力也罢，鬼魅妖魔也罢，都不曾让贺云起不寒而栗，但沈见匀的这句话却让贺云起心里发凉，不由自言自语：“刚刚我说她不好，你那么维护她，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她。”
　　沈见匀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淡，仿佛他说的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一个陌生人，“她有趣，但不够有趣，我和她注定不会交往很久。”
　　“她知道你这么残忍吗？”贺云起有些同情沈见匀的女朋友了。
　　“她知道。”
　　贺云起听到‘她知道’这三个字并不意外。沈见匀这个人很有魅力，换作是他，他也甘愿飞蛾扑火的。但他不曾吐露他的真心，而是很勉强地调侃了沈见匀一句：“你这种人不应该谈恋爱，收拾收拾出家去吧。”
　　沈见匀摇头，“我这个人富于欲望，永远做不到放下一切，你才应该出家，免得被关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
　　“你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吗？”沈见匀的眼神中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怜悯，担忧，冷漠，讥讽，这些情绪让贺云起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