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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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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三十七年初,始皇帝启程第五次巡游天下。此行,一为钦天监所奏“东南有龙气”,需亲往审视;二则为震慑六国遗族,使其不敢生异心。始皇帝深知疆域辽阔,官吏匮乏,尤缺通晓文墨者,故多地仍沿用六国旧贵族为吏,隐患重重。
为此,李斯所倡“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之策正加紧推行,意在速成大秦可用之才。
巡游队伍先抵云梦泽,遥祭九嶷山的虞舜,随后沿长江东下,直抵会稽山,在这里,始皇帝登山望海,刻石立碑,铭颂秦德,宣示威权。
人群中一个少年,正是楚国名将项燕后裔——项羽,目睹了那威严煊赫、令人窒息的庞大车队。少年热血翻涌,心思藏不住,也不屑于跪伏在地,随即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也!”
“噤声!莫要妄言!此乃灭族之言!”一旁的叔父项梁大惊失色,慌忙将他拉倒,捂住他的嘴。
这孩子咋虎了吧唧的呢
要是让燕不忘看到准得吐槽,这孩子比我大舅还虎。
车队辗转北上,七月流火之时,抵达了昔日赵国故地——沙丘行宫。旅途劳顿与盛夏酷暑早已透支了始皇帝的身体。这一日,他如常在车驾内批阅奏章,忽感一阵剧烈的心悸袭来,随即呼吸急促困难,发出“嗬嗬”两声,随即倒在堆满竹简的案几上。
最早发现这惊天变故的,是贴身侍奉的宦官。惊骇之下,他立刻禀告了随行的中车府令赵高与左丞相李斯。
李斯闻讯当机立断:即刻封锁消息!
此讯一旦泄露,六国遗族必趁机作乱,诸公子若再生事端,则陛下殚精竭虑之巡行尽付东流,大秦危在旦夕!
早至平原津时,始皇帝已感病势沉重。情知不祥,就已经拟定遗诏付与赵高,一待不虞立即发出,又派蒙毅去祈福,病笃之际,纵是雄主亦不免求诸神明。信否?或未可知,然人力已穷,唯存万一之想。
当时随行的大臣们心里也都有数了,私下都琢磨着“陛下万一撑不到咸阳咋办?”预案早就有了,所以这会儿处理起来才这么有条不紊,保密工作极严,唯公子胡亥、赵高及少数亲信宦官知悉皇帝已崩。
这个节骨眼大家想的都是赶紧回到咸阳,让权力顺利过渡,平稳的安葬了始皇帝
然而一个巨大的诱惑和险恶的阴谋悄然在赵高心中疯狂滋长。
“天赐良机!”
他暗忖。皇帝已死,消息封锁,遗诏内容只有他赵高一人知晓,这就意味着,在抵达咸阳之前,他和李斯、胡亥这寥寥数人,几乎可以决定帝国的未来!
公子扶苏,刚毅勇武,深得军心民心,但他与自己素无交情,且亲近蒙氏兄弟,而蒙氏一向与他不睦,一旦扶苏即位,自己不仅权势不保,甚至可能因过往恩怨遭清算。再看他身边年仅十二岁、涉世未深的少公子胡亥,懦弱缺乏主见,对自己这位老师言听计从……若能将胡亥推上帝位,自己便是真正的“帝者师”,权势将达到巅峰!
这是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上天给了他赵高,他不能不抓住
“遗诏……可以改。关键在于……李斯!”赵高的目光变得幽深而危险。他深知,没有位高权重、掌控全局的左丞相李斯的支持,此事绝无可能成功。
心中盘算已定,赵高整了整衣冠,快走向胡亥的车驾。
“老师?”胡亥见老师来了躬身行礼
二人寒暄一阵,赵高话锋陡然一转,“公子啊……老臣……老臣实在不忍心,却又不得不告知于您!”赵高深深叹了口气,目光紧紧锁住胡亥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陛下……陛下弥留之际,留下遗诏,乃是独赐长子扶苏殿下!”他刻意加重了“独赐”二字“命他火速回返咸阳主持国丧,即刻……继承大统!”
胡亥的身体明显一僵,既有失落也有了然。
他紧紧盯着胡亥的眼睛,抛出致命的问题:“而公子您呢?陛下未曾遗命分封诸子为王啊!等长公子扶苏一到咸阳,登基为帝,坐拥四海,公子您……身为陛下爱子,却连尺寸之地也无,只能俯首称臣!此情此景,公子,您可曾想过日后该如何自处?老臣实在是……替公子忧心啊!”
“老师……这,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君王最了解臣下,父亲最清楚儿子。父皇……他既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扶苏大哥年长且贤,嗣位理所当然。父皇……既未分封于我,想必是认为我不应受封。为人子者,岂能违逆父亲之意?我……我认命便是。”
赵高见胡亥如此“不开窍”,心中焦急,脸上却更显“痛心疾首”说道:“哎呀!我的公子啊!您怎能如此……如此天真!如今天下至高权柄的归属,只在您、丞相李斯、和老臣三人股掌之间!陛下驾崩的消息,只有我们几人知晓!遗诏……也在我们手中!这就意味着——”他刻意停顿,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此刻,这帝国未来由谁主宰,全凭我们几人如何‘说’!如何‘做’!”
“公子!现在,请您扪心自问:您是想在公子扶苏脚下称臣,做那朝不保夕的闲散公子?还是……想君临天下,做那至高无上的皇帝?!”
皇帝!
谁不想当皇帝,天下主宰,帝国权威,统御四海!
太诱人了
胡亥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如鼓。然而,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对后果的想象立刻如冷水般浇下。他猛地摇头,脸上写满了惊惧和抗拒:“不!老师!万万不可!此乃大逆无道之事!篡改遗诏,废长立幼,这是造反!是忤逆! 我若行此不义,只怕顷刻间便身遭不测,死无葬身之地!万一国亡,庙毁,祭祀断绝,到那时,我胡亥岂不成了大秦宗族的千古罪人?!”
赵高继续忽悠“商汤,伐其君夏桀,天下非但不以其为不忠,反而称颂其顺天应人,解民倒悬!”
“周武王,诛其君殷纣,四海之内皆赞其吊民伐罪,行大义于天下”
“更有那卫国之事,卫出公蒯聩与其子辄争国,孔子著《春秋》,亦未言辄为不孝!
可见,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盛德之君,不恤小让! 公子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是扭转乾坤的非常之时!若拘泥于寻常的细枝末节,坐失良机,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才是对自身、对社稷最大的不负责任!”
胡亥望着赵高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去拥抱那个可怕的诱惑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仍是犹疑道:“现在父皇刚去世,还没有发丧,丧礼还没有结束,此时此刻,就……就急着去和丞相商议这等……这等‘大事’,是否……太过仓促,有失体统?是不是……等回到咸阳,诸事稍定……再议不迟?”
赵高心中冷笑,知道胡亥这不过是鸵鸟心态,但表面上却立刻换上一副焦急万分的表情:“公子!糊涂啊!时机稍纵即逝,岂容复谋?!趁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就是最有力的时机,等着消息泄露出去,在咸阳的那些您的兄长们都知道了,哪里还有您的机会?”
“……一切……但凭老师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