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霁月流云

1、1

　　锵地一正锣响，傻大睁开眼睛。柴屋里黑漆漆的。冬天天亮得晚，现下的天色同夜里没什麽两样。傻大朝窗外瞅了瞅，窗纸从漆黑中透出一点微亮来，那是隔壁下人房门口的灯笼。
　　柴屋里没拢火盆，床上被褥虽是厚的，却也抵挡不住三九天的寒气，傻大伸了伸腿，觉得身子冻得有些僵。傻大独自住在王府的柴房里。虽然是王府的仆人，他却没有资格住在下人房。傻大不是王府的家生奴才，来王府的时间也不长，待遇自然比一般的家仆要差些。加上他平日又一味沈默老实，不会逢迎巴结，因此除了干活的时候，人们简直要忘了他的存在。好在傻大对身外的事倒也无甚欲求，只要有个安身之所便已足够。
　　傻大从粗布被子里坐起身，拿过老棉袄来披在身上，起身将床铺整理停当，便拎著水桶出了屋。
　　门甫一推来，一股寒风卷著雪花扑面而来。借著院中那灯笼的光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昨夜里无声无息地落了大雪。院中积雪足有三寸，脚踏上去没过了鞋面。昨夜傻大没拢火盆，没什麽热气的身子给冷风一吹，只觉得冰冷彻骨，从里到外凉了个透，禁不住连打了两个寒颤。他缩缩脖子，放下手里的水桶紧了紧身上棉衣，掩上房门，拎起水桶来到井边。那井里也早积了雪，雪下又结了厚冰，傻大只得复又放下桶，找来一跟长木棍，用力去捅那冰面，几番费力，井里的冰总算给砸开，他呵呵通红的双手，便将木桶系上绳子，哈下腰卖力打起水来。
　　无论冬夏，王府上下一日里最早要备好的活计便是水。尤其内宅之中，主人房里，厨下各处，都要用水。似傻大这样的粗工内宅虽然不少，但如傻大这般早起勤快又认真的却不多，因而进王府不久，管家便将这打水的差使交给了他。
　　傻大双手并用，不一时便提上两桶水来，又用扁担挑了去灌进各处的水缸里。天气虽然寒冷，傻大额上也渐渐冒出汗来。如是走了两趟，下人房里便传出些动静，其他的仆人们也都陆续起身了。
　　天色已蒙蒙有些亮了。管家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一面咳嗽著清嗓子，事故老眼在往来挑水的傻大身上停了半晌，似是想了想什麽，背著手转身往内院去了。
　　傻大并非不知管家的目光，可除了卖力干活，他也不知该怎麽办。他猜不透那目光的含义到底是什麽，就象他看不透府里其他人冷漠眼神背後的意思一样，虽然他知道，那其中一定包含了轻视和鄙夷。他唯一会用的方法，就是努力用没有亏欠的品行来回报他得到的东西。无论那些东西是多是少。他努力了，心中便也能够坦然些。
　　挑满了水缸，傻大便一刻不停地去马棚刷马喂马。小王爷是爱玩的人，常常晨起便出府。傻大知道主人的这个习惯，总是一早就将小王爷的马料理齐备了，倒让原本的马房小厮省了不少麻烦，也就乐得每天都让他来。
　　傻大低头给马上著鞍，想起小王爷，心里却有些异样地发紧。说起来，他能进王府，还全是仰赖了小王爷那百年难得一遇的善心。从路上的饥民堆里把他拣了回来。王府里金马玉堂，出入者非富即贵，便是寻常的丫鬟仆人，在主子跟前，及至平日里也都比寻常人多些体面，出身低贱的傻大凭著实实在在的出苦力气换自己的一碗茶饭，咽下所有的白眼和轻贱。这个富贵无极的所在其实远比他以往待过的任何地方都更复杂，可是傻大却渐渐地有了些安身立命的踏实感觉。

作者有话说

　　这是俺第一次写文，自己都觉得很嫩，大家看了以后欢迎多提宝贵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