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德拉科公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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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洛离开后，阿特斯在原地驻足许久。
直到雪花无声落下，慢慢消融在青年鸦羽似的睫毛上。
他仿佛能听到冰晶摩擦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雪占满视野，棉花团似的包裹住众人。
伊斯和切尔面对面交谈，话语声被风雪压下，他们互相推攘肩膀后踏上两条不同的道路。
切尔踩着艾洛的脚印走向魔都，背影孤独又坚毅，比任何时候都更像勇者。
伊斯目送他离去，单手遮挡在额前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散。
红发青年叉腰转身，面色平和地注视着剩下的队员，伊莲娜默默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他们如两团烈火，在白茫茫的雪山前显得分外突兀。
“阿特斯，”伊斯率先开口，牵过伊莲娜的手向他走来。
“该你领路了。”
……
德拉科公爵的大军驻扎在一座山下，被他用魔法隐藏，最敏锐的斥候也无法发现，只有少数皇室成员才知悉详细的战略计划。
法尔科纳·德拉科——历史上唯一一位六阶大法师，少年时便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魔法天赋，先后拜入多位护国法师门下，学习期间皆有所得，超越老师的速度越来越快……是人类的骄傲，魔族的忌惮，被寄予了突破神明桎梏的厚望。
除去魔法方面的贡献，他在政治上也颇有建树，150年间曾辅佐过三任君主，把国家管理得欣欣向荣。
他提倡驯服魔兽而不是简单的物理杀灭，将魔物与器物相结合，推动生产力发展。
这样一位传奇一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解释的通，什么都能调查清楚……
于是，阿特斯把仿版戒指交给了他。
“这是我在陛下薨逝那天捡到的，因为战事一直没有机会交给您。”
他站在台阶下，眸光黯淡，像头被雨水淋湿的幼兽。
帐内没有其他人，呼吸声清晰可闻。
德拉科公爵用悬浮术接过戒指，透过单片镜细细查看，在内圈上看到了熟悉的人类古文字。
沧桑的嗓音响起，咒语般的韵调在空间里回荡。
“lei.ou.en.”
狮心王
任何一位狮心王朝的贵族都能听懂，除非他双耳失聪。
一米长的光鳗围绕球形食槽徐徐游动，散发的暖光足以照亮每个角落。阿特斯在毫无温度的温暖色彩下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极了蓝宝石，折射出魄人的光芒。
“它和陛下遇害有关系吗？”
“它”还是“他”，此刻已经没有意义。
戒指悬在半空中，好似飘浮在海面，随着两人呼出的浊气上下浮动。
“阿特斯，”白须老者沉声开口，语气并不温和，却也不算严厉。
“把这件事交给大人们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很好？是指把靠运气发现的小玩意交上来吗？”
阿特斯注视着高大的老者，掩下眸底的幽怨。
“公爵，我已经不是孩子了，父王在这个年纪时正在战场杀敌……”
最终却死在难民暴动中。
这个时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平，除开王都和大城池，处处摇摇欲坠。
横空出世的魔龙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颓势。
馥郁兰花的沁香也盖不过这股怨念。
一滴露水沿着叶脉悄悄滴落，它在砸到桌板前曾想象自己将投入波澜壮阔的海洋，成为时代巨浪的一部分。
“啪，”露珠碎裂在木板上，与任何摆件相比都是那么渺小。
“我可以承担更多责任。”
幼兽的影子逐渐成型，那是一头金鬃利齿的雄狮。
公爵沉默几秒，给予他回复。
“那你应该清楚，现在真正要紧的是什么。”
是必不可免的战争。
“国民关注的是什么，期待着什么。”
是胜利。
“你的调查对国家有什么帮助？你的期望是否和人民一致？”
“如果你真的足够成熟，就会意识到这些才是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白须老者直立在高台上，轻轻一挥手，合闭了屏风。
“布兰多尔殿下，私人咨询到此为止，如果您想为国家奉献，请先去为英勇的战士们安排食宿吧，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可不只是为了某位亲属。”
独自飘浮许久的戒指被重重地撂到一沓古老的手稿上，压住写满咒文的牛皮纸。
如果此刻有风吹过，几张纸下会露出精细的图画。画面上的银戒与镇纸之物重合，最下面写着古老的咒语。
它们被从杂物堆中解救出来，试图发挥真正的作用，并期盼有人能如百年前一样结束这混乱的局面。
……
阿特斯被请出圆帐，转身望见一对巡查骑士。
领队向阿特斯行礼，他呆愣一瞬后微笑回礼，目送他们离去。
年轻的骑士们精神抖擞，目光熠熠，盔甲和眼睛都在闪光。
他们比他更有目标，向着伟大的事业前进。
阿特斯不由自主地拢了拢头发，准备返回营帐。
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听到了魔力嗡鸣。
“咚——”
一颗陨石在防护罩上撞出个窟窿，砸到无人的空地中央。
德拉科公爵设下的是五阶防护罩，要远超同等战力才能打破。
金红线条编织的飞龙在与光罩接触的瞬间像水球似的炸裂，在众人头顶绽开焰火。
烟花还未彻底消散，位于中心的一点金芒轻轻触及防护墙，洪钟般的嗡鸣霎时爆发，在山间回荡，甚至传进了雪域领主的耳朵。
“噼啪——”
蛛网状闪电眨眼间遍布穹顶，如千万窟窿抓住拱形护罩。
这电光晃得世界白茫茫一片，耳畔响起持续不断的蜂鸣。
终于，光罩中心破了一个小洞，甚至还没来得及扩大，入侵者一拳锤下去，随后径直砸到雪地上。
富含氨味的风席卷全场，防御术式纷纷亮起，开出五彩斑斓的阵法花朵。
兰德不知从何处跑来，挡在阿特斯身前撑出一片安身之地。
半精灵骑士感应到熟悉的魔法气息闷声提醒道：“殿下，睁眼，是熟人。”
阿特斯眯起眼睛，在雪渣扑击下依稀辨认出对方的身形。
那人在雪雾里缓缓直起身，一只竖瞳亮出摄人的绿芒。
他与他对上视线，于风雪中重逢，恍若隔世。
“阿特斯——”
艾洛咬牙轻吟，声线充满颗粒感，听起来雌雄莫辨，仿佛多个人声重合到了一起。
“……艾洛？”
似是没听见，被裹在风雪中的影子未给予任何回应，他歪了歪头，接着迈开腿，走向两个孤立无援的战士。
紊乱的气流刮起长发，暴露一只璀璨的金瞳。
那只眼睛深处燃烧着熊熊烈火，无辜者在火中哀嚎，向阿特斯伸出枯瘦的爪子——恍若地狱般的光景。
他和兰德定在原地，陷入血与火的深渊。
玛瑞蒂纳在魔渊底部轻语。
“血债血偿。”
他是伊戈的后代，布兰多尔家族最后的血脉……
“阿特斯·布兰多尔，”艾洛咬住这个名字，着魔般向前抓去。
金鳞爬上手背，尖锐的指甲像鹰爪，与青年的玻璃体只差一寸。
“艾洛，回来。”
切尔从背后抱住几近失控的青年，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
雪豹用前爪锁住龙的胸腹，脸上晦暗不明。
灼热的胸膛紧贴后背，跳动的心脏将炽热的情感泵进体内。
艾洛顿了顿，慢慢收起爪牙，张口喘息着。
切尔轻拍他微颤的脊背，耐心安慰道：“慢点，别急，他跑不了。”
“咳，”艾洛感到嗓子干涩，喉咙就像被火焰灼烧过的隧道。
“切尔——”
“艾洛大人，我知道，”切尔扶着艾洛扫向阿特斯，平静地开口，向他寻求帮助。
“阿特斯，可以帮忙倒杯水吗？”
他的余光瞄到呈扇形包围来的骑士们，低声补充道：“在那之前，先把他们请走。”
……
门扉关闭，喧嚣被隔绝在外。
阿特斯的私人帐篷内，艾洛捧着清茶坐在炉前烤火。
他的左眼被头发遮盖，每次呼吸后能隐隐看到一点金光。
龙的情绪稳定下来，似乎只要不再动用力量，他就仍是那个面无表情的精灵冒险者，灾难过后还可以和同伴一起冒险。
但众人的表情无声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是变成这样，这是必然结果。”
红龙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只是被封印了，又不是彻底死去，早晚会如此。”
我们？
“对，我们。”
“期待‘我们’变成‘我’的一天，艾洛。”
……
讯使与伊斯和伊莲娜一同扣响门板，德拉科公爵传阿特斯问话，而伊斯听说了骚乱，怀着复杂的心情来见友人。
两波人擦肩而过时，艾洛忽地发声。
他问，“你认识伊戈吗？”
阿特斯回答，“等我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你不是说过吗，我可以做的更好，所以——相信我。”
“好。”
……
相隔一个小时，阿特斯再次见到公爵，只是如今的心境似乎大有不同。
年轻的金狮更加冷静，扬起头与老者平视。
“是我叫他来的，却忘记教他敲门，给您添了许多麻烦……”
“你叫他来，为什么呢？”公爵就此打断，深邃的眸光几欲将青年的灵魂看穿。
“他是五阶施法者，在您与魔龙战斗时能提供些许帮助。”
“帮助……阿特斯殿下，你的魔法老师是否教过你——没有默契的搭档只能做旗鼓相当的对手或比敌人更难缠的累赘。”
“公爵，我是说——他可以在您战斗时，帮忙保护后方的人民，如果没有他们，战斗将毫无意义，胜利带来的只有空虚……您的作战计划涵盖了方方面面，但似乎没有考虑到后方，因国王薨逝，所有的战力都被调往前线，可骑士们保护的从不是国王一人。”
“……”法尔科纳沉默几秒，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幼狮。
“阿特斯殿下，你说的对，”他给予肯定，并重新发问。
“他有多少可信度呢？如果只是认识不到半年的冒险者同行，或者来历不明的魔种，再或者突然抛下你再突然找来的半疯……就像把狼放进羊群，百弊无一利，他是魔族——”
“公爵，他和您一样可靠，如果您担心的是他的身份，或许先祖的话可以给您慰藉——一个冷面心善的魔族远比满口假话的同类更可靠。”
“……先祖说过这话吗？”
阿特斯轻笑，语气坚定。
“公爵阁下，史书记载的是历史，但血亲会记下彼此的一言一行，并讲给后辈，身为布兰多尔家族的直系血脉，我绝不会记错。”
“嗯，也许你是对的，”公爵不由自主地与他错开视线，望向远方。
“有些东西确实不会纪录在史书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