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空间》Inana

6、我的饭团

　　妻子给我做了饭团。
　　这颗饭团依旧标准得跟便利店里的没有什么区别，形状饱满、色泽柔和，开店的话一定会大卖吧。我还记得第一次吃上妻子饭团的场景——高一学园祭的时候，家庭料理社团的她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修饰着兔子形状的饭团。专注的她比兔子还可爱。当然，我后来吃上了那可爱的兔子饭团，甚至到大学，工作，再到结婚。而到现在，一样的人，我却吃不出从前的味道了。明明是一见钟情，为什么会走到现在的相对无言。我想不明白。
　　好了，我们终究还是夫妻，总不能一辈子不讲话地过下去。早起准备早饭，她也辛苦了。作为一个男人，我必须让我的家庭像饭团一样形状饱满、色泽柔和。打破僵局吧，总要生活的，就由我来吧。
　　“里面放了什么？”
　　我希望里面是我最喜欢的鲑鱼，那证明她还是爱我的。是她喜欢的蔬菜也没关系，我也可以进一步把话说下去。如果什么也没有，味道虽然寡淡了一点，也能让我的嘴张开。我一定能像马丁·路德·金这样一个正义激昂的演说家滔滔不绝，伴随着我大开大合地动作，让我们一起回忆起初见时的萌动，热恋时的沉溺，成婚时的激动。我的言语拥有巨大的力量，它会让我拥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妻子，相敬如宾的夫妇关系，或许很快我会有一个儿子。我会让他去当律师，一个鼎鼎有名的律师，但是要开一个更大更有名的律所。现在物价上涨得那么快，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我的儿子一定可以成为律师，因为人与人之前的纠纷是一直存在的，也没有那么好解决。他可绝对不能像我一样做一个可怜的作家，作家的纠纷也需要律师来解决。
　　“我的感情哦。”
　　就像古往今来所有曾经美好绚烂的爱恋一样，她说得那么甜蜜自然，仿佛又回到了刚结婚时。但我知道，她以为我不知道吗，实际上这句话比上帝给蛇下的诅咒还毒。她明明跟曾经的她并无多少变化，只是我们都受到劳碌的锉磨。仿佛烟花是绚烂而短暂的。我有多久没有见过烟花了呢？下次烟花大会的时候一个人去看看吧。我已经听见烟花“嘭嘭嘭”个不停了。
　　我的心猛然一跳，因为夫妻之情早已淡薄如水。我亲眼看到我们的孩子已经化为血水。明明我想在冬夜雪地与你追逐嬉戏，你却悄无声息地落在早春中的另一棵树。只是一次的错过都还不算错误，错就错在我都来不及看清楚你的面目。但是我早就将自己交出全部，我的手、我的口、我的脑、我的心、我的全部，他们早已经全部归属于你。雪会化，树会枯，你为什么也要抛弃我的全部。这可以拿来做写作素材，下一本书就这样写吧。
　　正想着如何恢复两人的关系，可转念一想，万一里面是空的……
　　太过平淡的天空是没有看头的。我的钱包也还是空的。下个月物价可别再上涨了。这菜米油盐哪一个不要钱。钱钱钱，总是难倒人。爱情分明价更高。我现在是金钱匮乏，爱情见底了。万一呢，万一呢。一些胡萝卜也好。我们的爱情也会再次发育。
　　还好，饭团里面是我最爱吃的鲑鱼。原来天空下的大海也是宽阔的，海里的鲑鱼数不清地多。
　　我开心得很，正想跟妻子说声谢谢，舌头却麻痹了，什么也没能说出口。痛，好痛，有针线在一阵一阵地，从左往右，从上到下，绞力钻进我的双唇。我的嘴里什么也无法吐露，连血水都封存体内。我是一个灌满的气球，鼓鼓囊囊，脆弱至极。嘭！哈哈哈哈哈！我碎啦！我终于变成了破碎的我，无数个我会陪着这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