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暮色》墨以书

1、第一章

　　因为男女平等问题，女朋友跟我吵架了。
　　她非说社会大环境对女性不公。
　　我愤愤不平。

　　“现在还不够男女平等吗？”
　　“你为什么要一直觉得女性比男性艰难？”

　　女友呵呵一笑，“如果你是女生，你绝对不会这么说！”
　　睁开眼，我真变成女生了？？？
　　*
　　按理来说，这么荒谬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眼下我正在经历。

　　镜子前的女生是一张陌生的脸，五官不够精致，却胜在温柔。
　　她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夏季校服，胸前微微隆起，齐肩的头发被一根皮筋松松的扎着。

　　镜子里的她此刻表情很惊恐……因为这是个女生。
　　她是个初中生……
　　不对，应该是我。

　　我是个初中生，在一所乡镇初中读初三，爸妈在家里务农，就靠着那几亩地的收成养活这个家。

　　我还有个弟弟，比我小两岁，他在县城读初一，县城的教育资源肯定是比这个破落的小镇强的，作为一家之宝，最好的东西都会往他身上倾斜。
　　从一个城市富裕青年，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贫困家庭的大女儿。

　　老天爷蛮爱开玩笑。
　　甚至没给我多久的和缓时间，我的房门被人敲开。

　　“张湘，快要迟到了，你好了没？”
　　屋外站着我的好朋友，刘云，她是来叫我去上学的。

　　“哎！”我应声，随后又扯了扯嗓子。
　　这个女声从我喉咙里发出来，我很不习惯，但现在似乎不习惯也得习惯。

　　哪怕是做梦，现在还没醒，那我也得继续做下去，想到这里，我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这个上天安排在我身上的玩笑。

　　我拿起书包，跟着刘云出了门。
　　一路上，我俩都低着头不说话，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闷闷的，我也不想多问，因为现在谁能有我心情不好？

　　笑死，根本没有。
　　无人懂我悲伤意，无人还我男儿身！

　　“你准备去哪所高中读书？”
　　快到学校时，她忽然抬头问我。
　　我一愣，“考到哪里读哪里呗。”
　　大概有很多人都会像我这么回答。

　　她眼睛却一下红了，委屈的情绪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又迅速的低下头。
　　“我应该不会再读书了。”
　　我不解，皱了下眉头。

　　她继续说：“我爸给我找了个男人，读完初中我就要嫁了。”

　　啊？
　　我顿时瞳孔地震，她才几岁啊？初中毕业的年纪还只是个孩子，就要嫁做人妇了？
　　“你疯了，你才多大！”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但她稚嫩的脸上浮现出错愕，是在惊讶我为什么那么惊讶。
　　在农村有大把的女孩初中才读完就嫁人生子，三年抱两，五年抱三的。

　　他们好像并不知道这其实是犯法的！或者说，他们不在乎。

　　“我爸说，那男的开货车的，家里有钱，我嫁过去会有很多彩礼。”
　　我目瞪口呆：“……”

　　那这和人口买卖有什么区别？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分明是暗淡的。

　　我有点无奈，她肯定也不想那么早的嫁人。
　　可为什么不反抗啊？拒绝不行吗？干嘛要逆来顺受？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为什么不严词拒绝啊？

　　我心里反问一大堆，多到根本不知道从哪句问起。
　　她忽然转过身拿背对着我，轻轻撩起衣服的一角，露出一点白皙的肌肤。
　　我持续瞪大眼睛，愣的很彻底，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这是要干嘛？

　　衣服又被她撩上来点，我这才看见她后背那几道鲜明的红痕，是被什么东西抽上去的。
　　再往上，应该是更多的伤痕。

　　但我没敢再看，她也没有再给我看。

　　过去活了二十八载，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伤口，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震撼的，为什么会有父母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而关于她为什么不反抗这个问题，她也用触目惊心的伤痕给我回答了。

　　她是被逼的，但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法子帮她。
　　*
　　那天我和刘云总共就说了这么多话，自那以后她开始郁郁寡欢，整天浑浑噩噩的。
　　她还是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只是我们彼此都没有多说什么话。

　　初三时间一晃而过，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恶补了初中知识，好在我本身成绩并不差，初中水平的考试我能应对自如。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复习好初中所有的知识考点，也足够我接纳自己这个新身份。

　　姨妈痛了两次，每次都险些让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好男儿下不来床，虚的像抽了魂似的。不能接纳又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的事，就像刘云要嫁人。

　　毕业前我找她很认真的聊了一次，问她要不要报警。
　　报警，这可能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她听后笑了一下，望向远处山岗后的夕阳，落日将天际染成绯红，光芒铺陈在青翠的山峰上，缥缈的如同薄纱。

　　“没用的。”
　　她轻轻吐出口气，“警察管不清家务事，小镇的警察更管不清婚嫁事。”
　　“你这个办法已经有人替我试过了，那个人她今年刚生了第二胎，呵……又是个女儿。”

　　听着她带满愤慨的话，我心头忽然闪过一丝异样，泛着酸意。
　　心酸的酸。

　　短暂地沉默之后，刘云站起身，半身沐浴夕阳，将表情藏在光芒中，缓缓说。
　　“张湘，你高中继续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个好成绩，离开这些大山，也去外面看看江海湖泊，广阔天地，祝你能平安遂意。”

　　……
　　刘云还是嫁给了他爸口中那个很有钱的男人，比她大了整整八岁。
　　因为还是未成年，婚宴不敢大办，就请了几桌亲朋好友的酒，刘云也叫了我，但我没去。

　　那天刚好是出成绩，我一大早就去了学校查分，中途还下了雨，我因为没带伞，被淋成了落汤鸡。
　　乡镇地方，信息教学还没普及，查个分我都得大老远跑来学校。

　　初中这张答卷，我写的很不错，超出重点中学的分数线二十多分，闭着眼睛都能上一中。

　　刘云的我也给她看了，考的很不错，县城的几所公立普通高中几乎能任她选择，只是好像这样，我才更觉得难受。
　　她大概，已经不需要这个成绩单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很短，随手写写，某乎文风，因为原本我打算闯某乎，后来我到了这里，而这篇随手写写的文章，我想让它见见太阳。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基于本文有存在争议的可能性，容我多言。
还是那句话，我并不是□□，也不想挑起男女对立，只是时至今日，仍有许多地方女性的苦难不被人看见。
而我私以为，在这个浩大的问题上，首要做的，应当是直面、正视部分女性如今尚存的不易，这样男女平等这个议题，才能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