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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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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懿十年,春闱过后,占得名次的学子将进入国子监就读。
离榜单发布已过去几日,身穿青色长袍的少年人仍旧站在榜单之前。“白圭兄。”少年人转过身,瞧着来人。
李浩一脸笑意瞧着眼前人,弯下腰作揖。
“李兄这是?”张白圭不解道。
李浩笑了笑,“白圭兄,我此次并未进入榜单,即将要离开京都回到宣州府,特来向你辞行。”
“李兄何故如此火急火燎?”
“家里给订了一门亲,今年秋便要我迎进门,此次来向白圭兄辞行。”
张白圭愣了下,随后便笑,“那便恭喜李兄。”
李浩看着笑的勉强的张白圭道:“白圭兄此次未上榜不必如此愁眉。在李某看来,白圭兄文采斐然,来日必定金榜题名!”
翌日。
放榜之后他已经在京都逗留多日,也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敲门声陡然响起。
“张公子,楼下有人找您,”
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张白圭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定一会儿。
下了楼,一个粗布麻衣的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
他本本分分的先作揖,“张公子,顾大人有请。”
张白圭心里疑窦丛生,顾大人,据他所知京都就只有一个顾大人,那就是此次担任春闱主考官的顾琳。
顾琳将张白圭春闱的试卷摊在桌子上,他早就听闻荆州府的此人,三岁之时便开蒙、七岁作诗、十岁便已经熟读四书五经。
白纸上的小楷工整而潇洒。
“嘉懿八年,溯北大旱、蜀地洪涝,百姓皆苦,如今民生凋敝、商贾不市,余以为此时革除蔽政、改法新施,使其休养生息......”顾琳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出现在今天的朝堂。
他微微出神,若是他还能再活二十年,想必朝廷应该会是另一番景色。
“顾大人。
顾琳回过神来,看着来人。
眼前的少年人眉眼间尽是倔强,薄唇、高鼻梁,身穿青色长袍,身量颀长,咋一看就如同青山上的松柏。
“白圭来了。”顾琳笑着让他身旁的椅子上。
顾琳脸上热切的笑意,让张白圭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他是弱冠之年赐进士出身,出入官场也已有十五年,在官场沉浮也算是阅人无数,眼前的俊朗少年一看便知激进有余。
“白圭,你对今日朝堂有何看法?”
“弟子愚钝,还请先生赐教。”
顾琳点点头。
“你可知为何榜上未有你之名?”顾琳又问。
“学生才疏学浅,不如其他士子。”张白圭垂下眼帘。
“非也非也,白圭你少年意气,文采斐然,但如今朝堂的局势你可有了解?”
张白圭抬起头,“弟子听闻今圣体弱,一直由傅丞相代为理政。”
“是啊,如今天下事尽在傅丞相。”顾琳似在喃喃自语。
“白圭,从你的文章中能看出你是经天纬地之才,可笔力太过,现在就进入朝堂对你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日我扣下你的文章,想你再磨砺磨砺。”
张白圭只觉得一道闪电从头降落下来,刺的自己后背发麻。
顾琳笑着摸摸自己的胡须。
全然不知张白圭内心挣扎。
顾琳瞧着眼前少年人,心里闪过一丝念头。
“白圭还未取字?”
“要不我为你取字可好?”
顾琳满眼期盼的看向张白圭。
张白圭顺势撩开自己袍角跪在顾琳身前,“弟子请先生取字!”
顾琳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心里满意非常,常言道:树大招风,但入朝为官者需得挺直脊梁,即使成为招风的大树也得昂扬挺立。
“我为你取字:叔陵如何?”
“谢先生。”张白圭向顾琳拱手作揖。
“既然我为你取了字,你便是我的学生了,不必叫我先生,日后叫我老师即可。”
“老师。”
顾琳弯下腰将张白圭扶起来,将自己手上的扳指递给他。
张白圭在顾府住了几日后便提出回荆州府。
顾琳想到他还要参加下次春闱也没过多挽留,张白圭走时,他将自己多年来搜寻到的孤本都塞到张白圭的行李箱中。
船早已在岸边等待,春日里头水里散发阵阵暖意,春风吹拂着柳枝在河岸边飞舞,南来北往的人们各怀心事。
荆州府。
江氏一族是旧年从溯北迁来,当时的情景百姓还记得:五辆马车排列着进入荆州城,第一辆马车由两匹大黑马牵引,车厢被深色的樱桃木制成,上面雕刻精美的花纹,众人猜测是哪家富贵人家迁来。
后几辆马车便是众多箱子堆积,一看便知这是有家底的人家。
江氏一来,便由官府做主将申东路的豪宅卖与江氏,如今细细数来,江氏搬迁至荆州已经有一年又八个月。
江家老爷是丝绸生意,原来是与蒙古人做生意,将苏杭的丝绸高价卖与蒙古,从中获得巨大利润,后来朝廷与蒙古刀剑相向,迫不得已江老爷只好改卖茶叶,凭借商人的直觉江老爷生意越做越大,已然成为溯北首富。
好景不长,朝廷法度在最近几年越发森严江老爷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在溯北待下去,于是带着家人从溯北来到荆州府。
江老爷是溯北江氏旁支,他带着自己的妻儿定居在荆州府时无人问津。“老爷,在想什么呢?”玉氏坐在江老爷的身边,一脸关切。
“没什么。”江老爷安抚的朝玉氏笑笑。
虽说早已从溯北迁来,但看这荆州府还是不如溯北。
就是自家两个孩子的开蒙先生也不好找。
“老爷,如今子赟和阿影已经到开蒙的年纪,该为两个孩子找老师了。”玉氏眉头微蹙。
“好,夫人可有看好的先生?”江夫人所提之事正好也是江老爷所忧。
“妾身听说城北张大公子素有神童之名,老爷觉得可否?”江老爷转了转自己拇指上的戒指。
城北张大公子可不好请,他素有神童之名,虽在半年前的春闱中未有所名,但听荆州城人说,张大公子得了朝中大员赏识,做官指日可待,就连荆州城府尹都要厚待大公子两分。
江老爷想了又想,下定决心有空去一趟张宅。
“我明日便去拜访。”江老爷说完看向自己的发妻。
如今二人正值壮年,眉眼间情意流转。
二人成亲已有八年,江老爷仅有玉氏一位正妻,夫妻二人育有一子一女。
长子名唤江子赟,女儿名为江照影。
想起自己的儿女,玉氏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如今七岁,乖巧可爱也算省心,但自己五岁的女儿成天像个男孩子一样,天天上蹿下跳,穿着男装,不愿穿女装。
以至于除了几个从溯北带来的仆人,城里人都以为江家有两个儿子。
“二少,二少.......”门外传来四喜焦急的声音。
玉氏和江老爷对视一眼,得,串天猴来了。
“爹爹。”江照影扑进江老爷的怀里,拿脸蹭他的脸。
“怎么了?”江老爷满脸笑容,把小小的江照影扶坐在自己腿上。
江照影抬起头看向自己爹的脸,江老爷此时正而立之年,英挺的脸上满是慈爱,此时他满眼都是小小的江照影。
“我好想你。”江照影粉雕玉琢的小脸闪现出委屈的神色。
“昨天才见面的。”江老爷不由得好笑。
“嘿嘿。”江照影愣笑了一下,眼睛骨碌碌的转。
“阿影,过几日可想和哥哥一同读书啊?”江老爷宠溺的问道。
“想!”江照影扶着江老爷的胳膊,双眼紧紧的看着自己爹。
“爹爹,我想要读书,哥哥也在读书,我要和哥哥在一起。”江照影扯着江老爷的衣服,撒娇道。
“好!”
隔日江老爷便去了城北张家。
张老爷如今四十多岁的年纪,已有三子二女,张白圭是张老爷大公子,如今已有十八,二公子也已经十六,在白鹿书院读书,三公子还未开蒙,整天与张夫人在一起。
张江两家在生意场上多有合作,早已熟识,如今二人在张家客厅已经聊的火热朝天,张老爷已经想与江老爷结拜。
江老爷见气氛已经成熟,喝了口茶。
“不瞒张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江兄可是为求学而来?”
“张大哥怎会得知?”江老爷愣了下,难道还有其他人请张公子前去授课?
“江兄有所不知,前两天府尹牧大人将他家大公子拜我儿为师。”张老爷脸上显出骄傲的神色。
“白圭自幼虽有神童之名,但脾气倔,他的事我过问的甚少。”张老爷说完又叹了口气。
儿子太优秀,老子脸上虽然有光,但行事却要万分小心。
“那劳烦张大哥帮我问问大公子,是否能让我家两个小子一同与牧少爷拜师?”
张老爷有点难为情,牧府尹那边还等着答复,这边又来了。
江老爷走后,张白圭从书房走出来。
“爹。”
“白圭来了。”
张白圭瞧着自己爹愁苦的样子有点无奈。
“爹,若是他们想将自己的孩子送来,便送来吧。”
张老爷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