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录》十八弯弯

7、她没有来

　　她没有来，

　　12月24日的午夜，公园的拐角，他一个人切切地等待着。
　　稀疏的流浪者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但他不在乎，寒风呼啸下的脸，深深埋入血一样红的玫瑰花束中。

　　他低头看，连握花的手也红了。是被花染的？是被风削的？
　　亦或，真的是鲜血划落的痕迹？

　　他苦笑，
　　她是带刺的玫瑰，而他，是花下的支离破碎。

　　时针又昏沉地走过一格，天好冷。

　　不，不要走啊……他喃喃自语着，粗糙的脸颊摩擦着花瓣。梦吟般的声音飘散在风里，一下子就听不到了。
　　更不可能传入她的耳朵了吧。

　　他曾经的她，已然什么都听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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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都别再说了，我已经找到更好的男人了。他比你帅，比你高，比你有钱有势，我为什么还要和你在一起？我们分手吧！”她笑着，唇的颜色快乐地鲜艳着。

　　“不，不要走，再给我个机会……”但他不愿放手，卑微地哀求，“求你，不要走！”他死死拉住她的衣角。

　　“没出息的男人，”她厌恶地抽回衣服，“除了这股傻子般的蛮劲，你还有什么啊！”
　　但玻璃般的眼珠随即一转，她又狡猾地开口道，“那好吧，既然你这么执着，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诚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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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的夜能冻死人吗？他的眼前忽然是骨瘦嶙峋的少女紧握着火柴的身影。
　　少女向他温柔地招手，但他摇摇头，他告诉女孩，起码今天他不能死。
　　女孩于是递他一支火柴，火焰化为他手中的玫瑰，红得那么不自然，那么地绝望。

　　但他依旧捧紧了那团火，捧紧她喜爱的玫瑰，实践着她给他的最后机会，
　　但她没有来，一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来。

　　越来越冷了，身体象被砸了个窟窿似地漏着风。

　　远远的，刺耳的车声来来回回。象在寻找什么，那么吵闹，却那么温暖。
　　他知道那是部白色的车，几小时前他坐着它来的。
　　车上的暖气出乎意料地足，周围的人都穿着白色的长衣服。
　　是因为圣诞夜了吗，但自己，他低头，却是件红色的。

　　在一堆白色中自己是那么刺眼，而红色的自己却和手中的玫瑰交相辉映着。他笑了，觉得这样很不错。
　　眼前又浮现她的容颜，白的脸，红的唇，快乐地鲜艳着。
　　他喃喃着，我爱你啊，不要走……不要……

　　于是他急切地跳下车，滚落在路边，融在了夜色里。
　　车上的人惊讶地望向他消失的方向，而他毫不在乎。
　　他挣扎着来到公园，踉踉跄跄。好险啊，车差点就过站了，
　　而错过了这一站，他的人生就算是终结了。

　　为何会如此的冷？
　　为何连大衣都湿湿粘粘的？
　　他蜷缩在公园的一角，实在太冷了，请允许他的眼睛稍稍闭起一些。

　　太晚了，已经完全没有人了。如果她没有来，是不是连他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呢？
　　不，他不愿意是被清晨的拾荒者发现，不愿意他们翻动着他垂死的身体寻找值钱的东西，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爱她的心。

　　亲爱的，请让我死在你怀里。

　　可为何，她还没有来？

　　他不能睡，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可他的眼皮已垂了半截，他握花的手已经僵硬，
　　他害怕即使她来了他也看不清了，他害怕她来了他也无法把花送给她了。

　　红的玫瑰盛开在他红的手心里。可为何连地上的雪也红了起来呢？
　　是自己的视线模糊了吧，他混沌地回想，记起那时的白光一闪。

　　他捧着花，匆匆穿过马路，他想要快些见到她，告诉她他爱她。
　　一道白光，刹车撕叫般的声响，一群人围了过来。
　　他们做什么？他们要抬我去哪里？他不安地思量着。

　　不，不要动我的玫瑰，他死死握住花束，花刺嵌在了肉里。
　　血流了下来，手便红了。

　　哈哈，他自嘲地笑笑，手原来是那时变红的呀，他真是没记性啊。
　　那这衣服呢，这花束呢，它们是原本就是红色的吗？

　　他胡思乱想着，身上已冷到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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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象听见极乐世界的召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拼命抬起半垂的眼皮。

　　是她，她来了，她来了！
　　白的脸，红的唇，快活地鲜艳着。
　　而她的手上也捧着一束玫瑰，竟是白色的玫瑰。

　　对了！他震惊地悲哀地记起，她是喜欢白玫瑰的呀，为何他会忘记了。

　　她的身边跟着个男人，暧昧的双手蛇似的纠结在一起。

　　他看着他，的确是比他高，比他帅，似乎一身的名牌。
　　她说的一点不错，为何她还要和他在一起，就为了他那傻子般的执着？

　　他忽然想哭，但泪水已然冰冻在眼眶里。他蜷缩在她高跟鞋边的角落里，身体已经麻木到动弹不得。

　　哪怕只有膝盖能动，请让我爬到她的裙摆！
　　告诉她，我爱她。

　　但他做不到。他挣扎着伸出手指，颤抖着，只触到她的鞋跟，她便大步走开了。

　　他终于哭了，他原本就是软弱的人。
　　眼泪滴在玫瑰上，刷去一些红褐的污迹，那原本也是雪白的玫瑰，现在已经无人欣赏了。

　　女人走远了，她的声音遥遥过来，“我告诉那个傻子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要他今晚在这里等我，所以我才绕过来看看，没想到他不在。真扫兴，原本还想让你看看那个窝囊废冻个半死的傻样子呢！”

　　“哈哈，哈哈………………”

　　雪地上的男人听完那一句，终于不再挣扎，闭上了眼睛。

　　衣服上的红色更加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男人的脸倒在染满鲜血的玫瑰中，也似乎有了些许香气。

　　该满足吗，她总算来了啊。

　　是的，他应该满足了的。

　　他的身体被货车撞出一个窟窿的样子，他从救护车上跳下去，满身是血的样子，和他半死不活趴在公园里的样子，
　　那么凄厉可怖的一幕幕，她都没有看到。
　　不甘心吗，但因为爱她，就知足了吧。

　　那么，请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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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回到家，发现高跟鞋的鞋跟上有个红红的印记。
　　是什么？她凑近了看，天啊，居然是个血似的手指印。

　　“好恶心啊，”她喃喃着，把鞋扔进了垃圾桶。
　　“明天让他再买双给我吧！”她转而就笑了，唇色快乐地鲜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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