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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魂牵梦绕我楼兰(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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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怨的笛音终把傅介子和金姬引来,刘昊坐在楼兰原许家的院子里,紧闭双眼吹着他的玉笛,仿佛身边有人在静听他的笛音。昔日整洁的院子已经是残垣断壁、破败不堪。
傅介子拽过刘昊的玉笛,“我们正想去鄯善找你,没想到你竟自己跑来这里。你看看这里的破旧与荒凉,夜幕马上降临,你就不怕有危险吗?”
“怕什么,这里是汉朝军队屯田的地方,安全得很。”
金姬在刘昊身旁坐下,“兄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切从头再来,把对玉姬的思念全都用在对汉庭的利益上。”
“对,我是这么说的,我也是这么做的。可有的时候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每次来这里都会在这儿住上一夜,说不准哪次就会遇上玉姬回来。”
“你遇上了吗?”
“遇上了,就在今天凌晨她真的回来了。”
金姬的鼻子好酸,“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躺在玉姬的榻上数窗外的星星,也不知数到什么时候,只听见有人当当两声敲门,这声音太熟悉,我永远忘不了……紧接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门推开的宽度正好能容纳一个人走进来。”
金姬的眼泪刷的一下流出,“兄长,我知道了,我们都太想念她了。”
傅介子给金姬递上一块雪白的丝帕,“娘子,你是来劝人的还是来被劝的?”
刘昊对金姬笑了笑,“傅兄说的是,你来找我该不是让我来安慰你吧?”
金姬破涕为笑,“怎么会,我被你带沟里去了。”
“那快点爬出来吧,可别陷进去,不然对不起兰琪救了你。”
提到兰琪,金姬立刻见缝插针,“兄长,我就是为兰琪而来。她对你一往情深,可你对她怎么就那么薄情寡义?”
“如果我接受了她,那才是薄情寡义。”
“为什么?”
“玉姬在我心里没有人能代替得了,如果我娶了兰琪,她会很受罪,等到她被我伤的体无完肤再离开,那我真是畜生不如。”
金姬深知刘昊说的是真心话,接受不了兰琪说明他还是没有真正从玉姬的世界中走出,他还是需要时间来疗伤,也许还会需要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感情的伤有的时候一辈子都难以治愈。
金姬暗伤……至亲的离开确实让骨肉相连的人痛彻心扉。
傅介子问,“兰琪接受你的诚心诉说吗?”
“她说她接受,她也许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化解她与我的缘分,真是个犟丫头,她让我无地自容,怎么想我都是个畜生。”
傅介子低头沉思半晌,“在君主之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当今,婚姻就是一场赌注。有的人赌赢了,一生幸福,有的人赌输了,生不如死。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选者的权利,只是被当前的帝国制度套上孝与不孝的枷锁,从而导致幸与不幸的结果。”
金姬说,“兄长,不要急,慢慢来,也许某一天你会想明白,你的归宿并不是玉姬,她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最终的归宿也许是兰琪,她一直在终点等着你,你不妨去试试。”
刘昊点头,“你们说的都对,可我不能让一个姑娘家为了等我想明白而贻误了青春。就这样吧,千万不要给她等我的机会。”
傅介子对刘昊的状况甚是担忧,“刘昊,我和娘子马上就要加入古郎的部队,到时候我们联系起来应该不会太容易。”
刘昊一听来了精神,“这样说来,一定是陛下下了决心,准备统一西域了?”
“诺。汉中饭庄对汉庭来说具有重大意义,我派专人留守汉中饭庄,如果有处理不了的急事让留守士兵来回转达。如果联系不上我,就让留守士兵联系悬泉置,那里的官员可以直接向京城汇报。汉中饭庄以后全指望你了,希望你不要让你的长辈们太为你操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记住了,我会加倍珍惜生命,并为我们汉朝军队提供第一手有价值的情报,为汉庭统一西域做出应有贡献。”
傅介子与金姬的坐骑双双沉默地走在昔日繁华的楼兰街道,当年的车水马龙,当年的人声鼎沸,当年的鼎盛贸易集市,还有当年蒙着面纱的楼兰美女……如今,除了寒冬中荒凉的耕田景象,就是残破的房屋建筑,天空灰暗,飞鸟零星。
对面不远处走来一队人马,傅介子与金姬不觉勒紧了马缰绳。
只见涅乌在马上抱拳道,“诶呀傅侯爷,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楼兰,是公干还是……”
涅乌说完瞟了一眼马上的金姬,他内心惊诧不已,她怎么还活着?而且精神饱满,穿戴华贵,一点落魄的样子都没有。不仅如此,义阳侯还陪在左右,这是什么情况?
傅介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瞄了一眼涅乌的侍卫队,十几人的队伍不像是打猎而归,安全巡视更不会来楼兰,楼兰对鄯善国而言已经失去它的战略价值。这鄯善国的现任王子来此地又要兴起什么风浪?
“我在陪我娘子赏雪,你这是……”
娘子?涅乌真的被惊到,傅介子的话让他既高兴又悲催。高兴的是,此女不会再次被鄯善王惦记妄想娶进宫里重用,鄯善依旧是他涅乌的天下。悲催的是,这汉女确有本事,她不但未被汉帝处决,还登上了义阳侯的大船。枉我精心布局,处处算计,还是未能把她送上断头台,她是怎么做到的?
涅乌不动声色道,“本宫奉大王之命,去给屯田汉军送些吃食和保暖的毯子,这冰天雪地,汉军为保护鄯善缺吃少穿哪行,必须维护好汉军的利益。”
涅乌接着对金姬说,“许特使,既然安全归来,为何不去王宫见大王?”
“殿下,金姬对您的‘恩惠’感激涕零,若不是您精心安排,金姬还看不到义阳侯的真心,更不会与义阳侯鸾凤和鸣。做大汉的侯爵夫人比鄯善国的特使不知要更享受多少倍,我为何要自讨苦吃?”
涅乌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玩鹰的反被鹰啄,愚蠢之极。
涅乌满脸笑容道,“那就好,只要傅夫人满意,一切顺遂。傅侯爷,请问你们住在哪里?”
“楼兰沼泽。”
“楼兰沼泽?那哪是人住的地方,不行,请傅侯爷现在务必跟本宫回鄯善见大王,大王一定会热情款待傅侯爷的。”
“多谢殿下好意,楼兰沼泽是我娘子的乐园,给个鄯善王宫都不换,还请殿下早点回宫为好。”
涅乌本不是诚心邀请傅介子,他担心鄯善王再次见到金姬而重新启用她,他不想金姬与鄯善王再有半点瓜葛。
既然傅介子说出此话,涅乌借此顺坡下驴,“万分遗憾,那只好等傅侯爷改日方便时再来王宫做客。”
涅乌远去,可他的心却飞向楼兰沼泽。那里也是玉蝶的乐园,玉蝶在那里重生,在那里燃起对生活的向往,在那里引得涅乌对她生死不渝。
若干年后,涅乌继位,琉璃大权在握掌管后宫,却坐个妃位,王后宝座永远空缺。
有人说琉璃虽拿捏住涅乌的心,但她出身寒门,没资格坐上王后宝座,她只有资格为王族传宗接代。还有人说琉璃单纯的长个恋爱脑,只要大王对她甜言蜜语,她就拼命地生生生,才不管什么品阶高低,傻得让人心疼。
只有琉璃自己心知肚明,那个王后宝座是大王留给玉蝶的空缺,她只有傻傻的忠心大王,死心塌地的为大王生育后代,不给其他后宫嫔妃生育机会,她才能挤走玉蝶在大王心中的位置,她才能永远地战旗不倒。
汉朝时的楼兰是一个首鼠两端、朝秦暮楚的国家,他是汉王朝的一块心病。
因为涅乌亲匈奴的骨血和思想,自他以后的鄯善国贵族们,仍在大汉与匈奴之间摇摆不定,这个沙漠中的小国,战战兢兢又生存了七百年之后永远消亡在沙漠之中。
五年后。
又是漫天飞雪日,刘昊的坐骑飞奔至楼兰沼泽,他环视镜面一样的沼泽,却不敢放马过去。他懂得楼兰沼泽表面结冰,冰下面依然是陷阱。
他摘下玉笛吹出了高昂的曲调,他焦急地左盼右顾,希望他的“小东西”能幻影一样出现。
“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随后“嗖”地一声,一支响箭从耳边穿过,刘昊吓得一缩脖子,身子一歪,没想到却未掌握好平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哈哈哈哈……”
清脆的童音笑声传遍沼泽上空,传出好远。
“小东西,你给我玩儿真的?”
“舅舅,不怪我啊,谁让你胆小如鼠了。”
“我胆小如鼠?舅舅我跟楼兰王斗法的时候从来没怕过死,出入他的监狱就是家常便饭。”
“没进过几次监狱吧?吹牛皮。”
“一次两次也是进,肯定是进过,不是吹牛皮。”
“我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学会了决战沙场,你哪?”
“我……”
刘昊眨了眨眼睛,这我可比不了。我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吃的是燕窝,喝的是熬制几个时辰的“琼浆玉液”,这小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啥都比,尽管你在母亲肚子里决战过沙场,可你的命是舅舅给你捡回来的。你母亲怀你七个月时中了敌人暗箭,是舅舅得到消息把你们母子从战场上你父亲手里运回了汉中饭庄,你是在回来的路上出生的,所以舅舅给你取名叫傅生,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不服气舅舅吗?”
“哪有?我敬佩舅舅还来不及呐,还会不服舅舅?”
“算你小子不忘本。”
“哎……”
“哎什么?啥意思?”
“我都四岁了,还没见过父亲长啥样,父亲怎么还不来接我和母亲?”
“你父亲一定是越打越远没机会回来看你们母子一眼,这说明匈奴人很快被赶出西域了。你母亲也真够犟,从你出生只在汉中饭庄生活了一年时间就回到这里,到现在我祖父祖母还生气那。”
“这样啊。舅舅,一会我跟你回饭庄,好好开导一下老人家们。我母亲是为了教导我武功才搬到沼泽来,不然我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好的轻功?在饭庄住下去只会和舅舅你一样,养成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
刘昊一瞪眼,“小东西,你又瞧不起舅舅了?”
“不是不是,你有你的优势,你能说会道到处设置眼线,搞到第一手情报,这个我是永远比不了的,你文我武各有所长嘛。”
“嗯,我看你比我还能说会道哪。”
“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你这一打岔舅舅把正事都忘了,快去把你母亲叫来,我有重要事找她。”
“不用叫她过来,我带你过去。”
“怎么过去啊?就你这小体格,就算你轻功超能,也擎不住我这么重的人吧?”
“我有办法,看这个。”
傅生拽过来一个两头翘底下有锃亮铁条的木制船型的古怪的东西。
“这是我发明的滑板,上面正好能坐下一个人,你要扶住了,过沼泽不能停顿,半路若掉下去就没命了。”
“诺。”刘昊战战兢兢应着。
只见傅生拽紧滑板前面的绳子,“闭上眼睛,坐稳了,一、二、三、起飞……”
滑板紧跟着傅生一转眼没了踪影,四岁的孩儿脚尖点着冰面不留痕迹飞去,身后的滑板所过之处留下一串破冰,远远地传出刘昊啊啊的叫声在沼泽上空回荡。
听见男子的叫声,虎威载着金姬飞奔而来,恰巧傅生与滑板飞出沼泽落在雪地上。
见刘昊脸色苍白地卷曲在滑板上,她想笑又不敢笑地说,“孩儿,你又拿舅舅开涮了,真是个调皮的小东西。”
傅生的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母亲,舅舅有急事见您,这个滑板是过沼泽的最快工具,我不是故意开涮舅舅。”
“好孩儿,母亲知道了,快扶舅舅下来。”
刘昊呼出一口长气,“吓死我了,这玩意是怎么研究出来的?拿到战场上倒是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这个小人精不愧是我刘家的外甥,服了。”
“千万别夸他,不然明天他又有新花样来捉弄你。兄长,你这么急来见妹子一定是有事啊?”
“对。我有最新情报,傅兄在一次深入敌后的作战中与部队失去联系,下落不明已有半年之久。”
金姬惊诧,“是古郎送来的消息吗?”
“不是,估计古郎怕你着急没有通知你,他已撒开网寻找傅兄,直至现在尚未找到。”
金姬紧握双拳道,“傅生,牵出战马,跟母亲一起去寻找父亲,我们一家人要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听见了,母亲,等孩儿牵马,孩儿与您去决战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