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灵异侦探社》青紅Neon

4、斯塔克斯别墅（三）

　　浓烟中渐渐显露出一张清晰而狰狞的人脸。“我，杀…！”杀人犯的嘴里吐出一串意义不明的音节，黑雾随之暴涨，亡灵之音霎时变得大如雷鸣，空气也为之震颤，紧接着，它咆哮一声，灰尘随着音浪直冲向安东尼。
　　“来啊，看看你这混账有什么能耐！”他本能地举起铁链防御，可铁链几乎在一瞬间化为碎片。他的身体也随着冲击向后仰去，摔倒在地上。
　　看着铁链的碎片，他心底升腾起一股寒意。它到底杀过多少人？一个恶魂的力量除了取决于它死前的遭遇，还有这个人生前造的恶障，如果他十恶不赦、杀人如麻，那一般的驱鬼道具对于那个恶魂来说形同虚设。
　　而很明显这个杀人犯属于后者。
　　“你到底杀过多少人？”他盯着怨魂脸上的扭曲五官，“听得懂人话吧？”怨灵似有所思，身上寒意渐长，像想起了某些值得骄傲的事般露出得意的狞笑。
　　嘶——安东尼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也许是脱臼了，但他顾不查看自己伤势，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在面前撒上一圈铁屑，试图形成壁障。然而杀人犯毫无畏惧之色，带着刺骨的冰寒气息一步步靠近他，“雕虫小技。”铁屑沾在了它的身上，但仅仅只是接触到了，它像清理大衣上的灰尘一样把它们吹走了。然后一点点弯下腰，几乎和地面平行，压的安东尼向后倒去，直到整个人贴在地面上，他的头发耷拉在额前，杀人犯就飘在他上方，像一名大获全胜的猎手低头欣赏着猎物临死前最后的喘息。
　　唯一的希望破灭，绝望感顿时席卷了安东尼。该死…我的剑…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然而它不在那——在楼上时已经被插在斯塔克斯先生或夫人身上了。
　　杀人犯似是觉得耽搁太久了，张开了他的大嘴，死灵的腐朽臭气在其中翻腾，安东尼的眼里随之渐渐蒙上一层白色的阴翳——这是魂魄被摄取的前兆。
　　世界渐渐安静下来，鬼哭，雷鸣，和杀人犯的奸笑都消失在了虚无中，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在下坠，不断坠落，坠向一个无底的黑暗空间，而自己束手无策…
　　昏迷的前一刻，他在朦胧中听到不知何处的窗户传来破碎的声音。
　　“我靠，早该想到这帮王八蛋会在这蹲我们！”奥兰骂道。“就会这是吗？偷袭？老阴比活该挨抢！”
　　“别骂…我觉得他们生气了。”萝宾声音颤抖地说。她的手紧紧握在剑柄上，指节发白。奥兰也拿出长剑，径直刺向斯塔克斯太太，女鬼一个闪身躲开，跳到他身上，奥兰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萝宾把一把铁屑洒向空中，正好命中斯塔克斯太太的脸，她痛苦地惨叫一声捂住脸（如果有的话），并及时拉住了他。
　　“你没事吧？”
　　奥兰倒吸一口气，“我没事，但是他们真的生气了。”
　　顷刻间，斯塔克斯先生皱着眉头面露怒容，飞速冲过来，显然是为了太太受伤而想收拾掉他俩。萝宾把经历过的相似场景在脑中重播了一遍，当恶鬼朝你冲过来的时候怎么办？用刀剑正面交锋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而鬼魂看到她拔剑一定会转而攻击旁边的奥兰。
　　“奥兰，铁网。”
　　好队友会意，从兜里掏出一张薄片--它是控制鬼物的利器，展开可以变得很大，而此时甚至可以握在手里。几乎是同一刻，斯塔克斯先生黑洞般地“大眼睛”盯住了他，他只感觉一阵寒意从足心蔓延上来，四肢被定在原地。“该死，鬼锁！”
　　斯塔克斯太太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跟在丈夫身后。瞥一眼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的队友，这下只能先硬扛了，萝宾一咬牙拔出长剑抵挡攻击，一剑刺中斯塔克斯太太的左眼，它不得偏过那张怪脸，又挥开一剑击中斯塔克斯先生，二鬼吃痛，不得不集中精力从而放宽了奥兰那边的鬼锁。奥兰则趁机奋力挣脱锁定，张开手臂，以一个非常非常滑稽且狼狈的姿势展开铁网，朝萝宾的方向一抛。“躲开！”
　　萝宾顺势向地上一趴，往另一侧一滚，摔在地上。
　　二鬼反应不及，直直冲进了铁网里，铁网上迸射出了点点火星。斯塔克斯先生在挣扎着，然而铁网越缠越紧，火星的迸射也愈加剧烈。不过十几秒，网中就变成了一片橘红。它在这火光总发出阵阵骇人的惨叫，最后越变越小。在一声爆破音中化为乌有，彻底结束了作恶多端的鬼生。斯塔克斯太太侥幸逃脱，悲鸣一声，却也不再恋战，缩回了二楼。
　　两个年轻人也并肩躺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我们活下来了…”
　　“是的，她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萝宾惊魂未定地说。
　　奥兰也面色惨白，显然还沉浸在惊险的一幕中。“奶奶的，大意了。”
　　储藏室那边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了，萝宾想起了什么，一个挺身坐起来。“糟了，安东尼！”

　　“醒醒…醒醒…”
　　黑暗的混沌中，一个微弱而轻柔的声音呼唤着安东尼，平静但有力量，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平凡的午后，一个长卷发女人身着白色碎花纱裙，头戴草帽，立在田野的草浪中呼唤他，和风吹动她柔软的裙角，随风起舞。他听不清女人在说什么，也看不到她的面孔，只有淡金色的阳光照拂着他们的脸颊，带来阵阵温暖。在这个晴日的朦胧中，所有东西看来都像是幻象一般。女人朝他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搭在他的脸颊上。
　　忽然一阵冰冷的触感传来，暖阳、女子、草野即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呃…”他呻吟一声，眼皮困难地抬起一条缝。
　　“先生？你还好吗？”
　　他的意识再次上线，猛地睁开眼睛。自己依旧身处幽暗的老宅，但杀人犯已不见了踪影。
　　一个黑发东方面孔的女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自己正枕在她腿上。看来正是她刚刚在呼唤自己了。
　　“啊，非常抱歉…”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可头晕得厉害，又倒了回去。“原谅我…”
　　女生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很高兴我没来太晚，你差点被吸魂了，躺下休息会吧。”
　　她是谁？怎么在这里？那个恶魂呢？大家还好吗？各种疑问涌上心头，刺的他头痛。
　　“那家伙我收拾掉了，没给他杀回来的机会。”说着，她看向一边墙壁上插着的一把银剑。想必杀人犯就在那里灰飞烟灭了。
　　“非常感谢…咳咳。”安东尼说，但这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你一剑就把那家伙解决了？”
　　“差不多吧，他根本没看见我，偷袭得手了而已。”
　　“安东尼！”萝宾和奥兰也匆匆赶到，看见这位陌生的女孩两人都是一愣。
　　女孩面无波澜，搀扶着安东尼起来，让奥兰背着他。把一缕碎发捋到耳后，道：“初次见面，我是戴尔菲恩?陈。我半个月前递交了入职申请，不过路上遇到了一点小意外，抱歉迟到了，希望我赶上了第一次任务。”
　　奥兰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手停在半空。“你，你是那个，薛定谔！”
　　“啊，他想说欢迎你！”看见对方面露疑惑，罗宾抢先解释道，拍了拍戴尔菲恩的肩膀。“你好，我是萝宾?朗曼，叫我萝宾就好，这是奥兰?魏南迪。他背上的这位…”
　　“我是安东尼?菲尔德，侦探所的老板。很荣幸和你共事，陈小姐。”安东尼虚弱地说道，并试图挤出一个热情的微笑，可惜在他苍白的脸色的映衬下只显得悲凉和滑稽。“话说你俩居然连把剑都不留给我！”他有气无力地向另外两人抱怨道，奥兰挠挠头，挤出一个“对不起，忘了”的讪笑。
　　戴尔菲恩点点头，嘴角向上牵动一下，算是回报他的欢迎。不知怎地，萝宾想起了儿时电视里纪录片中于沼泽地伫立的孤骛的鹤。如果它也可以幻化成人形，想必便是这般模样吧。
　　“叫我戴尔就好。幸会。”
　　然而沼泽地里可不止有鹤。鳄鱼也是其中的常客。
　　“喂！小心！”
　　一声沙哑刺耳的咆哮刺破了这派祥和的气氛。刺目的蓝光几乎照亮了整间——缺了一只左臂的斯塔克斯太太不知何时杀了回来，从二楼正向几人疾冲过来。此时它的面部已经模糊不清，五官扭曲在一起，如漩涡一样打转，依稀可以看出如黑洞般的大嘴。恐怕一个健硕的爱尔兰伐木工见了也要双膝跪地。
　　它的利爪直抓向奥兰。后者背着安东尼，佩剑死死卡在大衣里。
　　仿佛早已有了预感，戴尔一个闪身挡在二人面前，右手上已经缠好了一条银色的细链，长而瘆人的指甲距离她黑色的眼珠仅厘米之隔时，对着那张恐怖扭曲的怪脸奋力挥出一拳。这交杂了力量与恶魂克星银链的重拳直落在它的鼻梁上，整张脸霎时开始崩塌，破碎，迸溅出红光。戴尔左手拉住呆在原地的奥兰，把他俩向后一甩，自己也后退几步。
　　和斯塔克斯先生一样 ，在一阵可悲的哀鸣和火光后，斯塔克斯太太的整个躯体崩塌成了灰烬，消散在了空气中。
　　奥兰大口喘着粗气，“哦老天…谢谢你朋友，所以刚刚又差点死了？”
　　“没离开凶宅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戴尔头也不回，顾自把手掌上的链子取下来，重新带在脖子上。萝宾注意到，上面挂着一只小巧的银色十字架。
　　她赶过来搀扶安东尼的时候，嘴张了张，一句“真帅”还未说出口，戴尔已独自走开了，踱步到刚才的银剑边，握住剑柄，把它拔了出来，收进腰间的剑鞘。剑入鞘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刺啦声。“没事吧？”她似是无意地问道，顺便瞟了一眼萝宾。
　　“我想…我们需要打个出租车了。”萝宾脸一红，挠挠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