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也能是术式吗》watching

8、第 8 章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活下来的话…

　　这所谓“合得来”的橄榄枝，也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在对方话音落下后，我注意到，原本笼罩在那被符纸包裹的细条状咒物上的，和伊地知同学任务前布下的帐非常相似的半透明半球状盖子消散在了空气中。

　　略微迟疑了一下，我伸出手将它拿了起来。

　　即使隔着符纸也算是很微妙的触感。

　　不过幸运的是没有发生什么一碰到就直接造成未知的感染或者变异之类的这类小说漫画或者影视作品通常会出现的情节。

　　对此我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

　　然后，这口气刚刚卡在喉头还没来得及吐出…

　　就像是名为“宿傩的手指”这样听起来就非常不妙的名字的咒物上的帐也一样，原本罩在这个地下室之外，让它能够在这个已然被外面咒灵的领域吞噬的空间中撑出一片姑且能够被称为“正常”的净土的帐也消失了。

　　几乎是顷刻间，这个地下室就被外面的领域侵吞殆尽了。

　　我不由手下一顿，包裹着符纸的咒物顺着重力落进我的上衣口袋中。

　　不过比起这个…

　　对现在的我而言更加醒目的显然是蹲在上方，无数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熟悉的咒灵。

　　“呃…嗨？”我把咒物往口袋深处藏了藏，尽量若无其事地和它打了个招呼。

　　“咒、咒、咒——”它发出和之前一样令人难以理解的声音。

　　但是我觉得它大概不是在代表友好。

　　而且，另一个事情就很容易理解了，比如说…它现在朝我冲过来了。

　　“狛枝同学！太好了，你还活着！”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我抬头看去，伊地知同学灰头土脸地从某一石块后露出头来。

　　“呀，伊地知同学，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真情实感地说。

　　在看到我的第一瞬间，伊地知同学就露出了像是看到葬礼上的死者突然坐起来一样的惊喜表情。

　　不过当然，在看到缀在我身后狂追的咒灵时，那笑容戛然而止。

　　嗯…

　　我思索了片刻，然后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那咒灵。

　　“等等，狛枝同学，你在做什么？！快跑啊！”我听到了身后伊地知同学焦急的声音。

　　唉，他真是个好人。

　　明明如果我被咒灵杀掉的话，应该能够给他争取时间才对，不论是向外求救还是伺机逃走都是会更方便。

　　不过…

　　虽然如果我这种废物也能为了伊地知同学能活下来争取时间的话，也不失为一种荣幸的死法，但是很遗憾，我现在还没有放弃这条性命的打算。

　　我把背在背后的咒具拿了下来。

　　原本我们的任务是由伊地知同学来进行祓除，作为插班生的我只需要在旁边为伊地知同学摇旗呐喊就好了。

　　但是现在咒灵的水平…出于某种原因，很明显已经超出了伊地知同学的接受范围。

　　虽然我其实也很想看到在这样真正的逆境下，伊地知同学是否出人意料地绽放出令人惊讶的希望的光辉。

　　不过怎么看可能性都太低了。

　　比我原本打算测试的那个人的妹妹打倒最中酱的游戏的平衡性还要差啊。

　　果然还是由我来吧。

　　毕竟，既然已经提前收下了奖励，那么还是打起精神来好好面对那位不知名君设置的题目才比较礼貌吧？

　　“做什么…当然是祓除咒灵啊。”我回答了伊地知同学的问题。

　　“这不是我们的任务吗？”我稍稍偏过头看向对方。

　　“不，不是说这个…快点逃啊！那个咒灵已经完全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伊地知同学哽了一下，一瞬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不过最终还是担忧的情绪站了上风。

　　*

　　“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高专就会发现我们的任务出现问题了…”虽然这话说到后面连他自己都无法维持确信的语气，但是总比眼睁睁地看着狛枝同学去送死强。

　　不过显然，对面的家伙没有任何听从的意思。

　　“欸，但是我已经把咒具带过来了嘛…看！”伊地知洁高看到前面的少年一脸明朗地挥了挥手中的刀——

　　以一种完全门外汉的手法。

　　伊地知洁高真的不知道他现在该怎么办，即使当即跳下去阻止对方显然也来不及了。

　　同样只是一名刚刚进入残酷的咒术世界的一年级新生的伊地知洁高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即将到来的悲剧。

　　“话说我记得高专的确有针对咒术师的抚恤金之类的吧？如果我死了…我这种完全没有做出什么贡献的垃圾也能有幸拿到的话，那么请帮我交给枷场姐妹吧，毕竟这段时间给她们添了不少麻烦。”

　　“…哈哈，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啊。”

　　伊地知洁高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但是下方的白发少年依然带着明朗的笑容。

　　甚至在这种关头让他生出疑惑——为什么没有恐惧？

　　只有堪称异常的平静。

　　咒灵已经冲着狛枝同学冲了过去，不论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个啊…”

　　他听见了直面那只不知道是一级还是特级的咒灵的白发少年平静的声线。

　　“虽然我没有术式，但是姑且也算是拥有某种其他人不具备的才能…我很幸运哦。”

　　啊？狛枝同学在说什么？

　　伊地知洁高听着，在这危机关头却完全无法理解。

　　“虽然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又遇上这种事情已经够倒霉的了…”他看到狛枝同学再次拿起，终于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但是正是如此…”

　　“才会迎来更大的幸运啊。”

　　咒灵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只只手向着狛枝同学伸去，从伊地知洁高的角度来到几乎要将那白发少年淹没在“手”的海洋中。

　　巨大的眼睛几乎冲到狛枝同学的面前，那丑陋的像是裂开的深渊一样的嘴巴朝着对方而去。

　　狛枝同学已经举起了刀。

　　然而就在这时，巨大的爆炸声几乎可以说是不合时宜地突兀响起，即使在咒灵的领域中也能感受到剧烈的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

　　伊地知下意识抱住前面的石壁，让他不至于像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石子一样簌簌地滚落下去。

　　对了，狛枝同学！

　　他焦急地将目光投向还在和咒灵缠斗的狛枝同学。

　　然后伊地知洁高就看见，在这依旧在不规则的震动中，狛枝同学脚下一滑，那把咒具刀巧合地不偏不倚地深深地扎在了咒灵额头最中央的那只眼睛上。

　　霎时间，咒灵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惨叫。

　　离得最近受灾严重的狛枝同学显然被震了个够呛，他努力像稳住身形，于是扶住了咒具的刀柄。

　　刺啦——

　　紫红色的不详的血喷溅开来，原本巨大的咒灵此刻也只扭动挣扎了几下，就化作了尸体，然后渐渐消失了。

　　随着它的消失…

　　原本漆黑的领域也渐渐散去，露出原本现实的景象…

　　咦？

　　伊地知洁高愣在了原地。

　　那领域褪去之后，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古旧的二层小楼，而是冲天的火光。

　　漆黑烟雾遮蔽了他们来时明亮的蓝色天空，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升起，就被这地狱般的场景拖向茫然。

　　“发生了什么…”伊地知洁高喃喃到，下意识看向站在旁边的狛枝凪斗。

　　然而对方此刻却并没有看向他，也没有带着平常总是让人觉得气定神闲的微笑。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片废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暖白色的发梢被不远处跃动的火光染上橙红的色彩。

　　*

　　还未到达任务地点的早些时候。

　　阳光明媚，虽然有些未散去的暑气，但是将草木衬托得更加苍翠浓郁…

　　让我不仅感叹：真是令人感到希望的一天啊！

　　我和伊地知同学走在路上。

　　“那个啊，伊地知同学，祓除咒灵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伊地知同学已经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了吧。”我开口询问。

　　“那就是我的前辈了啊。”

　　因为第一次出任务，我可能有些太过期待…还是说激动了？

　　希望伊地知君不要嫌我烦才好。

　　“即使狛枝君这么说…”伊地知同学看上去有些局促地推了推眼镜，“前辈什么的…我也只是多做了几次任务而已。”

　　“而且都是一些低等级的任务。”

　　伊地知同学看上去有些不太自信。

　　哎呀，这可不太好。

　　嗯…不过这也可能只是他自谦的说法而已，要是把谦虚的话当作对方的认真的态度可就太傻了。

　　我暗暗告诫自己。

　　毕竟和我这样半吊子的废物不同，虽然伊地知同学的咒力不是很多，但是毕竟是正经的咒术高专的学生，一定有他的独到之处啊。

　　“啊，但是狛枝的同学不用紧张。”果然，伊地知同学只是随便说说，在看向我的时候马上打起了精神。

　　“狛枝同学还是第一次在没有老师带教的情况下出任务吧，一般情况下这类任务不会很严苛的。”

　　伊地知同学真是个好人，居然还会关心我这种垃圾。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谢谢你，伊地知同学。”我非常真诚地感谢到。

　　“但是…”

　　唉，这种时候说些转折的话只会令人感到厌烦吧，不过我实在是很好奇…

　　“我有听说过哦——之前有学生是因为任务等级被误判而丢掉了性命，伊地知同学知道吗？”我问。

　　虽然只是我偶然间发现的卷宗，但是作为出色的咒术师们，也会犯这种错误吗？

　　“…”伊地知同学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他短暂地沉默了。

　　啊，搞砸了。

　　我只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

　　但是这种反应，果然是知情的吗？我若有所思。

　　“…抱歉。”不过好在伊地知同学很快从那种回忆似的表情中脱离了出来，他挤出了一个笑容。

　　“狛枝君是从哪里知道的呢？”他看起来不像是很认真地问。

　　“嗯…偶然听说的。”我回答。

　　伊地知同学叹了口气，他看上去试图让表情放松一些，不过悲伤地拧着的眉毛完全不听使唤：“那是二年级的灰原学长。”

　　灰原？我注视着伊地知同学的表情，安静地听着。

　　我们离任务的地点已经不远了，大概转过一两条小路就是了，这一带不但人烟稀少，建筑和设施看起来也非常老旧。

　　如果根据上课时提到的咒灵的形成跟人口密度与社会压力有关的话，这边的确不太可能出现什么高等级的咒灵。

　　这样想着，我转过拐角。

　　唔…

　　突然，我的肩膀上传来碰撞感。

　　“喂，你小子，没长眼睛吗？”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看起来大概像五分之四个贰大同学那样体型男生就拎起了我领口。

　　我看到他嘴里还叼着的燃着的烟头。

　　不良少年？

　　“啊…抱歉。”我礼貌性开口。

　　“道歉有什么用啊？撞到了我们老大，想只是道个歉就完了吗？”然而旁边的像是小弟一样的家伙围了过来。

　　啊…

　　我注视着这些家伙，不禁升起了些许烦躁，说实话，我实在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希望的家伙身上。

　　或许是这种烦躁已经表现了出来…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想打架吗？”那家伙不依不饶。

　　伊地知君也走上前，试图用温和的方式劝阻对方，不过显然只是增长了对方的气焰。

　　“…”这种人真的好像在哪里都会遇见呢。

　　像虱子一样…只是因为数量多就以为自己是什么大角色一样吵吵嚷嚷，试图用这种方式去恐吓他人，以获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简直是…

　　“…渣滓。”我脱口而出。

　　“真是令人绝望，不，把这种程度的东西叫作‘绝望’的话，[那家伙]会生气的吧。”想到可能会出现在那张脸上的抓狂表情，我不禁笑了起来。

　　如果真有的话可能会很有趣。

　　不过回到现实，我的面前还是只有拎着我的领子的不良们。

　　“既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连成为垫脚石的资格都达不到，只是这样无声无臭，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太令人悲哀了。

　　我突然注意到了他们的肩膀上腾起的像是烟雾一样的东西——这就是所谓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会变成的咒力？

　　然后——

　　“你这家伙在这里咕咕喳喳地说什么呢？什么希望啊绝望啊，脑子有病啊？！来尝尝我的拳头吧！”

　　砰。

　　完全无法理解希望的愚人这样喊道，而后我的脸颊传来痛感。

　　啊，好痛。我想我的脸一定肿起来了。

　　“喂！你们这些人不要太过分！”伊地知同学似乎也生气了。

　　“你小子也是，既然是一起的，就一起挨揍吧！”旁边的几个小弟也摩拳擦掌。

　　砰砰嚓嚓…

　　几分钟后，不良们倒了一地。

　　我站在旁边崇敬地看着伊地知同学。

　　“可，可恶，你们给我们记着！”最初揪着我衣领的家伙狼狈地爬起来像是生怕伊地知同学再给他一拳地跑掉了。

　　连尚未熄灭的烟卷都掉到了地面，落在金属的井盖上。

　　后面的小弟们更是陆陆续续地跟在他后面离开。

　　“太厉害了！伊地知同学！”我不由地发出赞叹。

　　“不愧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的学生，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居然会为了我这种人而出手…”

　　“不，这种想法还是太厚脸皮了，果然伊地知同学也看不惯他们吧？”

　　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我连忙搪塞过去。

　　“…不，打人是不好的，说起来这样说高专的全名总觉得怪怪。”伊地知同学露出了像是牙疼一样的表情。

　　“不过狛枝同学也能做到的吧？”他说。

　　“诶？”我真心实意地发出了疑惑。

　　不是自谦，我的确不擅长打架。

　　“看，”然而伊地知同学只是看向我，很有耐心地解释，“狛枝同学也加入高专有一段时间了吧，除了文化课之外，我们不也经常在实战课上对练吗？”

　　“……”

　　…

　　“唔…除了祓除咒灵的时候，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只有这个了。”

　　“就是这样，再多的话我也不知道了哦。”

　　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被称为总监部成员的家伙，已经重复了太多遍所谓任务细节的我在心底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