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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徐明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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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走过,一对老夫妻你一句我一句商量要买什么菜,路的对面交警吹了声口哨喊车子要让老人。
徐明耀双唇张开又合,吃一嘴的市井烟火气,最后扒拉下头发,把原本凌乱的灰白发搞得更加潇洒。
“以前怎么样?”池星狐疑地问。
“以前……”他眸里沉淀莫名的情绪,吐了句:“以前关系铁呀。”
徐明耀声音忽然变大:“以前我们去比赛都住同个房间,铁哥们!你现在怎么回事?本少爷要载你办事,你还敢叽叽歪歪?”
池星震惊了。
这人的脸皮怎么能比城墙还厚?
转个眼,他就像小鸡崽似的被逮上那辆酷得不像正常人能行驶的跑车。
“说吧,想去哪?”左手上半部分还打着石膏,右手酷酷按在飞机档上的司机没有丁点廉耻之心问他。
池星:……
行,看在他姓徐的份上,忍了。
“百丽泰商场。”
池星没有骗人,今天他真的有事。早上不经意打碎了男朋友的香槟杯,他得去买个回来。
他特地看过,柜子里的香槟杯是一对的。
凭着剩下那只杯底的LOGO,池星查到那家专卖店在百丽泰商场。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池星对着笑容可掬的女导购形容了下杯子形状,对方立马听懂了,“您所说的是我们酒庄三年前特地定制的十周年定制款,本店目前没有,您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到时我们调完货直接给您寄过去,您看可以吗?”
“那大概需要多久?”
“明天就能送到您家里。”
男朋友是明天下午回琼都,池星暗暗合算下,“那麻烦在下午六点前送到,可以吗?”
“可以的,请您放心。没问题的话,麻烦您在这边登记下地址。”
池星登记完信息,恰好徐明耀从店门口走进来。
他刚去趟洗手间,进门就看上头印着一串艺术字体“1945”,拢紧眉毛:“你想买酒?”
池星本来没这打算,听他这么说,舌尖自动回忆起上次男友那瓶香槟的味道。
好像不错!
池星让导购推荐,对方立刻从身后取出一瓶:“这款‘Bollinger La Grande Année Brut’,14年产的,口感带着些黄桃烤面包的橡木香,层次比较丰富,搭配龙虾和干奶酪最好。”
“等等,这笨蛋不喝有酒精的。”徐明耀打断她:“普通起泡酒就好。”
“不好意思,您要不含酒精的起泡酒,那么我推荐您选这款——”
“不用。”池星指着她刚才放回去的那款,“我就要那个。”
徐明耀像看外星人似的看他。
取了香槟出门,徐明耀终于忍不住,问:”你现在怎么还喜欢上喝酒了?”
“怎么,我不能喜欢喝酒?”
徐明耀撇了撇嘴,吐出一句:“以前你一点也不喜欢喝酒,连半点酒精都不能接受。”
这人好奇怪。
池星秉承着惯有的好脾气,委婉提醒道:“徐先生,我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而且我也没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我是个成年人,法律允许成年人喝酒的。”
“你……行,你说什么都对。走吧,笨蛋。”
徐明耀晃了晃手钥匙,率先走在前头。
池星更加郁闷了。
他跟这人以前真是铁哥们?
徐明耀这种说话方式完全不是对铁哥们,反倒像是……对女朋友。
刹那间,他提紧手里的礼盒,后脊窜出凉意。
“走啊。”前面一头奶奶灰的潮男催促道。
池星回过神,加快步伐跟上去。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池星让徐明耀在云丽酒店门口放他下来。后者在他下车时,特地绕到车后箱去取了袋香烟出来。
“伯父在上面吧?我去看看他。”
徐明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池星马上挡在他面前,“不,他……他不在。”
“昨天不是说他生病了吗?”
“他……是生病了,不过这个点,阿姨正陪着他在外头散步。”
徐明耀好奇地问:“阿姨?哪个阿姨?”
“我爸刚结婚。”
“哦~”徐明耀恍然大悟:“你们在牛津郡的邻居,我想想,那个叫琳达的女人,是她吗?”
池星震惊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徐明耀理所当然地回答:“我见过呀。当年去牛津郡,在你家还和她一起喝茶,对了她喝的红茶挺好喝的。”
这不亚于一颗炸弹投进池星心里。
徐明耀去过牛津郡他的家!
他们以前关系真的那么铁?
不,如果关系好,那为什么这三个月来他们从来没联系过?
“所以,明耀怎么了?”
池星摇头想起上午明显不甘心被自己打发走的潮男,摇头:“没什么,只是今天听阿姨忽然提起他,有点好奇。”
屏幕对面,徐知珩正坐在笔记本面前,背景是富丽堂皇的酒店套房。他敲完字,才说:“两个月前,那小子说要去南美那边的里奥内格罗山脉,我们也好久没联系了。”
徐知珩不好奇为啥琳达会认识徐明耀吗?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弟弟曾经去过牛津郡?
池星握紧手机,“你们一家人,不经常联系也没事吗?”
对面的男人哂笑:“明耀那性子,每次打电话我妈总要念他,后来他怕了,反正时不时就发照片给我妈,保证人还好好的。”
“其实——”
“不聊他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池星咽回那句“我遇见你弟弟”,就听徐知珩忽然说:“我明天下午的飞机,不过得先回趟公司,到时晚饭等我。”
尾音特地顿住,拖出长长的旖旎,池星舔了舔唇,舌尖隐隐又忆起之前那瓶香槟的甜味。
脚尖勾住被子,他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期盼,低低应道:“好,我等你。”
屏幕那方男人沉声笑了下,池星脚尖挺直又绷紧,换个了姿势,侧身躺在床上,刚好向摄像头展露了自己V字领口。
床头灯光顺着深凹锁骨线往下延伸,徐知珩的目光不知不觉变得幽暗,“阿星……”
“叮咚——”
屏幕对面传来门铃声,也打碎隔着千里之间这丝若无若无的暧昧。
池星耷拉着眼尾,坐起来道:“是你同事找你吧?快去。”
徐知珩轻叹了声,“好吧,你赶紧睡,明天见。”
“嗯,明天见。”
池星挂断通话,躺进被窝里,想到男朋友明天就要回来,一股甜蜜的味道不断从心头冒出来,盖过所有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徐知珩。
徐知珩。
徐知珩。
光念着这三个字,这被窝都变得撂人。不行不行,打住,他得快点睡,早睡早起,明天才能早点到。
池星火速将手机调为静音,“啪”下摁熄床头灯,让卧室重归于黑暗,于是他没发现黑暗中手机屏幕忽地闪了下,来自“Kavira”的信息——
“明天一起去打球吧?”
隔着几千公里,徐知珩将同事送出门,抬头望眼墙上的钟,他走到笔记本面前,忽地又拨了通电话。
“Hello,Lucas。”电话那头的男音一如之前爽朗,“大晚上的,什么风让你打电话过来?”
“晚上?”徐知珩看向窗外,今晚万里无云,繁星漫天,“Peter,阿根廷现在是白天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干巴巴的笑。
“那个,我们这边当然是白天,哇,这太阳好猛晒得我快脱皮了。我这是想着琼都是晚上,才这么说的。”Peter忙问:“你是想问Kavira吗?他最近很乖,没到处乱跑。”
“没事,我只是想让你提醒他,下个月妈妈生日,最近小心些,别又摔到胳膊或脚的,让她见了又念叨。”
“这你放心!我绝对会看着他的!放心、放心。”
电话持续不到一分钟,徐知珩随即在搜索引擎上打下“阿根廷门多萨省天气”,立即弹出来的页面是“阿根廷门多萨省近期遭遇罕见大暴雨,河流水位暴涨,政府安全部门提醒群众不要轻易外出,尤其靠近山体……”
徐知珩:“……”
同样站在星光下,Peter脸上皱成团,“是你哥。你说,他该不会发现你回琼都了吧?”
“知道又怎样——”徐明耀任由医生为他取下石膏,吃疼的表情猛地顿住,“等等,你刚才没说漏什么吧?”
Peter:“哪有,我口风紧得很。”
“那就好。”
奇了怪了,刚才这小子还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咋就怂了?
Peter脑子转动就明白:“哦,你是不是怕你哥来找你,然后发现Samuel?”
徐明耀瞪了他一眼。
“啧,可你们仨都在琼都呀!”Peter瞅着那条石膏底下还未全部消肿的胳膊,下意识按住自己同个部位,“琼都也不大,迟早会遇上的。”
“那又如何?”徐明耀站起身,抡动左臂,筋骨传来的刺痛感令他咬紧牙关,但他眼底淬着狠厉的斗志:
“这次,我不会再输给他了。”
* * * *
翌日大清早,池星刚起床,就发现手机有三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
徐明耀。
池星:……
忽然,屏幕又亮了。
好脾气的青年接听电话。
“醒了啊?赶紧刷牙洗脸,今天带你去打球。”
池星忍了很久,刻意用着比较平静的声音回道:“徐先生,我记得昨天我们没约。”
“约了啊。我发微信给你,你没收到吗?”隔着手机,徐明耀的声音一如既往霸道:“好,就算我现在约你啦。我开车过去,20分钟后到,等我。”
“等下,我不——”
对方抢在他拒绝前挂断了。
这什么人啊!
他真的跟徐知珩是亲兄弟吗?
“去”与“不去”两道声音在脑海中反复拉锯,最后良好的教养与脾气让池星换上运动衫出门。
他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徐二公子依旧开着那辆不像普通人类能开的拉风跑车,池星坐在副驾驶座上,屁股底下活像垫着针板,每一秒都难受。
“今天带你去个地方打球。”他握住方向盘,右眼给他一个wink。
要副驾上是个女孩,这会儿怕早就心跳如小鹿乱撞了,但池星是个男的,心里吐糟了句“幼稚”,狐疑地看着司机已经拆掉石膏的左臂:“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哦,那早就没事啦。”
车子最后在一个网球俱乐部门口停下,黑白灰装潢无处不写着“这里消费很贵”,池星不由得问:“干嘛不去琼实?这里太远了。”
他可是坐了将近一小时的车。从云丽酒店过去琼实,也才半小时。
“学校人太多了……”徐明耀刷卡的动作顿住,微眯起眼看他:“你去过琼实?什么时候去的?跟谁一起?”
池星不懂他这副质疑的口吻是什么意思,硬梆梆地顶回去:“去过啊,我以前在那里上学,去看看没什么吧。”
徐明耀转过身来,双手抱胸:“那你跟谁去的?”
这是在逼供吗?
池星撇过脸,吐出一个名字:“孙和。”
仿佛是错觉般,他觉得徐明耀松了口气,然后又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球拍和衣服:“下次想去,我陪你去。”
又来了。
池星努力忽视这股违和感。
徐明耀凭什么用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来跟他说话?
不可否认,池星愿意出这趟门,除了徐明耀姓徐,“打球”这两个字也让他蠢蠢欲动。
自从上回在琼实和徐知珩过了两局之后,他一直手痒痒的。
徐明耀当年能跟他打得不相上下,池星相信他现在也不会差太多。
然而——
“砰”,球拍在直面飞来的撞击下,直接脱手掉落在地。那颗堪称杀器的黄色小球经过缓冲,在地上蹦了几蹦。
池星眨了眨眼,目光捕捉到对手咬紧后槽牙的细节,还有右手按住左上臂。
“你怎么了?”池星小跑着到对面,不顾对方阻挠拉高袖子,露出红肿的筋肉。
“你伤还没好!”这是陈述句。
徐明耀满不在乎地捡起球拍,“没事,我们继续。”
“你疯了吧?”池星震惊:“你这手根本没好。 ”
“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刚才那球是我大意,只要左手不用那么大的力气,我能接得住球的。”
徐明耀发现池星一直盯住自己,“怎么了?”
“徐明耀。”这是池星第一次叫他全名,“我不用你伤成这样还陪我打球。”
“但是不打球的话,你肯定又要嫌我碍事了,对不对?”
徐明耀扒拉着那头酷炫的奶奶灰,并不是看不出池星烦他,这会儿他索性说开了,“你这笨蛋以前就只喜欢打球,运气也差,好不容易拿了大满贯,膝盖又伤了,还撞到头。”
“你说,这么多倒霉的事,怎么偏都让你给遇上了?”
他埋怨池星,后者却从这句话里品出几分心疼的滋味。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可是,你肯定还是喜欢网球的,别的我没办法,但陪你打球还是可以的。”
池星呼吸窒了窒,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这拽不拉叽的徐二少看起来有点可怜,甚至有点……可爱?
阳光照在绿茵草地上,将人由外到内都照得暖烘烘。池星搭上他的左肩,目光望向隔壁那对打球的男女。
煽情话他说不来,只能闷闷地道:“要打,至少也得等你手好了再说。”
徐明耀盯住他侧脸柔和的线条,反手覆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脸上笑意昂扬:“好,那说定了,迟些再约。”
池星赶忙收回手。
铁哥们之间……碰个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么告诉自己。
池星婉拒了徐明耀午饭邀约。男朋友下午就回来,他还得回家打扫打扫,顺道准备晚饭。
“喂,那明天,明天吃饭总行了吧?中午或晚上我都行。”
徐赖皮糖不依不挠,池星已经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唯有搪塞道:“再看吧。”
“好。”徐明耀自动理解为他答应了,于是高高兴兴地挥手拜拜。
池星隐隐觉得徐明耀有点毛病,但对方又是男朋友的弟弟,他应该找个机会提醒下哥哥。
不过此刻最重要的,还是迎接小别而归的男朋友。
都说小别胜新婚,池星用指纹打开家里的门,开始期待今晚了。
同样怀着期待的还有刚放下池星的徐二公子。车子停靠在路边,他用手机搜索琼都餐厅,然后油门一踩,直奔百丽泰商场。
既然池星现在喜欢喝香槟,那他也该投其所好。
“昨天我和我朋友来过,还有印象吗?”
这头酷炫的奶奶灰,还有浑身潮得像从T台走下来似的,女导购想说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这位帅哥。
“我记得您,有什么需要吗?”
“哦,我想买瓶酒,跟昨天我朋友买的差不多就成,我是指味道。”
“好的,您稍等。”女导购发挥专业素养,详细为帅哥介绍产品,末了,她还附带推荐:“您现在购买这款,我们酒庄特地赠送了定制款水晶香槟杯,是一对的。”
生怕他不买,女导购卖力推荐:“我们酒庄每款定制杯子都有专属LOGO,日后就算不小心摔坏了,我们也可以为您补货。昨天您朋友来补的那只,今天已经到货了,待会就为他送到家里。”
徐明耀一听就来劲了:“他来买杯子?这东西现在在这儿?”
“是的,”女导购看向身后包装精美的礼盒,“您的朋友说今晚有个非常重要的晚餐,让我们在下午六点前为他送到。”
重要?
徐明耀思来想去,池星撞坏脑子,能称得上重要的晚餐大概就是和他父母吃饭了。
正好,徐明耀还在惋惜上回的香烟没办法亲手送到正主手上。
“给我吧,我刚好要去找他,顺道拿过去。”
女导购迟疑:“这……”
徐明耀摸出信用卡,“你手里那瓶帮我包起来。”
“好的。”
爽快大方的客户也是人品保证呐。女导购满面微笑地将包装好的香槟礼盒递过去,同时一并送上那只打包好的杯子。
“那就麻烦您了,先生。”
“没事,云丽酒店离这边也不远,我六点前能过去。”
顺道给他一个惊喜。
徐明耀想到待会那笨蛋惊讶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
“抱歉,您朋友留的地址不是云丽酒店。”女导购看了眼电脑,念出上头那串文字:“是琼海湾H幢8楼。”
“……你再说一遍?”
徐明耀听着女导购再次重复那个地址,一股凉意从脚底蹿上来。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