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生的祝福》夏蜡蜡

2、璃茉

　　“金璃茉，你过来一下。”牧洋黝黑的脸庞带着浓浓的笑意轻声招呼道。背斜靠着教室的门栏，两条粗粗的眉毛黏贴在额部恰到好处，水汽朦胧的眼睛，竟让我有种无法直视的错觉。
　　此时正是下课时间。
　　“我跟你很熟吗？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那我不是很没面子。”我撇了撇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滑过去，帆布鞋的橡胶与地面轻微摩擦，点点阻力限制了我走过去的速度，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们可是当了九年的同桌，还不熟，我都觉得熟透了。”牧洋熟络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当然有事了，你过来。”
　　我狐疑地瞅着牧洋坏坏的笑脸，这小子想吃我豆腐，不太可能吧！当我们都还在穿开裆裤时，他怎么不趁机卡我的油，不对哦，那时候他也是个穿开裆裤的小鬼，对感情的事不着边际，想歪了。
　　“我不，你直接讲。”我一锤定音，就是不行。
　　“我更不。”不容我分说，他在我耳畔留下几个足够让我噎住的句子。
　　“你真的……”我话的后半截卡在喉咙里，想吐又吐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去。
　　我不难受。
　　我不难受吗？
　　我不难受！
　　窗上薄薄的雾气像教师教学一样循循善诱，我扬起头望去，窗外的风景……更漂亮吗？
　　雪花出落得如此绚烂，浅眠的天使倒影于污迹斑斑的玻璃，黑影只得静静吮吸着边缘的空气，冬季越发冷静了……冷得只剩下静了……
　　记忆中没有头脑发热的冬季，谁步履蹒跚走过的那一年冬季，将零下几度顺手牵走了？
　　“这是我家在s市郊区的别墅，欢迎美丽的金璃茉大小姐到此一游。”牧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那一串钥匙互相撞击的清脆声响，大门被推开的须臾间，古楼被埋葬的霉味隐隐约约传来，可以看到门缝处残留着些许时间沙漏，各种家具都被白布覆盖得严严实实。
　　“你喜欢什么礼物？”他突兀地开口，钥匙环套在大拇指上旋转着，我反问：“礼物？”
　　“就是礼物。”他别开脸，含糊其辞。
　　我见他支支吾吾，瞥了他一眼就侧过身，边瞧边说：“不知道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就是想起来了呗！那，那你姐姐最喜欢什么礼物？”
　　“你这算问对人了，她喜欢热闹的礼物。”我思考一番得出结论。
　　“热闹的礼物？那你一定也喜欢热闹的礼物吧！”牧洋打开储物间，取出扫把和拖把，交予我，原来找我来这儿是来当清洁工！谁让我天生心地善良，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嘛，也算是吧！”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卷起袖子，提起扫把，随意地在地上摩挲来摩挲去，没想到荒废几年的别墅并没想象中积里三层外三层的灰，“话说你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我家本来就很有钱的，你又没问我，我就没说了。”牧洋不以为意地继续拖地。
　　“其实，我最讨厌有钱人了。”我的唧唧歪歪对着牧洋意味不明的笑容终究是败下阵来，“其实……”
　　“别其实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死去又活来的地方。”
　　其实，我不讨厌你这个有钱人……
　　扫把和拖把静静地斜倚在墙角，两个细瘦的影子三十度弯折，此时是午后三点。
　　似乎有人吃饱了哪处都不排气，鼻翼扇动的不安，弥留在风的气息中……被净化了。
　　“我突然不想去了。”跑到一半，我停下脚步，“你……图谋不良。”
　　“我什么时候图谋不良了？我比窦娥冤啊！”牧洋说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我的头。
　　“你！行了，你还是带路吧。”我挣扎地逃离他的魔爪，请别再与我做这种亲昵的动作。
　　牧洋绅士般地开路，我隔着肋骨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
　　拿着怀表的兔子就在那里，赶快追上去，别错过了时间的邀请函。不远处会有一个兔子洞，你会遇见什么？渡渡鸟、蜥蜴比尔、柴郡猫、疯帽匠、三月野兔、睡鼠、素甲鱼、鹰头狮、丑陋的公爵夫人……
　　扑克牌护卫军守护的红桃国王、红桃王后、红桃杰克。
　　难道要我事先承认这只不过是一个梦境罢了？我会狠狠拍桌子，说:不可能！
　　“这是……”我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满目疮痍的钟面，独留着时针倒退的擦痕，是你硬将指针掰回原处吗？
　　“这就是你所谓的死去又活来的地方？”仅是它的空白让我惊呼出声。
　　“对，你看到了什么？”
　　我实话实说：“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他困惑地看了看同时在困惑的我，没有任何表情，说：“是吗？她会看到吗？”
　　“什么？”
　　“没事。”
　　是因为我摘下了眼镜吗？不然我怎么看不清你，就这样想着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关于你，我不懂，应该有人会懂的，但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希望不是希望是一定。
　　夏天到了，因为我听到了蝉的频繁振翅和你的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金璃茉，笨蛋，又长了一岁，恭喜。”
　　“你存心找茬，我，才不是笨蛋。”我十指交叉，许下一个心愿，吹灭蜡烛，一气呵成。
　　“牧洋，和璃茉来一张爱的永恒。”朋友们在牧洋的私人别墅里为我举办一年一度的生日party。四个月之内，我和牧洋到这里做过好几次大扫除，又装饰了很多彩球和礼花。
　　“爱的永恒？”我和牧洋不知所谓地对看一眼，苦笑得重复道。
　　“咔嚓——”角度刚刚好。
　　如果，那不是单单的迷糊瞬间就好了，如果，那是深情的两两相望就好了。
　　原来这就是爱的永恒——照片的假象，有谁会去猜测它的真实性？
　　我手持相机，思绪繁杂地朝大门那个方向看去。
　　依附在台阶上的影子，落下一地虚拟的星光，天空依旧漆黑，我猜测，祝福远远不如诅咒得多。
　　你不用在意的哭泣声，只有一个人知道就行了，你不需要去知道，你也千万不要知道：她，存在与不存在一个样……因为有人替她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