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灵异侦探社》青紅Neon

9、第9章

　　接下来的两周平淡如水，只有附近居民们“疑似”灵异事件的委托找上门，最后大部分被证实是家中小孩的恶作剧。
　　一本灵异杂志摊在桌子上，上面用铅笔画了几个圈，标注了最新的几项委托。笔迹很重，几乎要穿透纸面。萝宾瞧一眼杂志，又站起来，咯吱咯吱地咬着指甲，在房间里转着圈踱步，靴子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快停下你愚蠢的行为，吵死了！”果不其然，楼下传来了奥兰的抱怨。
　　安东尼顺着楼梯噔噔噔地跑上来，又引起了奥兰的一阵大骂。
　　“怎么了？”他还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就像第一天见萝宾时那样，手插在兜里。
　　萝宾把手放下来，叉在胸前，很认真地盯着他说：“嘿，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两周了，咱们的电话除了催债和广告推销一个电话也没有！这样下去我们不得不倒闭了！还要被法院传唤…”
　　“冷静冷静，别急，咱们不是发了广告传单了吗。”安东尼却一脸云淡风轻，好像眼前的困境完全在掌握之中，或者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清闲的生活。“你看我和奥兰，还有戴尔一点也不急。”
　　萝宾丢给他一个白眼，好像在讽刺他的天真。“是，我们发了传单，然后呢？啥用没有！除了被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哥儿开车溅了一身水！”
　　“这只是意外，亲爱的萝宾。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安东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令她感到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可是老板，怎么有这么…不让员工省心的老板，哦不，是对公司命运毫不关心的。
　　“听着，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我画出来了最近我们可能接到的委托名单，我们应该登门拜访，自己找单子！”说完，她瞪着眼睛盯着老板，等着他的肯定答复，仿佛下一秒她就要跳出窗外飞到委托人家里。
　　然而安东尼却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不不不，这样太掉价了。好像我们是什么末流的失败者一样。”
　　“但是…”
　　“老天不会让人走投无路的，咱们安静等着，抛开那些无聊的小案子，肯定有能让咱们一炮打响的大案上门的。”
　　这回萝宾彻底无语了，长叹一声，无奈地把手拄在眉间。“我的天哪…你现在又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存在的信仰上了吗？桑佐斯·埃伦斯坦去世十几年了，我不认为他会给你送案子来，听着，我敢说……”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接着是三下有节奏的叩门声。
　　两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安东尼幸灾乐祸地对她做了个鬼脸。“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大概率是催债的老太太。”萝宾又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又想起了发传单时的“意外”，一辆疾驶中的豪车差点撞到她们，所幸戴尔反应极快，一把把她从路中间揪了回来，但还是被溅了一身路边水坑的陈年雨水。车子也瞬间刹住，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车门忽地一下开了，司机是个衣着光鲜的壮汉，跳下来对着她们就是一顿劈头痛骂。“哪来的野孩子走路不看路！想死去别处，别搁这糟践别人！”看见她们手里拿的传单，又补了一句：“一副晦气相，哪来的回哪去！”
　　“你…”萝宾一听这话血液瞬间冲上脑袋，撂下传单就要和他理论，此时也陆陆续续有路人过来围观。戴尔伸出一只手拦在她面前，示意她不要冲动。
　　后座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声音，车窗被缓缓摇下一点缝隙，露出一双淡蓝色澄澈如雨后晴空的眼睛。“咳咳…”里面的人轻轻咳嗽了两声。
　　“少爷不用担心，不过是有两个找死的野丫头。别让这种人影响了您的身体。”
　　那位“少爷”没有接话，却也没有把车窗摇上去。两只好看的眼睛用一种颇好奇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你不用担心。我想，比起我们身上沾染的这点微不足道的鬼气，你们倒不如想想看怎么解决离你们最近的麻烦。”一直沉默不语的戴尔忽然发话了，她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车后座的车窗边上，面无波澜地直盯着壮汉的眼睛。那壮汉被呛，也是一脸恼火。然而车里的人敲了敲车窗，似是在提醒他快走，他只得作罢，恶狠狠地看来两人一眼，然后回到了车上，再次启动汽车扬长而去。她敢肯定，如果没有这么多人围观，她们肯定要被揍的鼻青脸肿。
　　“您好！”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安东尼已经到门口迎了客人进来。“奥兰，起来泡茶！”
　　的确不是催债的老太太。一个年轻的金发男孩跟随安东尼走了进来，看起来和他们年纪相仿，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那男人抬头朝楼梯上看了一眼，正好和萝宾对视上。
　　这张脸烧成灰她也认得。“你？！”她的眼睛瞪的溜圆——正是白天羞辱过他们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看着也没好气，一秒换上了一副嫌恶凶恶的表情。安东尼察觉到气氛的凝重，左看看，右看看，恍然大悟，赔上一个讨好的笑脸对男人说：“呃，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我们对待生意是绝对认真的，二位请坐。” 奥兰已经泡好了红茶，在客厅的茶几上摆出一套茶具。萝宾强压下火气也跟着他们进入了客厅，坐在了离男人最远的角落打量着这两个人。借着灯光，她看到那个男孩的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她再清楚不过，这就是鬼气，他被恶鬼缠住了。那男人端起一杯茶，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然后厌恶地小声对男孩说：“少爷，我就说这地不靠谱，你看这茶…”
　　“够了，查普曼先生，我们是来找人帮忙的，不是来开茶话会的。”男孩打断了他，颇抱歉地看了一眼安东尼，然后主动伸出右手。“您好，菲尔德先生。我叫利奥波德?格林，这位是我的管家，查普曼先生。这么晚来，打扰您了。”
　　安东尼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做出一个标准而礼貌的微笑。“无妨，我们习惯了晚上工作。那么，您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如果我们有幸能够帮到您。”
　　利奥波德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查普曼，后者点点头。于是说：“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失踪案，想必您有所耳闻。”
　　“是的，如果我没记错，已经有一支佩德里的精英小队全军覆没了。”
　　听到这话，利奥显得窘迫起来，两只手交叉起来放在膝盖上，低下头说：“实不相瞒…我们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我的叔父，奥维尔先生就是失踪者之一。”
　　据利奥描述，他的叔父从几个月前开始就神神叨叨，天天念叨着自己被神眷顾，要转运了。行事愈加铺张骄纵。经过女佣汇报大家才知道他收到了一张没有写明目的地的“邀请函”，那上面只有见面时间、地点和接头车辆的样子。几天前他坐上了一辆没有车牌的车，家族里的人开车尾随，但诡异的是他所乘坐的车在一片废弃几十年的森林里凭空消失了。就在司机眼前。“那可怜的家伙说，突然一阵大雾过去，叔父和那辆车一起嗖一下不见了。”利奥说，“我们就知道警察查不出任何东西来的，因为主谋根本就不是人类。”
　　佩德里派出了一支精英小队，不料这五位优秀的探员和所有失踪者一样，消失在了突然出现的大雾里。
　　佩德里的惨剧给所有想要快速谋取丰厚赏金的侦探社敲响了警钟，愿意接听委托电话的侦探社寥寥无几。波茨则直接回绝了他们的申请。那日撞上萝宾，正是从波茨那里吃了闭门羹回来。
　　“你们的一位探员给了我一张你们的广告。所以…我就来这里了。”
　　安东尼闻言转向了萝宾，萝宾如梦初醒，原来戴尔靠近车子是趁机递给了他一张传单。
　　但她和安东尼对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早就听说过这个案子，赏金几乎足够还清他们的债务。但从佩德里的小队的结局不难看出，这也许是一场用命换钱的赌博。他们大概率会像那些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大概率籍籍无名地死去，几年之后变成白骨的尸体被偶然发现。更何况他们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侦探社，格林家族几乎不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我觉得…”安东尼沉思片刻，摇摇头，开口说道。
　　利奥眼睛里原有的光线倏地消失了，长着漂亮金色卷发的头颅失落地低垂下来。“好的…”
　　“我觉得我们接下这个单子了。”楼梯处突然传来戴尔的声音。她端着马克杯，里面还冒着热气，朝客厅走过来。安娜早已蹦蹦跳跳的下楼，蹲在地上。利奥的蓝色眼睛又重新焕发出神采，如看救世主般地看向她。
　　“戴尔…”萝宾小声提醒她。
　　“不如试试看，反正咱们也陷入绝境了。”她无视了安东尼和萝宾焦急的眼神提醒。“而且…”她又转向利奥。“如果没有人来解决这件事，你很快会死吧？”
　　查普曼先生和利奥都是一惊。“很不幸…是这样的。”
　　戴尔却不慌不忙地走到客厅中央，一只手插在上衣兜里，面对着两位客人。
　　“你怎么知道？”查普曼先生的眼睛眯了起来，让萝宾想起了纪录片里审视猎物的狼。戴尔丝毫没有避开他的意思，直直地对上了那双带有威胁意味的眼睛。
　　“看出来的，他身上的鬼气一看就不是一般恶魂的杰作。在这方面，我比您有发言权，先生。我猜，带走奥维尔先生的那个东西，下一个目标是利奥少爷。”
　　查普曼先生并没答话，只是身体由后仰变为了前倾，两只胳膊拄在腿上。萝宾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她在电影和电视剧里看到很多次，□□的大佬在起杀心或者想出些什么惨无人道的点子时就是这副坐姿，仿佛他的兜里也揣着一把枪，下一句话不对，在场的各位都会脑洞大开。她很肯定，这个强壮的男人有实力解决掉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不能让这件事继续恶化下去了，她想，要赶在这个人发怒之前把他们送走。于是她看向安东尼，一阵眨眼示意他说点什么，然而他只是悄悄地摆摆手，让她不要担心。
　　他也疯了吗？要么一文不值地死在某座豪宅里，要么现在被一个愤怒的退役□□保镖一枪爆头？她再也不想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呆一秒了，也许很早以前她的魂已经飞回到温暖的房间里，把脑袋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了。但她此时只能强压下着急，表面上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顺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放在嘴边，尽可能地遮住自己的表情。
　　“我们是最好的选择，比起那些所谓经验丰富的探员，我们的分工准确和行事缜密只高不下。我们有极优秀的调查员和战力。而且，您想必听说过，上一个曾困扰过佩德里的豪宅闹鬼案，就是我们侦破的。”戴尔说，她漆黑的瞳孔波澜不惊，如一潭绝渊，深不可测。萝宾无法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想来查普曼先生也没有。
　　“如果你们失败呢？”他的手指开始摩挲着另一只手上戴着的一个银戒。审视地看着面前大放厥词的年轻女孩。
　　“查普曼先生…”利奥小声惊呼道，又默默擦了把汗。
　　戴尔直直地迎着这怀疑的眼睛，似是要把他也吸进那两道黑色的漩涡中。“我们不会失败，请放心。”
　　查普曼的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弧度，又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哦？口气倒是不小。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处理一下我们的几只恶鬼？”处理两字他咬的很重，仿佛是刻意要嘲讽一下这些孩子们的自大和过于理想化。萝宾偏过头去看钟表，生怕他那双凛厉的眼睛过来，一眼看穿她的迟疑。真是…疯了，她怎么敢就这样承诺下来…明明上一次已是有惊无险，更何况这次的对象明显和上次的暴躁老头老太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戴尔这次却不急着回答，而是询问性地扭头向安东尼。安东尼点点头，她会意，又重新面对查普曼和利奥。“这需要和我的同事及老板详细计划下，请您留下联系方式，我们随时联系您。”
　　利奥闻言急忙拿出一只钢笔，又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沓便签纸，飞快地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和地址，把它递给戴尔。戴尔用手指夹住它，拿了过来，看了看，又递给安东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