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臻岁月》又见玖月

1、他回来了

　　已至六月，往年早已使人变成热锅上的蚂蚁的林宜，今年像是中了邪，浪漫一点说，像是刻意要成为夏日的一方净土，抛去了高温，舍弃了燥热，反倒是凉风阵阵，甚至敌过了金秋九月。
　　傍晚六点，天不过将将黑，落日的余晖仍留存于地平线之上，璀璨耀眼，整个屋内都映照成了淡淡的橘红，没有豪华的家具，没有开阔的空间，倒也显得温暖明亮。
　　门锁声响起，李臻轻轻走入这个蜗居了将近三年的家里，脱下长至小腿的褐色风衣，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整个人清爽干净，下身是与风衣齐长的黑色半身裙，多添了一份干练，凉风的余温不仅使她打了个寒战。
　　“臻臻！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这么难得，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雁迟以百米冲刺的架势三步并两步移到李臻身边，身子靠在鞋柜上，右手轻轻拨动右侧刘海，眼睛一秒恨不得眨动一百次，故作深情地盯着眼前的人。
　　“怎么样，考虑一下？小美女难道不想去外面大快朵颐吗？”
　　李臻原本因工作一直紧绷的弦此刻才觉得松了一下，漂亮精致的面孔扬起了一丝微笑，眼睛也因为笑意而微微弯着。无论是大学四年还是工作后的这几年，沈雁迟始终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起初仅仅是因为出于礼貌的一次攀谈，没想到这段关系却如高山流水般持续了好多好多年，工作后为了方便闺蜜相见也为了省下更多钱，二人干脆选择了合租。
　　“公司电路出了点故障今天要检修，以为你还在睡就没告诉你。”
　　“那你今晚…是不是没事了？”
　　“其实还有点工作…”对上对方饱含期待的眼神，李臻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嗯，那我去换件衣服”
　　夜晚的南城路，灯火通明，到了夏天旅游旺季，路上随处可见拍照打卡的游客，又或者是行色匆匆的路人，两人的惬意悠闲反倒像是格格不入了。
　　李臻换下了工作常穿的黑白套装，改穿淡黄色宽松T恤牛仔裤，披散着的大波浪过肩，风轻轻吹过她的发丝，慵懒随意，配上出众的五官，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仍然引人注目 。
　　沈雁迟全然是另一种风格，一身小香风套装，倒显得俏皮可爱。对于这条路，李臻觉得不会有比自己更加熟悉的人了，高中三年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每天就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次，即使后来家里搬去了杭京，老天也像开玩笑一样把她留在了林宜上大学。
　　看着熟悉的街景，李臻感觉有一丝恍惚，好像自己在慢慢长大，而林宜却永远年轻，而南城路，几乎留存了她的整个青春。
　　正当她神游到云天之外不能自已时，李雁迟一把把她拽进了路边新开的火锅店内，在靠窗最后一个位置坐定。
　　“还好本少女眼神好！再晚一点肯定没位置了。”
　　眼前的人永远像打了九分鸡血，热情活力，李臻不禁回想起刚上大学由于自己不善言辞而在各种场合像个局外人，同学大多对她的评价不是高冷就是难以接近。无法想象这样的自己却凭借雁迟一己之力，打入了各个集体的内部，虽然往往也无法像他人那样健谈。那么七年之后的现在呢？职场摸爬滚打几年倒也学会了一点趋炎附势，学会了一点能言善辩的技巧。
　　在李雁迟忙着点菜的空隙，李臻恍然发现街对面就是林宜一中。虽说是母校，毕业之后她也刻意规避，很少回到这里，如果算上今晚，勉勉强强也就三次。回忆一点一点侵扰着她的大脑，如洪水猛兽般快要将她吞没，从军训晚会的星空，无数次的考试，一次又一次地跌倒爬起，再到最不平凡的高三一年……
　　咚咚！思绪突然被打乱，李臻瞬间回神，感觉心脏由于受到惊吓而剧烈跳动，窗外那人做了个鬼脸，当做跟她们的打招呼。
　　“贺宁！你要死啊，怎么哪儿都有你？阴魂不散”
　　沈雁迟抱着胳膊不满地看着窗外，贺宁推门进入大步朝她们走来，他穿得也极为随意，宽松的上衣松垮的黑色长裤，按理来说整个人看起来应该是偏冷淡的，但偏偏那张脸上是极为欠揍的表情。
　　“哎我说沈雁迟，每次见我都这个态度，本少爷是招你惹你了，还是看到我这张帅脸，故意的”
　　“我呸…”
　　贺宁是李臻的高中同学，毕业之后也回到了林宜，两人关系很好，是李臻高中时期少有的朋友，也是贺宁性格使然，跟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但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心里明白，即使是外放型人格，交心的朋友也就那几个。看着面前两人一遇到就吵个不停，仿佛已经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仪式，李臻只觉头大，忍不住插嘴
　　“贺宁你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坐下一起吃吧”
　　他从隔壁桌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斜眼望着沈雁迟，两人一起发出切的声音。
　　“过几天林宜一中校庆，关老师找我帮忙，这不才刚放我走，谁知道一出来就看到你们了。”
　　“对了，周末要不要一起看电影，听说有个片子超火超搞笑！”
　　沈雁迟双眼放光看着李臻，像刚刚要她出来吃饭一样，顺便爱搭不理瞥了一眼旁边的男生，算是对他发出的邀请。
　　“周末应该不行，我得去接个朋友，他好多年没回来了。”
　　他话说到一半，转头看向李臻，犹豫几秒还是支支吾吾地进一步解释。
　　“就是…你见过的……就是…盛扬”
　　轰隆一声，李臻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在颤抖，盛扬，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钻进她的耳朵，如同电流，蔓延了她的全身，使她浑身不自在。七八年没有听过的两个字慢慢地将她的回忆一点一点勾起，但毕竟过了那么久，能想起来的也只不过是模模糊糊的面孔，以及似乎是不欢而散的分别。说来也奇怪，贺宁却也从未再在她的耳边提起过他，那这次是为什么呢
　　对上李臻疑惑又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神，贺宁三言两语不失尴尬地摸了摸脖子
　　“害，他工作调动来林宜一段时间，我这不是想着你俩也算认识，就跟你随便聊几句吗”
　　他摸着脖子哈哈笑起来，企图让诡异的气氛恢复正常
　　“话说回来…你还记得他吗”
　　“没什么印象了”
　　李臻低头继续吃饭，剩下的时间大多都是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她很少再插话。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没什么印象”的人却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扰动着她的心绪，让她不得安宁。
　　晚上回到家，李臻躺在床上，才觉得身体有了实感，所有的疲劳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把手搭在额头上感受到头上出现一片阴影，睁眼一看，这位“美少女”几乎是跟她贴脸开大了
　　“臻臻，你不对劲。”
　　她坐起来仔仔细细地审视着李臻，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从刚才我就发现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看着她一副在线吃瓜，听八卦的表情，李臻觉得哭笑不得，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据我对你这么多年了解，你该不会是病了吧”
　　“雁迟，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时间很晚了，你啊还是快点洗洗睡吧”
　　沈雁迟仍然是刨根问底的态度，看到自己被敷衍了事，她感觉自己不知道点什么今晚该无法入睡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为了臻臻宝贝的敞开心扉，她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你认识盛扬吗”
　　李臻起身拿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摸了一下头发，重新坐回床上，一切被沈雁迟尽收眼底，她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不等李臻出口否认，她先发制人
　　“就你这反应，你肯定认识，高中同学？”
　　她定了定神，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低眼望着地面，尘封的记忆逐渐被唤醒，如同走马灯，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放，好像再一次，切切实实地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理应是最美的青春年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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