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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巫婆 ...

  •   常常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称之为巧合。

      一

      比如去郊游的前一天,我抱着晴天娃娃轻声祈祷,“明天千万不要下雨啊。”
      于是第二天,我打着伞溅了满身的泥水依旧去上课。
      又比如和朋友凄凄惨惨地抱怨着,“千万不要突击考试,还什么都没复习呢!”
      于是隔天的傍晚,我拿着及格线外的卷子留在办公室补考。

      巧合吗?虽然生活中常常遇到,但发生在我身上的几率似乎特别大。
      我歪头想想,一次又一次,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向着我内心幻想过的剧情而发展着。不管我的无心所思是多么地难以置信,而事实就象是攀峰的勇者,绕过多少的不可思议,还是固执得可怕地出现在我面前。

      巧合吧,统统都是巧合。我用着淡淡的口吻解释着这一切。也刻意地忽略着同学们悄悄送我外号——巫婆。
      只可惜往往做不到。

      我当然明白巫婆这个名词的含义。晦气,阴森,从舌间就曼妙地透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来。
      我很不喜欢,甚至舌尖无意地划过这个词,也会有腥臭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自然,也决不承认它可能是我身体里的某种特质。

      “可是,你就是个坏预言的巫婆,大家都看得到啊!”

      为什么大家要这么说呢?我的眼泪一点点满上来,争辩道,
      “我说过了,那些都是巧合!巧合!”
      “那好吧!”那群造谣的坏女人围拢在一起咯咯地笑了,仿佛看见她们的猎物钻入了圈套,“要知道你有没有狡辩,那不如我们来个实验吧!”
      “实验?”我不安地反问。
      “对!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来预言一件事情,而我们一起来见证事情的发展!”她们商量着,抛出这句话。
      “好吧!”我别无选择。

      我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选择起预言的内容。
      通常也许应该选择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比如地震或者战争之类的。但话临到嘴边又缩了回去。鬼使神差,我的目光被拉扯,看着前方,突然郁郁地笑了。

      我指着坐在远远前面独自看书的女孩小爱。长发及腰,水波似地摇曳着,晃出粼光万千。
      “我预言小爱,三天之内会没有了她最宝贵的长头发,而且一根不剩!”
      坏女孩们随即炸开了锅,“什么?小爱从小养头发,把头发看得比命还重要,她怎么可能没了头发呢……”
      我微笑,心里得意了起来,
      “反正我预言了,接下来就看小爱的了!”
      我转身走开,“我说过的,是巧合!你们等着瞧!”

      二

      我自以为很得意,几乎是哼着歌回到了座位。
      斜眼看着前面,那水帘子般的及腰长发,明暗交接地一晃晃。那么美丽,是小爱最宝贝的东西。
      比生命更爱,更为呵护。
      所以一旦失去它,…………

      哈哈怎么可能,我自嘲地笑笑。但不安的阴影还是一点点钻进了心里。

      于是,噩梦开始在预言的第一天。

      我很早就到了教室,几乎是瞪着双眼看着小爱走进来,晃着一头及肩的长发。
      “小爱,怎么头发短了啊!”同学们都不可思议,伸手去摸,那些头发的断口参差不齐,摸得人的心也毛毛的。
      “没办法,”小爱叹口气,“不知怎么地被甩上一大砣口香糖渣,粘在发尾上,洗都洗不掉。只好剪短了。”
      “好可惜啊,你说过要留到脚踝呢!”
      “恩。”小爱沮丧地低垂着脸。她想起昨晚的事情,脸色仍然一阵阵地青。她犹记得她把沾着口香糖的头发放进水池里冲洗,口香糖渣忽然象暴米花似地炸开,由小小的一块整个蔓延开来,还发出奇怪的臭味。她被熏得头晕眼花,一个失神,手中已握紧了剪子。
      “那究竟是什么,”她越想越心惊,一抬头,却又对上另张青得发紫的脸。

      我远远看着她,不敢靠近。
      手脚冰凉,胸膛却火烫起来。冰伙交织,人被撕来扯去。

      怎么会,洗不去的口香糖渣,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巧合吗,巧合吗,我紧紧交织十指,一遍遍说服自己,
      巧合,一定是巧合。

      “巫婆,还敢说是巧合吗!”
      我机械地回过头,是那群坏女人叫嚣着站在我的身后。
      “小爱的头发差不多没了一半呢,这才是你说的第一天哟!”
      “巫婆,承认吧!”
      “对啊,巫婆,向小爱道歉,说是你诅咒了她!”

      “不是啊,是巧合是巧合!”,我极力辩驳着,全身滚烫,象被架上了邢架!
      “你们看着,”我疯狂了,手指猛地指向小爱,“预言没有完全实现,她还有头发。明天她的头发不会再短了,是巧合,你们会明白的!”

      小爱远远看着那群似乎在争吵的女孩,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手掌只有背过来才能够到只有及肩的头发了,她很想哭。

      三

      巧合,巧合。我告诉自己,常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我的几率比较大。

      噩梦延续的第二天,

      我很早到了教室,看见小爱顶着一头清爽的短发进来,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小爱显得那么无精打采,短发下圆圆的脑袋却象锤子似地一下下抨击着我。

      “小爱,你的头发怎么又短了?”同学们惊疑地问。
      小爱哭丧着脸,“在公车上被变态剪去的。我一个没留神,背过手去摸摸,忽然就发现背后的头发少了一大截。没办法,参差不齐的,只有修成了短发。”
      “啊!”周围的女生叫了起来,“变态啊,这一带什么时候有这里这些人啊,好可怕!以前没听说过!”
      小爱垂着脸,脸色是憔悴的蜡黄色。她想起昨天,她站在公车上,背后忽然一凉,等她探手,头发已经没了。

      “好可怕,好可怕!”她颤声呢喃着,“可是,后面根本没有人。我回头的时候,后面根本没有人,可头发却平白无故地没了。为什么!好可怕,好可怕……”她述说着,渐渐瘫软的身子,似是不能承受的压抑。

      周围嘈杂的女生瞬时静了下来。

      我一个人坐在位子上,不再有人理睬我。
      坏女孩们偶尔偷偷瞧瞧我,和我四目相对时又迅速转开了视线。

      怕我吗,连巫婆的骂名都不敢再随意出口了吗?
      “切,”我忽然觉得好笑,但又觉得悲哀,诡异的感觉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撞到我的心,撞到我的手脚,它们都变得好凉。忽然间,心神一颤动,仿佛被撞开了一道门。门里,是另一个未知的自己,阴沉地笑。

      人是温暖的,血是温暖的,可是为什么我现在那么冷?
      比冰更冷,比石头还僵硬的身体,
      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巫婆啊,”我听见远远有人在议论我,不,更象是在回答我的疑问。
      “她是巫婆呢,小爱的头发是赌注,看见了吧,应验了!”
      “她说三天吗,那就是明天呢!”
      “小爱可怎么办呀,巫婆要她一根头发都不剩!”
      “就是明天了,可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因为…………”

      “因为…………”
      “因为…………”

      “因为我是巫婆!”我猛地站起来,僵硬的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所有人一愣,忽然间走得烟消云散。
      我于是肆无忌惮地笑起来,身心宛如重生的快感。
      小爱坐在我的前面。隔得很远。短短的头发没有了光泽,象草一样耷拉着。

      她看着我,满脸的恐惧。
      “你想说什么吗?”我问她,忽然觉得怜悯。
      “你想让我怎么样。”她的声音颤栗着。

      “我也不知道。只好请你耐心等待明天了。”我笑着离开。

      书包,课本被遗弃在那里。
      我还要它们做什么,巫婆也需要考大学的吗。

      心情忽然明朗起来,巫婆,巫婆。

      我是巫婆。

      四

      预言的第三天,我懒得去学校。
      我并不着急知道事情的结果。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似乎不值得我对之隆重以待。
      不过我依旧好奇事情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完结,
      生活这个固执的家伙,这次又会用什么样的花招,来满足我的幻想呢?

      值得期待呢!

      这只好奇的小虫子爬在我的心头绕来绕去,好吧,我屈服了。
      中午的时候,我穿戴好准备去学校看看。

      街道上空空的,中午一向是这样的。
      但忽然开过辆出租车。我招招手,它马上停下了。我坐了上去。心情好往往愿意奢侈一把。

      在中午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车子开得快极了,周围的景物只留了个剪影就消失在了身后,这种感觉真好。
      我在车上愣愣发着呆,没有头发,一根都没有,那会是什么样子,那会是什么样的经历。
      我忽然佩服起了自己的想象力,大概也只有身为巫婆的我,才能说出那样妙趣横生的预言吧!

      快到学校了,我稍稍坐直了身体。车子却是忽然一个急刹车,冲得我整个人几乎撞上前驾座。
      “怎么了?”我不满地对司机嚷道,他也想来个预言吗?
      “小姑娘下车吧,似乎是撞到人了啊!”司机手忙脚乱地开门下车,随即惊地愣在了原地。
      我也下了车,渐渐闻到一股淡淡的血的味道。

      “这可怎么办啊,这里中午从来没有人,怎么会冲出个女孩子!还…………”司机乱叫着跑去求救了。

      我跺步到车前,心中炸开了奇妙的预感。
      车前是一片宛如有生命的血海,慢慢地伸展着,扩张着,快蔓延到我的鞋跟了。

      血海的那一头是一具躯体,染红的校服,散了一地的书包,手指尖还在微微抽搐着,没有了头。
      血海的这一头,是一颗圆圆的头颅,球似地滚到我的脚边。短短的头发覆盖在上面,没有了光泽,草一样耷拉着。

      我转身,哼着歌离开了。
      没有了头,自然就没有了头发,而且一根都没有了。
      生活这个固执的家伙,这次颇有创意呢。

      之后的几天人们都在议论纷纷,撞车怎么会把女学生的头如此整齐地撞下来?而那个叫小爱的女学生,为何会在中午匆忙忙地离开学校呢?
      “因为她害怕,在哪里都觉得不安全。”那是小爱的同学回答记者的话,但究竟怕什么,没有人再开口了。

      而我呢?转学了,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惜字如金,闪着摄人的眼神,快乐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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