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滴泪引》弱水三千_

6、 第五章 夜

　　蹙离停下筷子，点头道：“是的，这雪妖一日不除，恐怕北疆的百姓就要多担惊受怕一日”。

　　“是呀，天下苍生在你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我搅动着碗里的面，忽然觉得口中又苦又涩。

　　他用一种很古怪的眼色看着我，半响才道：“青黛姑娘，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我本来就是人”，我放下筷子，站起来去看窗外的夜色。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很像蹙离认识的一个故人”，他笨嘴拙舌的解释道。

　　“是么，故人？真的只是故人么？”，我转过身，身子前倾，逼近他，他忙把身子后仰，尽量离我远一些。

　　他有些发窘，我想那是因为我呼出来的气息拂在他脸上的缘故。

　　如果，他肯承认那是一段属于他的爱情，我想我是会告诉他我就是当年那个人的。

　　他愣了半响，嘴唇嚅动着，却终归只是叹了口气，说：“只是一个故人”。

　　我失望的直起身子，忽然很想去吹一下风，窗外的风很大。北疆的风一向这么大的。

　　“青黛姑娘，你去哪？这面你还没有吃呢？”，身后传来蹙离的声音。

　　“留给你的故人吃吧！”，我甩出这么句话，再不愿理他，大步向屋外走去。

　　屋外，群星已起。

　　如墨的苍穹上群星闪烁，白芷正坐在星光下，把两条修长的腿伸直，出神的想着什么。可我的脚步声只是到了他的身后，他就立刻回头，道：“坐”。

　　他不问我为什么微红了眼眶，又好像对我忽然的出现并不吃惊，只是把身上披着的袍子脱下来铺在雪地上，道：“坐”。

　　我看着那件名贵的袍子就被他这么随便的铺在雪地上，正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坐下来，他却不容置疑的再次命令道：“坐”。

　　我坐下来，和他并肩看着天上的星光，心却越发灰暗。

　　“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不在屋子里呆着？怎么不吃那碗等了几百年的面？怎么不珍惜好不容易的再次重逢？”，我像是在和自己撒气，一连串问道，可其实我并没期望他能回答得出的。
　　“因为你是青黛”，白芷仍然看着天上的星，冷冰冰的抛过来这句话。

　　“青黛？是的，我是青黛”，我喃喃重复着，忽然觉得好累，我问：“白芷，能不能把肩膀借给我？”。

　　他不说话，只是离我更近些，我把头靠在他肩上，幽幽道：“白芷，我很累”。

　　我为什么一定要蹙离承认那不是情劫，而是一段美好的爱情？承认了又怎么样？我贪心的想要再见他，想要让他记得我，想要完成碧波岛的任务，想要救阿爹，却不想承认我就是花九。

　　这世上，会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事么？

　　北疆的夜很冷，我望着天上的星光，说：“白芷，你说这世上会不会真的有十全十美的事？”。

　　“会的。只要你不放弃，所有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可是，我觉得我是个贪心的人”。

　　“贪心？谁不贪心？何况你并没有错，爱一个人从来都不会错”。

　　“真的么？你说我该不该把我就是花九告诉他？”。

　　“那要问你的心！”。白芷望住我的眼睛，夜色下他的眼睛比星光还要亮。

　　他温柔的说：“睡一觉吧。明天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我忽然觉得困意袭来，于是，我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阳光穿过窗棂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就像阿娘的手轻抚着我一样。

　　我不想起来。

　　屋子里很静，我想蹙离和白芷他们是出去了吧。可是我是怎么回来的？

　　昨夜最后的印象就是白芷温柔的目光，然后我就像跑了八百里路，累得要虚脱似地很快就睡着了。

　　应该是白芷把我弄回来的吧。却不知蹙离看到时会作何感想！他虽然呆，但并不代表他是傻子，我想他一定会以为我和白芷是一对私奔出来的小情人，对外兄妹相称吧？

　　这样也好，至少我现在实在不知道在和蹙离的这次重逢中，自己到底该扮演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就随他怎么想都好。反正我只要救出阿爹，所有的事就都留到以后再想好了。

　　“你醒了，青黛姑娘”，蹙离从门外走进来，头上身上满是雪花，他很优雅的抖落雪花，看着赖在床上的我说道。

　　无论何时他都是这般优雅，几百年不见，他身上更多了一份淡定从容。我想，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对了，白芷呢？哪里去了？

　　我方动了动嘴唇，他立刻说道：“青黛姑娘是要问白芷吧？他刚刚出去查看这方圆百里的地形去了，我们想今夜抓捕雪妖，”。

　　“今夜？那你们抓到了雪妖，你会怎么处置她？”，我有些担心雪妖的安危。

　　虽然当初岛主答应我们抓雪妖也只是计划中的一步，可我没想到雪妖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大。抓了那么多百姓，恐怕蹙离很难放过她。

　　“姑娘好像很担心那雪妖？”，蹙离狐疑的看着我，问道。

　　“没有。我只是担心百姓的安危”，我忙遮掩道。该死，我怎么忘了蹙离一向心细如尘，观察入微呢！

　　“那就好….那就好….”，蹙离满怀深意的看着我，那目光盯得我无所遁形。

　　他的手习惯性的在胸前按了按，脸色立刻变了。

　　我想，他又找不到那枚玉坠子了吧。

　　他有些发急，胡乱的在怀里摸，最后在袖子中找到那枚玉坠子方展颜。

　　我真切的怀疑以他这般的粗心是怎么把这枚玉坠子保存到如今的！

　　他对着阳光仔细的端详着玉坠子，痴痴的好像忘了我的存在。目光很温柔，很深情。

　　我的心一阵抽痛。为什么他可以对这枚玉坠子这么用心，可却会忘了那个旧人。

　　“这玉坠子对你很重要？”，我试探着问，心却没来由的抽紧。

　　“嗯，很重要”，这次他不在推脱，大大方方的承认。

　　“是个很重要的人留给你的？”，我盯着他的脸。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把目光从玉坠子上移开，忽然说道：“可以帮个忙么？”。

　　“什么？”，我愣眉愣眼的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把玉坠子托在掌心里，说：“帮我暂时保管它”。

　　“嗯？”，我吃惊的看着他，他马上接着说道：“今夜我要去收妖，我怕不小心弄丢了它，你可以帮我暂时保管的，是么？”。

　　他的目光很真诚，那枚玉坠子在他的掌心里光华流转，我呆呆的看着那枚玉坠子，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