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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七哥哥不是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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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澄舟没让泠七弦回他那简易的洞府,而是回了谢家。他虽在谢家地位尴尬,但迫于一些原因,明目张胆欺辱于他,谢家人还是不敢的。
泠七弦原以为谢澄舟身为剑修第一人、谢家的活招牌谢渊的独子,纵然天赋不佳,又略微痴傻,但有谢渊照拂着,定也能安度一生,更何况谢渊爱子如命。从谢澄舟即使是个小傻子,扶摇宗也能同意与谢家联姻就能看出,谢澄舟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地位的。
入了小院泠七弦才知道,谢澄舟在谢家的小院,与他在扶摇宗如今的洞府比起来,差别并不大。
“七哥哥,你且等等,我去找琉姐姐来,琉姐姐是医修,可厉害了!”
谢澄舟扶着泠七弦靠座到椅子上,急急忙的就要去找人。
泠七弦目光扫过简陋小院,眉头轻蹙,他原以为谢澄舟会独自出现在扶摇宗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现在想来,这特殊的缘由似乎并非他所以为的那样,谢家的情况也与他想的有些出入。
“澄舟,玉渊剑尊何在?”
谢渊的剑名为玉渊,故也被称为玉渊剑尊。
泠七弦叫住了准备出门的谢澄舟。
“伯父说爹爹闭关去了,要很久才能出来。”
谢澄舟脚步一顿,背对着光,语调并不如之前活泼。
“闭关?”泠七弦疑惑,“玉渊剑尊不是才刚突破渡劫期不足一甲子么?怎么就又急着闭关?”
倘若谢前辈尚在闭关中,那谢家又是谁做主的结契之事?
“爹爹说,不可以告诉别人。”谢澄舟的头似乎低下去了点,一字一句道,“但澄舟觉得,七哥哥,不是别人。”
“爹爹他,”谢澄舟慢慢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玉扣,放到泠七弦手中,“在这儿。”
玉扣上雕浮一株茎叶细长的不知名植物,呈环抱状拥住半块玉扣,主茎又沿另半边玉扣圆环盘旋至中心处,整颗植物为首尾相接状。再从末端蕊心中吐出一颗通体墨色耀石,衔接在玉扣中央,墨色耀石上镌刻的繁复花纹,隐约泛着清光。
玉扣质地温润,躺在手心隐隐泛着暖意。雕工和玉料都算得上乘,但在修真界却算不得稀奇。
泠七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谢澄舟的意思。
谢澄舟把食指覆在玉扣上,缓缓注入一丝灵力。一道青色的冷光顺着玉扣上植物的主茎,迅速爬满了整颗墨色耀石的繁纹,而墨色耀石也在瞬间变得通透起来,繁纹上的青色冷光照亮了盘坐在耀石内的金色小人,竟与谢澄舟有着三四分相似!
泠七弦双瞳骤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澄舟。
“怎会……如此?”
“爹爹说,只有这样才能救澄舟,叫澄舟不要告诉其他人。”谢澄舟将食指收回,撤了灵力,玉扣又变回了平平无奇的模样。
谢澄舟呆呆的看着泠七弦,眼神懵懂,“爹爹还说,澄舟要听话,然后就飞进里面了。”
泠七弦像是突然被遏住了喉咙,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澄舟解释。
谢澄舟一直都在玉渊剑尊的羽翼下,被保护得太好,他贫瘠的十几年生命中,甚至都不知道死亡是何意。
难怪谢家会推出谢澄舟与自己结契,以玉渊剑尊甚至愿意掏出自己元婴给谢澄舟的行为,他或许可以容许谢澄舟像平常人一样过完一生,也可以痴傻一辈子,却绝不会允许谢澄舟成为结姻的工具。
难怪谢澄舟身为玉渊剑尊独子,却住在这简陋的小院,不过又是一出看人下菜碟的戏码。
泠七弦刚想说些什么缓解氛围,就被一连串的呵斥声打断了。
“呵!一天不见,谢舟舟,你可真长本事了啊,连野男人都敢往屋里带了啊!”
谢澄舟听着声音,心虚的咽了口口水,琉姐姐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谢舟舟。
女子一身墨绿衣裙,银索襻膊,腰间别着一根银色长鞭,一支素钗简单挽起长发,手里还提着一个三层小食盒。
“得亏得我娘做了莲蓉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我给你送来!”
食盒被狠狠的放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杯子与杯垫发出整齐划一的“啪啦”的声音。
谢澄舟却不惧她,反倒笑嘻嘻迎了上去,甜甜的喊了声,“琉姐姐!”,然后拉着女子坐到泠七弦边上。
“刚想去寻琉姐姐呢,没想到琉姐姐就来了!”谢澄舟给谢琉赔笑,“琉姐姐快帮七哥哥看看,他可受了好重的伤呢!”
谢琉白了一眼谢澄舟,“七哥哥?叫这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情郎呢,忘记你在扶摇宗还有个未结契的道侣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谢舟舟你还是个朝三暮四的性子呢?”
“咳,”泠七弦听得尴尬,忍不住假咳了一声。他虽不苟言笑,但被人当着面如此调侃,耳尖还是悄然红了几分,“在下,便是泠七弦。”
“……”
当着本尊的面说坏话什么的,谢琉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只得僵硬的转移话题,对着泠七弦凶巴巴道,“行了,手给我。”
泠七弦伸出手臂,将袖口上拂了几分露出手腕。
谢琉刚搭上脉,神情就倏然一变,若有所思的看了泠七弦一眼后,面色凝重的尝试对着脉门输入一道灵力。
泠七弦身体的破损程度,连谢琉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早听闻扶摇宗的天骄大师兄金丹碎裂变成了废人,没想到竟然废得这么彻底,连破损的灵脉都没舍得给你好好治。”
泠七弦听出了谢琉话里的嘲讽并不以为意。谢琉一语双关,既是说泠七弦金丹碎裂止步仙途,也是在说扶摇宗一年来对他的不管不问。
只是一旁的谢澄舟却听不得别人说泠七弦的不是。他听不懂谢琉话里的意思,只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嘟着嘴,神色幽幽的看着谢琉,“七哥哥才不是废人。”
谢琉被谢澄舟护犊子的行为给逗笑了,给了谢澄舟头顶一个爆栗,“得了,金丹碎裂我是救不了,他腿上的伤,还有灵脉,我倒是能治。”
“好诶!”
谢澄舟听了高兴,泠七弦却神色如常。在这之前,他也拜访过几位关系颇好的医修,得到的结果都不是不能治,而是丹药难寻。
若他还是那个名声赫赫的扶摇宗大弟子,师尊自然会动用扶摇的势力倾力相助,也不会这一拖,就是一年有余。
“别高兴太早,”谢琉拉住兴奋得要跳起来的谢澄舟,“能治归能治,但丹药可不好弄齐。”
泠七弦心道,果然,“可是护脉丹和洗经丹?”
“诶?你知道?”其他药材和丹药都比较常见,唯此二丹药,对炼丹师的要求极高,故而供不应求,是以有市无价格,他们能不能碰到还两说,即便是遇到了,那点身家加起来估计还不够买点丹药渣。
泠七弦从怀中掏出一个半指长的瓷瓶,递给谢琉,“护脉丹。”
谢琉诧异的看了一眼泠七弦,刚想问点什么,随即又想到此人之前可是扶摇宗大弟子,如今虽不得势,却也曾煊赫一时,身上好东西应当也攒了不少。只是感叹他的好运气,说不定洗经丹也不是白日做梦?却不知道这颗护脉丹其实是掏空了泠七弦大半的家底才换来的。不然也不至于才一年就弹尽粮绝,被迫去理事堂领月俸解燃眉之急。
“旧友里,也非全是些落井下石之辈。”泠七弦说的云淡风轻,个中酸楚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一位散修友人从拍卖会帮我寻来的。”
谢澄舟闻着瓷瓶里溢出的丹香有些走神,总觉得像是在哪闻过,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在他爹给他留的小空间里。当即用灵力探入空间,将巴掌大的瓷瓶取出,倒出丹药放在手心,像是在等着长辈夸赞的稚童,“我也有!”
谢琉见了却赶紧拉住谢澄舟的手把丹药放进瓷瓶,又拿过一旁的莲蓉糕塞入谢澄舟手中,把人往屋外推,“谢舟舟你瞎掺和什么,去外边吃你的莲蓉糕去。”
谢澄舟手里端着一叠莲蓉糕,一脸茫然的被关在了屋外,神色有些委屈。
虽一晃而过,泠七弦还是认出来了,谢澄舟拿出来的并非护脉丹,而是他正好没有的洗经丹。两种丹药的丹香极其相似,但色泽上却天差地别。护脉丹色泽温润呈白玉色,洗经丹却是绚丽的绯色,如炽烈的火焰。如果不是谢澄舟将丹药倒在手心,他怕是也要认错。而谢琉紧张的模样,他也能猜出几分缘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尤其能护住谢澄舟的玉渊剑尊已经仙逝,这样的谢澄舟在外面眼里,就是块谁都能咬下一口的肥肉。
想到不久前这个少年还将自己护在身下,说着以后他保护自己,泠七弦只觉得讽刺极了。
那么多人,修了大半辈子的仙,练了一身本事,却连个痴钝的少年都不如。
谢琉顺手给屋子下了一层隔音咒,认真道,“泠道友是风光霁月的扶摇宗大师兄,即使如今金丹碎裂,也是与我等不同的。指不定哪日得了机缘,金丹恢复,又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而舟舟不一样,他心智欠缺,停留在八岁,不出意外便永远只有这八岁。”
泠七弦没有打断谢琉,他大概能猜出谢琉的用意,用眼神示意继续。
“泠道友必然也认出了那洗经丹,”谢琉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道,“结契之事,实非舟舟所能左右。只盼泠道友若能寻得机缘重登巅峰,勿连坐于舟舟,而多念及今日之恩,届时稍加照拂舟舟;若真是命数,要绝了道友后路,便求道友今后能与舟舟就只做一对寻常道侣,伴他黄土白骨。”
直到很久之后,谢琉意外得知二人结契的真相,只恨不得撕碎空间把此时大放厥词的自己痛揍一顿,气得好些时日没有搭理谢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