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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落灰的打火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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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话不仅没有恶意,还十分的爽朗。
让人很有好感。
但纪霜这会却有点不大乐意了。
她忽然挣脱开陈屿白的桎梏,抬起手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笑着说:“姐姐,你误会了,他就是我哥哥。”
陈屿白一顿。
纪霜松开他,扬着笑抛下一句“你们慢慢聊”,就转身走近车子,正想站着等,车子忽然响了一声解锁。
她回过头,看见了已经走了过来的陈屿白。
纪霜赶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陈屿白很快也坐了进来,缓缓启动车子,漫不经心地叫了她一声:“小朋友。”
纪霜:“……干嘛?”
陈屿白:“我又惹着你了?”
纪霜:“……”
陈屿白:“这次能跟我说说是为什么吗?”
纪霜默然片刻:“你讲不讲道理,怎么还拿我当挡箭牌?”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这样。
挡箭牌,没意思。
特别没意思。
陈屿白笑了下:“我可什么都没说。”
纪霜:“……”
你是什么都没说。
但你没事扯我手腕干嘛?
陈屿白:“拉你一下都不行?现在脾气这么大?”
纪霜:“……”
好吧。
可能是她想多了。
他可能就是不想她先走,然后随手一拉……
但她还是觉得不乐意!
“还怎么不开心了?”陈屿白语气有些低,且格外耐心,循循善诱似的。
纪霜于是一下没忍住,脱口而出说了句:“你怎么,一回来就…拈花惹草的……”
话音落地。
车内倏地静默一瞬。
“我拈花惹草?”像是终于有点气笑了,陈屿白缓缓勾起唇:“讲点道理,我就和你说了话。”
“噢。”
纪霜想了想,觉得自己简直非常好被说服,很快就反思自己的情绪确实是莫名其妙安到了他头上,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搞错了。”
陈屿白在红灯前停下,车内昏暗中,他的手懒懒搭着方向盘,忽然开口道:“我现在回去加上她的联系方式才叫拈花惹草。”
纪霜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外面确认这不是一条能掉头的车道,才放下心来。
她真摸不准他会做什么事,一直都挺随心所欲的。
“这里不能掉头。”
陈屿白:“前面掉头也行。”
“……”
来真的?
纪霜默默地抬手捂着自己的手臂,小声说:“那我手有点痛。”
陈屿白偏头扫了她一眼,懒声道:“先把你送过去,我再回来。”
纪霜:“……人都已经走了。”
陈屿白:“说不准呢。”
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逗她到底,绿灯亮起后陈屿白踩下油门,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看样子真是打定主意要赶回去“拈花惹草”。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夜幕沉沉,氛围沉静,纪霜忽然下定决心说:“不行。”
陈屿白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行?”
“我担心你……”纪霜说得很犹豫,目光都不敢往那边看:“骗人家。”
然后说着说着又顺畅了起来:“她伤心了怎么办?你这样不好。”
这就是明明白白地冤枉人,给人安罪名了。
陈屿白却仍旧神色散漫,微微弯着唇并不在意的样子:“那我就更要回去了。”
纪霜:“?”
“你都这样说我了,”陈屿白道:“不做出点实际行动不是很亏?”
“……”
“我不是说你的意思。”纪霜解释:“我就是……提出一个假设,然后建议你不要这样做。”
说完又补了两个字:“真的。”
陈屿白当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往下说:“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已经变成这种形象了。”
纪霜:“……”
这语气。
她终于听出来了。
是在逗她玩。
还逗上瘾了。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就见陈屿白拐进了一条小道,在路边停下。
“下车。”
她边解开安全带,边问:“去哪?”
陈屿白已经下车,绕到这边替她打开车门,回道:“诊所。”
纪霜一顿:“需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陈屿白干脆道:“那去医院。”
“……”
惹不过,惹不过。
纪霜赶紧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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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从诊所处理好出来,陈屿白又把纪霜送到酒店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将近十点的时间了。
纪霜往里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自己还披着他的外套,于是又转身走回去,脱下来递给他:“你的外套。”
陈屿白没接:“披着吧。”
纪霜想了想,收回来:“那我洗好了再还你。”
陈屿白:“嗯。”
纪霜顿了顿,说:“那我走啦。”
“好。”
陈屿白仍旧有些懒散地靠在车上,没急着走,只是垂眼看着她,在夜里眸色似流光。
这里的路灯被树遮挡住,只有一点光影斑驳落在他身上,不说话时,夜色寂静,他也寂静。
在这样的目光下,纪霜没能迈动步子,她轻轻捏着身上的外套,忽然朝他走近了一步,轻声开口喊他:“屿白哥。”
陈屿白眉梢轻挑:“嗯。”
纪霜抿了下唇,说:“我没有把你忘了,一直都记得。”
陈屿白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嗯。”
“我就是觉得……”纪霜斟酌道:“这么多年没见有点不自在。”
“嗯。”
“以后不会了。”
“嗯。”
“……”
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习惯真是……
一点也不温情。
她好不容易说出来这些话。
纪霜实在没忍住:“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
陈屿白看着她,唇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十分顺从地说:“我知道了。”
纪霜叮嘱:“那你不能生气了。”
陈屿白语气散漫:“看你表现吧。”
纪霜:“……”
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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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霜上了楼,找到房间号,推开门。
原本除去导演都是两人一间房,但后面突然加了一个人,于是纪霜就一个人一间了。
她洗完澡给自己涂完手臂的药膏,便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才终于有空好好回想一下这场意料之外的重逢。
很显然,尽管三年没见,他还是拿她当小孩。
甚至变本加厉。
太过分了。
……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决定回国的。
想不通,觉得心烦。
纪霜翻身下床蹲在行李箱旁翻书。
她来之前特意带了本《人生海海》,避免自己想得太多心猿意马,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书被她放在最底下,翻找的时候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一个东西,纪霜顿了下,伸手把它拿起来。
是一个上了年头的打火机。
估计当时下意识给收进来了。
纪霜回到床上,靠坐着。
思绪忽然飘得很远。
之前父母有段时间去度假,纪璟也要出差,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陈屿白知道后就说来接她放学。
她其实已经是高中生了,没必要。
但她却满口答应了下来,心里止不住的很开心。
那天暮色温和地压下来,抹去了最后一点微光。
她和同学道别后走到路口,看到陈屿白就站在拐角处,身姿清朗,垂着眼讲电话。
她莫名放慢了脚步。
很快,他挂了电话,从口袋里翻出包烟,拿了一根放到嘴上,忽然又顿住,拿下来。
眉眼微敛,透着冷淡气息。
纪霜想,可能是因为那通电话。
也可能是因为忘带了打火机。
她摸了把口袋里的零钱,跑到旁边的便利店里选了个当时最好看的打火机,还有盒薄荷糖。
怕他等太久,纪霜付完钱急匆匆地跑过去,到他跟前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
陈屿白挑了下眉,抹过她额前微微泛出的汗:“跑什么?我又不会走。”
纪霜被额头上的触感弄得僵了下,但很快就回过神,一股脑地把打火机和糖全部塞给了他。
陈屿白低头看了好几秒,没说话,就在纪霜忐忑自己是不是送错了礼的时候,他忽地勾起唇。
“好乖。”
那时天气难得晴朗,他的眉眼倏尔舒展开来,在那一个瞬间少了几分冷淡和疲倦。
而是伴随着远处的夕阳,笑得十分温柔。
纪霜就这么轻易地,在一个十分普通的一天。
又一次心动了。
她在陈屿白低头往前走的时候,偷偷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他的背影。
像是正式宣告她的喜欢。
……
最后那支烟还是没有被点上。
后来兜兜转转,在他出国前的几天,纪霜坐在他车里时,想找个东西,却忽然瞥见角落里落了灰的打火机,于是什么也没说就把它收了起来。
没有得到人珍视的礼物不是好礼物。
她在心里默念。
**
纪霜又失眠了许久,刚睡着没一会就被闹钟吵醒,第一天不能迟到,她只好闭着眼睛挣扎起来。
临出门前瞥到床头柜上的那枚打火机,鬼使神差地把它放进了口袋。
到基地的时候是将近九点,理论课老师讲得大而泛泛,纪霜听得昏昏欲睡,无奈陆倾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活像个监工。
当着导演的面她也不好睡过去,于是强撑着眼皮度过了第一节课。
休息时听说等会还有一堂飞行理论,老师还是这位。
为了避免自己下节课太过痛苦,纪霜趁着这点休息时间抓紧溜了出去,找到一处露台吹风。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丝丝缕缕凉意微薄,过了会,她觉得清醒了些。
恰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几下,有人发来消息。
纪霜手往里摸,却摸到了打火机,一时没忍住拿了出来,在暗沉的天色里看了几秒。
正想收起来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含着浅淡的笑意:“打火机?”
纪霜一僵,赶紧把打火机握进手心里,然后丢进口袋,才转过身,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陈屿白。
他今天穿的是常服,身材高大清瘦,唇角微勾,带了点似笑非笑。
纪霜有些僵硬,不知所措地想着他刚刚有没有看清这枚打火机。
要怎么解释。
这枚打火机出现在了她身上。
她又把这枚打火机带在身上的行为。
陈屿白垂眸看了她两秒,忽地伸出手,笑着道:“拿出来。”
纪霜决定挣扎一下:“……什么?”
陈屿白仍旧笑着:“要我自己拿么?”
“……”
纪霜不情不愿地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慢吞吞地拿出了打火机,却还是不敢直接给他,勉强握在手心盖住它的外观,问:“你要这个干嘛?”
陈屿白握住她手腕,慢条斯理地把她手心里的打火机抽了出来,缓缓反问:“这话不是该我问你?”
纪霜无力地看着他垂眼盯着这枚打火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屿白忽然喊了声她的名字:“纪霜。”
纪霜后背都绷紧了,感觉在被老师点名:“啊?”
过了两秒,陈屿白却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怎么还逃课?”
纪霜松了口气:“……下课了。”
“噢。”陈屿白扬了扬手里的打火机,尾音稍扬:“那这个打火机是?”
纪霜很快找了个借口:“我哥的,我替他保管。”
“我看起来有这么好骗么?”
“……”
陈屿白又垂眼盯着打火机端详了几秒,语气低低道:“看起来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