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江心乱》挽梦予辰

4、解围

　　倚在操作台边，南风望向窗外。午后的校门口，人群又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大多是出校园寻乐子的大学生，也有不少来南大参观的校外人群，还有挤在人群中匆忙穿梭的黄色和蓝色外卖小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南风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顾之江黑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和黑色的鸭舌帽。“这人，是把黑色焊死在身上了么？”南风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下一秒，“叮~”咖啡厅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起，顾之江、韩烨、郑源和一个陌生男人鱼贯而入。

　　“哈喽~”南风先打了声招呼。“嗨，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韩烨招了招手，“你们在这里打工吗？”“哈哈，今天第一天。”南风笑了笑应道。

　　“哈喽。”顾之江朝南风微微点了点头。也许是比之前更熟悉了些，南风竟然从短短的一声招呼中听出一丝笑意，声音也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冷清了。“我们定了楼上的房间排练新歌。”韩烨说，“对了，这是我们的键盘手陆溪遥，你应该还没见过。”

　　“你好，我是李南风。”南风望向唯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打了声招呼，同时也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朋友王嘉佳。”

　　说话的同时，南风看了看陈姐的备忘录，上面赫然写着“大音乐室：周六下午，黑洞乐队（联系人顾之江：136XXXXXXX）”。

　　“那你们要喝什么？”南风问道。“要两杯美式两杯拿铁吧。”韩烨望向队友确认了下。“一会好了我们下来拿。”“好哦，好了叫你们。”南风点了点头。

　　等四人上楼后，嘉佳靠近南风，悄悄打趣道：“哟，百闻不如一见啊，顾之江还挺帅嘛，韩烨也不错啊，哈哈。怎么不早点介绍我认识。”“哈哈，那你这不是见到了。”南风睨了她一眼，轻笑道。

　　“叮~”说话间，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一男一女。“你好，请问要喝点什么？”南风正在做顾之江他们的饮料，嘉佳赶紧站到柜台前接待顾客。“要两杯拿铁。”男人说。“好的，请扫付款码。饮料稍等哦。”说完，嘉佳也捋起袖子帮忙制作咖啡。

　　“电影都快开始了，你喝什么咖啡，也不看看时间。”女生小声但是带着埋怨的声音传入南风和嘉佳的耳朵，当然也传入了男生的耳朵。“宝贝别生气嘛。”男生小声地哄着。转头却对南风和嘉佳吼道：“你们怎么回事，做两杯咖啡那么慢吗？”南风赶紧解释：“你们前面还有几杯，马上就好了，稍等一下哦。”“那你早说啊，耽误我们时间。我看你眼生，新来的吧，不会做就别做这个工作。”男生不知是要把气撒到南风身上，还是要在女朋友面前挣个面子，对着南风毫不客气地骂道。南风站在吧台边，犀利的话语如鞭子打在她身上，她的身躯微微颤抖，面色苍白如纸，眼眶瞬间猩红，颤抖的声音嗫嚅着：“你刚才也没问啊，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不懂吗？”嘉佳也附和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边说边轻拍南风的后背。

　　“算了算了，不和你们两个小姑娘吵，把钱退给我，我不要了。”男子皱着眉，不耐烦地敲着收银台的桌子。“我们今天第一天上班，还不清楚怎么退款。”嘉佳说。“我不管，你们得帮我处理，我现在就要走，要不你们自己出钱退给我。”男子叫嚣着。南风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即使她拼命眨眼想要将泪水逼回去，却还是没能拦住这最后的防线。晶莹的泪珠没出息地滚落，她不知所措地抿着嘴，用手背快速抹了下眼泪。

　　“欺负小姑娘算什么男人。你的钱我给你，快滚吧。”低沉的男声，声音不大，却带着震慑力。男子只觉得光影一暗，莫名地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他转过头，身边，一个高大的寸头男生盯着他，一张红色的毛爷爷被“啪”的一声拍在他胸口，力道不小，带着威胁的意味。男子看着顾之江不好惹的样子，决定顺水推舟，嘴上却仍旧逞强道：“行，多管闲事是吧，要不是今天来不及，你给我等着瞧。”边说边攥着百元大钞往外走。

　　“给！”一张纸巾递到南风面前。南风哽咽着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顾之江递来的纸巾。微凉的指尖带着一抹泪珠，不小心触碰到顾之江修长的手指。顾之江的心狠狠一揪，鬼使神差地，竟想要伸手揉一揉南风的头发。手伸到一半，顾之江突然惊醒，尴尬地收回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如果南风此刻抬头看一下，就能发现顾之江千年严肃的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粉红。不过此刻的她只是低着头擦了擦眼泪，并没注意到顾之江突兀的举动。“咳咳…”顾之江清了清嗓，赶走内心的尴尬，安慰道：“你一点没错，别难过了，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声线里的一丝温柔，似二月里的春风，带着不轻易被人察觉的暖意，吹进南风的心里。南风闻声抬起头，水汽还弥漫在红红的眼睛里，看上去亮晶晶的。“谢谢。”南风说：“让你破费了，我把钱转给你把。”“不用不用，”顾之江赶紧岔开话题，“你帮我把咖啡一起拿上去吧。”

　　小小的插曲在逐渐忙碌的下午被渐渐遗忘。经过了一下午的锻炼，南风和嘉佳的业务上手得越来越快，人多得时候也能有条不紊地操作了。黑洞乐队在楼上练习新歌。时不时地，顾之江会借口休息下楼看看南风他们，看到南风干得热火朝天，也就安心地回到排练室。

　　夕阳的余晖透着玻璃窗，斜斜地低低地照进咖啡厅的时候，陈姐回来了。和南风、嘉佳打了招呼，就让他们赶紧下班了。“晚上客人不多，你们快回去休息吧。”陈姐一边推开员工间的门一边说着。黑洞乐队也从楼上下来，准备各回各家了。走过柜台的时候，顾之江突然停住脚步，看向南风。南风正脱了围裙，要回员工休息室拿自己的包。似乎感受到顾之江的目光，南风回头，四目相对。顾之江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一声，“今天辛苦了，学校见。”便又朝门口走去。南风看着他拉开门，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便匆匆跟上嘉佳去了员工休息室。

　　出了门，顾之江望了望粉色的天空，是夏天晚霞独有的绮丽颜色。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天知道下午排练的时候他有多后悔拒绝了南风转账的要求，不然他就能加上南风的微信了。顾之江已经快25岁了，早已不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他当然知道自己内心的感受。是的，他似乎对这个女生有格外的好感，想要靠近她，想要保护她，可是，截至目前为止，顾之江甚至还没有她的微信，两人一直只是通过学校的邮件系统联系。临走的时候，他原想着也许可以加一下南风的微信，但当南风望向他的时候，却一时语塞，甚至想不出一个加微信的借口，只得故作平常地说了再见。算了，顾之江想着，来日方长，总能在学校见面的。

　　当天，晚霞散尽，月亮甩着华丽的银色披风闪亮登场，似是要看看这天下有多少爱情的善男信女在这黑夜中辗转反侧。顾之江的房间，只开了一盏台灯，幽幽的光照着电脑前的他，带着耳机，正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上的编辑器调整。下午的排练，让顾之江对新歌的编曲有了新的想法。

　　手机在幽暗的灯光下闪了一下，顾之江摘下耳机，转了转脖子，修长的手指抓起手机，开锁。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顾之江点开，嘴角的微笑便再也没有下来。一条一如既往礼貌的信息：你好，我是李南风。麻烦通过一下好友申请，谢谢。耳边似乎响起南风第一次见面时的自我介绍，干净温柔的声音，令人萌生好感。顾之江点击通过。没过一会，一条消息弹出：既然你不接受转账，下次请你喝咖啡吧。顾之江的笑意更深了，“好啊，那我要你们店里最贵的那款手冲咖啡，你来冲[笑脸]” “哈哈，好啊，没问题。”

　　夜色更浓，充满了年轻荷尔蒙的校园也渐渐安静下来。顾之江靠在阳台上吹着夏末夜晚的凉风，喝了一口啤酒。虽然只聊了寥寥数语，但谁说这不是一个好的开端呢？顾之江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加上自己的微信的，是不是她也和我有一样的心思呢？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和她那不甚愉快的第一次见面，之后又冷面无情地拒绝了她的退课申请，南风对自己真的会有好感吗？思及此，心里生出一股烦躁。抬头喝完最后一口啤酒，顾之江摇了摇手里的空酒瓶，走回卧室，重又坐回电脑前，让音乐抚平自己的心。

　　月亮的另一头，南风的宿舍已经熄灯。攥着手机躺在床上的南风，又在脑内跑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想起顾之江递纸巾时和她挨得那么近，还有他带着暖意的指尖，南风的脸在黑暗中微微发烫。仔细想想，平时上课时的顾之江，虽然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生人勿近，但是却说不上温柔或是热情。“怎么形容呢？”南风睁着眼，在心中兀自思索。平时的顾之江更像是一种较着真的端正的态度。但是今天的他好像不太一样。虽然语气没有多热烈，依然带着平日的一丝冷清，但就是觉得有些不一样，带着一丝柔软，刚刚好好的，就像现在窗外的月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在推门离开咖啡馆前，又鬼使神差地折返到柜台，抄下了陈姐在备忘录上预定信息旁顾之江的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