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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谢柔徽埋头走了很久,到廊柱后的僻静处,她踮起脚尖望着四处无人,便垂下宽大的袖子,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

      嘶——!

      真的好疼。

      刚才屁股和砖地亲密接触时,她仿佛听到尾巴骨传来“嘎巴”一声。

      那一瞬间,全身过电般疼得发麻。

      她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紧咬着后槽牙才没痛呼出声。

      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她才不要在宋瑛面前示弱。

      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走两步便要停下歇一歇,直到磨磨蹭蹭走到了枕竹居的大门前。

      她有些不敢去推开那两扇门。

      玉茉还殷切地盼着她能带回好消息呢。

      可她却将一切都搞砸了。

      那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宋瑛。

      虚浮、小心眼、睚眦必报!

      实打实地毁了她今日的计划。

      强烈的懊悔涌上心头。

      而后又感到莫名的低落。

      不知是因被柳显章的好友当面羞辱。

      还是亲眼目睹了柳显章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偏袒。

      早已预料到的,不是吗?

      依附于人,便要做好被低人一等的准备。

      可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呢。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果然,玉茉就寸步不离地守在院子里。

      谢柔徽的脸色格外苍白,还不知如何开口时,玉茉已经焦急地冲了过来。

      “玉茉,我……”

      “小姐,您看到梳儿了吗?”

      “啊?”谢柔徽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诧异地瞪大眼睛,“梳儿她去哪了?”

      梳儿年纪小又怯懦,谢柔徽不需要她外出去做什么与人打交道的工作,只让她将枕竹居这一亩三分地打理好,所以梳儿鲜少离开枕竹居。

      玉茉紧紧攥着双手,手指扭缠在一起,神情复杂道:“她出去了,是因为我,我……我说错了话,她该是生我的气了,都怪我!”

      谢柔徽听得莫名所以,一连追问之下才搞清楚。

      原来她出去后,玉茉也没抱太大希望,只觉自己马上就要跌入那深渊般的境地里,坐立不安,于是无意识在院中绕圈,嘴里还念念有词。

      梳儿见她仿佛陷入魔障了般,又惊又怕,便走来劝了几句,让她放宽心,一定要相信小姐。

      岂料玉茉正在心烦意乱时,听到这些话,胸口中堆积的怨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口不择言道:“你说的倒是轻松!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今日的人换成了你,你也能这么想得开吗?”

      其实话一脱口玉茉便后悔了。

      梳儿也不是能言善辩的,睁大泪眼,嘴唇一个劲地哆嗦,在玉茉开口前便猛地冲了出去。

      过了许久也不见梳儿回来。

      玉茉有些慌了,自觉不该殃及无辜,正想出去寻找梳儿时正巧谢柔徽回来了。

      有这件事牵绊,玉茉竟一时未想得起来自己的“正事”,焦急万分地和谢柔徽商量出去寻找梳儿。

      两人才一出门,那小道上正走来几人,领头的两名丫鬟笑脸相迎,向谢柔徽福了福身,谢柔徽认出这两位似是柳奕昌的下人,却也无法摆出什么好脸色,生硬地点了点头。

      玉茉如临大敌,慌乱道:“你们是来带我走的吗?不是说好最迟晚上过去吗!”

      两名丫鬟笑了笑,各自向两边退了一步,让出了背后的瘦弱的影子。

      “梳儿?!”玉茉走过去将两人身后的梳儿拉出,“你去哪了?”

      梳儿被泪水洗刷过的脸蛋红红的,紧咬着发白的唇瓣不说话,一副我见犹怜的细弱模样,任人看去,怎能不心生疑惑?

      察觉到谢柔徽和玉茉不太友善的目光,丫鬟急忙撇清干系,“别误会,并无人欺辱梳儿姑娘,梳儿姑娘是自己走到二房去的。”

      玉茉大吃一惊:“梳儿,你去找二公子了?”

      梳儿的眼泪一直没停过,点了点头。

      丫鬟添油加醋道:“梳儿姑娘一来就说要见二公子,奴婢们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谁知道刚把人领过去,她直接就跪在我们公子面前,嘴里颠三倒四地说些胡话……”

      玉茉追问:“说什么了?”

      她拿袖子掩着嘴讥讽地笑,“梳儿姑娘竟然去自荐枕席了,她说她哪里比玉茉差了,让二公子改变心意不妨收用了她,哎哟!好一个咬人的狗不叫,真是没瞧出来,脸皮厚得,啧啧,可惜啊,二公子看不上她,命奴婢们将她完璧归赵,千万别闹出误会来。”

      感受到身边人震惊的眼神,梳儿恨不得将脑袋扎到地里去。

      那样瘦瘦小小的身体,单薄得好像能被风吹散似的。

      玉茉盯着她的双眼中沁出泪水,然后缓缓伸出双臂,将还在低声道歉的梳儿牢牢抱在怀里,“你好傻,梳儿,你为何要这么做?我知道你对二公子无意的,你是为了我对不对?你真傻,为了我去牺牲自己。”

      两名丫鬟本存着看热闹的心思,见两人没撕破脸皮打起来,反而抱成一团,哭成一团,顿时撇嘴道:“真是两个怪人。”

      她们与谢柔徽打过招呼后便走了。

      谢柔徽一时百感交集。

      梳儿素来内敛胆小,竟为了救玉茉,在情急之下想出了以一换一。

      是啊,梳儿人微言轻,自然也没别的法子,一个小小的丫鬟,用最傻也最真诚的方法来救玉茉。

      谢柔徽内心感受到极大的震撼。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为了那无用的尊严而与柳显章交恶,浪费了那难得的良机。

      玉茉和梳儿,她都要保住!

      谢柔徽不等说明原因便匆匆走出枕竹居。

      不就是与宋瑛道歉吗?

      只要柳显章需要,她可以说一千句、一万句。

      她不需要那不值钱的自尊,无论宋瑛再怎么诋毁她,她都可以视若无睹。

      只要能保住那两个真心待她的小丫鬟。

      她带着十成的决心重新冲了回去。

      珠帘清脆地回击,拍在她的后脑上。

      柳显章盘着左腿坐在软榻上,右脚垂下,踏脚厚实黑沉,踩着一只莹白如玉的脚,脚背上浅浅浮动着青色血管。

      看到谢柔徽,他有些意外,兴许没想到这个倔强的小姑娘能去而复返,他站起来顺势捋了下袍摆,将双脚遮住,平静地望向谢柔徽。

      他在等着谢柔徽先开口。

      谢柔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指尖使劲掐掌心,逼着自己将腰弯下去,向对方深深鞠躬,
      “对不起,我刚才太任性了。”

      柳显章侧眸看着她紧紧握住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乌黑发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指着另一个座位,“先坐下吧。”

      在谢柔徽坐下后,他用很平淡的口吻道:“宋瑛的手臂没什么大碍,方才已经回去了。”

      谢柔徽五味杂陈地低着头,“我不该咬他,也不该对显章哥哥那样说话,我错了,等他下次来,我向他亲口道歉。”

      不该咬他……却未说其他。

      显然她心里是很不服气的,只是碍于形势才暂时屈从。

      沉默了会儿后,她悄悄抬眼,“显章哥哥可愿原谅我的粗莽?”

      等来上茶点和瓜果的丫鬟退下,门轻轻掩住。

      柳显章方开口道:“我知你心里怨我,我也并不想评判今日之事,对错是给平等的人去区分的,宋瑛的父亲是三品参将,母亲是员外之女,不比柳府平时走动的亲朋好打交道,只是我与宋瑛两人关系近些,而柳家和宋府是不曾往来的。”

      他语气温和,不自觉吸引谢柔徽抬起头来,正视着他。

      “宋瑛的母亲又一向宠溺他,若是她看到儿子的小臂上骤然多出一道伤口,哪里肯轻易罢休,她追根溯源,必然会牵扯到柳家,柳家为了给她一个交代,自然会将你推出任宋家出气。”

      柳显章在耐心向她解释,没有为宋瑛说情,也没有站在她这一头。

      只是将一些阴暗的不便摆在明面的东西掰开了揉碎了灌注给她。

      “你今日执意与他争个高低,若我下午时不在呢?你年纪尚轻,而他长你几岁,又是个男子,吃亏的必定是你。”

      “或许我白日里的态度太过强硬了些,希望现在向你说明还不算晚。”

      谢柔徽抿了抿唇,只觉口舌发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还是不知要说些什么。

      原来她错怪了柳显章。

      柳显章是为了保护她才让她去找宋瑛道歉的。

      她一定是附在这具身体里时间太久,怎么如此不成熟,居然要柳显章出言提点。

      谢柔徽一时无言。

      柳显章则给了她足够时间去消化那些内容,然后岔开了话题,
      “你下午来找我是不是有事要说?”

      谢柔徽猛地想起自己所来的真正目的,三言两语将柳奕昌想讨玉茉做通房丫鬟的事说出来。

      柳显章轻笑:“原来是这个事,放心吧,我会帮你解决。”

      谢柔徽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与柳显章告辞。

      在她转身时,柳显章似是想到什么,忽然道:“我平日是不吃核桃的,吃了便要身上起疹子。”

      谢柔徽离开后脑子里还回响着柳显章最后那句话。

      思来想去,如醍醐灌顶。

      她那日送给柳显章的糕点为了增加口感,就往里加了些核桃碎!

      原来……原来是这样。

      谢柔徽走后不久,东纨敲门进房。

      柳显章还坐在原处,只是虽捧着书在瞧,唇角却翘起了细微的弧线,心情不错的样子。

      东纨道:“真是为难谢小姑娘了,这么小的年纪还要为了丫鬟奔来走去。”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贱命,被主子呼来喝去都是家常便饭,摊上那种脾气暴躁的被打得皮开肉绽也是有的。

      在他看来,柳二公子点名要玉茉去伺候,那是玉茉的福分,不能有任何推脱的借口。

      如今,谢柔徽竟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挺身而出。

      着实给了他不小的震撼,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对谢柔徽有了改观,也不再觉得对方来得太勤快,一来就要麻烦大公子帮忙,无意识地说了些由衷的夸赞。

      柳显章察觉他语气的变化,微微一笑,抬头看向谢柔徽方才坐过的位置。

      东纨拿起坐垫轻轻拍了拍,再放平便看不出痕迹了。

      当年的他也跟谢柔徽差不多的年纪吧。

      或许更小些。

      那时母亲重病,父亲的行踪飘渺不定,大半时间都待在外面。

      不过父亲便是在家,对他也是不怎么理睬的。

      而祖母忙于生意,无暇顾及他。

      他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虽然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下人,他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去依靠。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去解决。

      那几年就像走在迷雾中,无人为他提灯指引方向,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走过了一段漫长的路。

      时至今日,再度回首看去,原来那时的艰辛,放到今日都不值一提。

      就像谢柔徽如今所有的烦恼,在他看来都是举手之劳。

      他从来不是乐善好施的性子。

      却在谢柔徽那屡次打破底线。

      不怪东纨前段时间总摆出困惑的表情。

      因为他在看着谢柔徽时,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帮助她,就如同跨越时空回馈了当年的自己。

      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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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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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