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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六千里路云和月(4) ...

  •   金姬第二次迈进傅府的大门俨然不同上次,这次因为有陛下口谕加持,傅府上下热闹非凡,杀鸡宰羊笑声不断。
      最高兴的当然是兰琪和刘昊,他二人几乎快成了傅府的主人,他们抢着为金姬介绍傅府的生活习惯和吃穿用行。
      傅母亲自去厨房过问佳肴,为的是能让其子在陛下面前有个好口碑,有个好交代。她老人家曾经在兰琪那里听说过傅介子在楼兰的感情经历,她为孩儿伤过心,流过泪,但她从不在孩儿面前提及此事,她怕引起他的难过。然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鄯善国的特使其实就是她孩儿傅介子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女子。
      厨子见老夫人亲自来厨房“督战”,不免与她开上几句玩笑,“老夫人,过年时您都没来厨房看看,今儿个这是为啥?这阵仗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娶亲?”
      “娶亲?哈哈……你说到我心坎儿上了,我巴不得再给我孩儿娶上一房,多给傅家开枝散叶,这样傅家才能人丁兴旺。”
      “会的会的,这么大的傅府,缺的就是老夫人您的一句话,只要您开口,送上门的女子比比皆是。”
      “诶呀,那当然好啊。”老夫人笑得整张脸容光焕发。
      晚宴,傅家老夫妇和兰琪、金姬二人做个正对面,眼见兰琪姑娘与鄯善国许特使勾肩搭背,小声交谈,老夫人不觉起疑,难道她就是我儿介子朝思暮想远在楼兰的那位汉族姑娘?
      “儿呀。”老夫人喊了一声傅介子,可她的眼睛始终未离开金姬。
      “母亲,我在。”
      “你过来。”
      傅介子将耳朵贴近老夫人。
      “我们家的那枚宫绦是不是在这位许特使身上?”
      傅介子一愣,他顿了顿后连忙摇头。
      “母亲,您在胡说什么?”
      “母亲不是胡说,你的反应出卖了你,这姑娘值得佩带那枚宫绦。你看她眉宇间有一种善良和聪慧向外涌出,那气质非同凡响,不是贵也不是富,是一种特殊的母性光环,这姑娘有子孙满堂的样貌。你不愧是我的孩儿,眼力真毒。”
      “母亲,您想做什么?您可千万不能胡来呀,孩儿可是有妇之夫。”
      “我的儿,母亲能做什么,母亲只是关心你,母亲知道你有本事才引来这样的女子。歌舞马上开始了,你也回到你的位置,我们边吃边看歌舞。”
      傅母支走了傅父,她招手叫过兰琪和金姬,安排二人一左一右坐在她两边。
      她用怜惜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金姬的脸庞,边看边点头,“好,好。”
      兰琪莫名其妙地问道,“老夫人,好什么好?她脸上长了什么东西让您这样喊好。”
      傅母笑着说道,“兰琪,你和刘昊成双成对了,许特使有没有婆家呀?”
      兰琪眼珠一转赶紧打岔说,“老夫人,我什么时候和刘昊成双成对了?您可别瞎说,让刘昊那小子听见还不把他美死?”
      “哈哈哈……你们俩那点事,老夫人我早看出点门道了,我只是没给你捅破而已。”
      “嗯嗯,老夫人,千万别捅破,得让他自己捅破才成。”
      “这丫头,咋这么鬼?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成双成对我高兴,你们看看这侯爷府,若大的院子空荡荡的,一府的人呀整天围绕着傅敞这一个孩儿转,惯的他呀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你们说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我们傅府不缺吃不缺喝,缺的是人,是能为傅家传宗接代的好女人。你们想想在傅府大院里整天跑上十个八个的大孙子,我老人家指定能延寿十年啊,傅府内有这么多的孙儿我做梦都能笑醒。”
      “母亲,您怎么又提这事,许特使来傅府是做客的,不是来听您发牢骚的。”
      不知什么时候傅介子站在傅母身后俯身责怪起母亲来。
      金姬听了傅母的话终于开窍,她还是被傅母打了注意。为傅家传宗接代,生他个十个八个的,这是谁的主意?为什么又把她推到了这种尴尬境地。
      金姬心里酸酸的,醋意让她稍稍放大了声音说,“傅侯爷和他夫人还都年轻,生个十个八个的不算啥,容易着呐。”
      金姬举起耳杯回身对傅介子说,“傅侯爷,干了这杯酒,好去和夫人传宗接代。”
      金姬多想落叶归根,留在父亲的故乡,从此不再飘零。可她不能这么做,就算傅家希望她留下她也不会留在傅府。她留下算个啥?她知道自己的多余,他们之间的爱恋已成往事。
      听了金姬的话,傅介子的脸色突变,他的一张紫茄子似的脸痛苦中带有恼怒。她是他心中的女神,她是他心中亘古不变的爱人,她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他真想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然后对她说,“只有你有资格与我生个十个八个的,别人不配。”可现实太捉弄人,现实中是他没有资格与她传宗接代。
      傅介子接过金姬递过来的耳杯,他没有言语,有的是比剑还锋利的目光,他抖着手在歌舞音乐的衬托下一口将酒倒进喉咙。
      有生以来,金姬第一次醉酒,醉得她好伤心,好怀旧。楼兰,是她一生忘不掉的地方,在那个美丽的地方,他爱上了那个背叛她的男人。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梅子看得一清二楚,梅子虽处处提防傅介子的一举一动,担心他重燃旧梦,可依她的智商,面子上绝对还是过得去的。她亲自为金姬打扫出一间宽敞的房间,为她准备好崭新的被褥,还送给金姬她自己收藏的锦缎,她做到了“无微不至”。
      清晨,待金姬清醒后,她拿捏着声调对金姬说,“妹妹,看哪日侯爷有空让他陪你去集市,找家裁缝店做几身艳丽合体的罗裙,换换着装,也换换心情。好跟姐姐去见见京城的公子们,说不定你就被哪个达官贵人的公子相中了。”
      金姬没有搭腔,她听出梅子的焦虑心情,让侯爷陪她去集市,这不是妥妥的试探是什么?此地不可久留,不要无缘无故打扰别人的家庭,这是她对梅子做法的第一反应。
      她摸摸身上,不禁自言自语道,“傅夫人,我身上没带什么送给您的合适礼物,待明日去集市我选个礼物送给您,来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
      梅子满脸笑容说,“诶呀看你说的,我送你礼物才对。你在楼兰对我家侯爷照顾有加,侯爷与我说过好几次呐。他说若不是你亲手斩杀了楼兰王,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因为有妹妹你,所以才有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
      金姬茫然,这种局面好尴尬,她后悔管不住自己的脚,怎么就随他来到这里。
      梅子的一双眼睛在金姬的发髻上紧盯不放,那金光闪闪的金簪应该就是侯爷送给她的吧?别以为我梅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整日里嘀嘀咕咕的就别怪我偷听点什么。
      “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吗?”金姬不自觉地去摸自己的发髻。
      “啊……这金簪真漂亮,西域的饰品真的不一样。”
      金姬的心动了一下,这东西不应该再戴在头上,物是人非,时过境迁,该让它物归原主了。
      金姬摘下金簪,“夫人,如果您不嫌弃就请收下它,把它戴在您的头上比我更适合。”
      一语双关让梅子恨得牙根痒,那当然,戴在我头上如法,可戴在你头上就有偷人的嫌疑。
      “那怎么好,这金簪一定不便宜。”
      金姬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心想,这只金簪的价值是不能用货币来衡量的,我之摘下送于你,只是想斩断我与傅郎之间的最后瓜葛,他送我的东西不在了也就不想这个人了。
      梅子拿过金簪没有走,她心里还惦念着另一样东西。她曾经偷听到婆婆与公公的对话,说是他们家的祖传宫绦被侯爷留在了楼兰的一位女子手里,想必这位女子不会是别人,定是眼前的这位许金姬。金簪已经交出,还差那枚宫绦吗,难道你留着它还想翻盘不成?
      金姬见傅夫人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心里犯了合计,难道我身上还有什么让她惦记的东西吗?
      “夫人……”
      “嗯?”
      梅子抿嘴笑着,她一边欣赏着金簪,嘴里一边叨咕着,“傅家的传家宝里真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女人饰物。”
      传家宝?金姬怔了一下,她不说还真忘了,当年傅郎用他傅家的传家宝—宫绦做为信物曾许诺于她,说他要抬着花轿来楼兰娶她。就是因为这句话才让她七年间念念不忘旧日情缘,六千里路跑来京城送还信物。
      “夫人,看我这记性,我从楼兰带来一件礼物本想送给您的,可这些天发生这么多的事我全然望到了脑后,对不起,夫人稍等。”
      金姬拿出她随身包袱,从里面取出那块珍贵的宫绦,完璧归赵,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夫人,好好收藏。”
      当然要好好收藏,我傅家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放在外面女人手里,傅夫人只有一个,甭想打傅家女主人位子的主意。
      梅子毫不费力就把傅介子送给金姬的信物拿到手,她暗自高兴手托着两样宝贝向内宅走。
      “站住。”一个洪亮的声音吓得梅子差点把宝贝掉在地上。
      “拿来。”一只大手伸向梅子。
      梅子双手握住金簪和宫绦捂到自己胸口,“为什么?”
      “拿来。”没有解释,只有命令,且步步紧逼。
      梅子愤恨地将金簪和宫绦递了过去,她脸色煞白失去了原本的血色。
      傅介子轻柔地将金簪和宫绦揣进袖袋。
      在傅介子的安排下,汉中饭庄的主力军们共同陪伴金姬开始了‘畅游’京城的活动。
      远离战火纷飞、刀光剑影的西域,远离颠倒梦想步步为营的异国他乡,这是回家了吗?京城的繁花似锦,绽放着笑容的同族人的脸,数不过来的大街小巷,尝不尽的各种美食,还有那眼花缭乱的绫罗绸缎所做成的华服及配饰,让金姬流连忘返。
      我的故园—父亲的家乡原来是这样富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到处呈现着基建的景象。大家都归了汉,唯己一人仍漂流在外。金姬好不伤感,眼眶里不知不觉盈满泪水,她怕人发现她的伤感情怀,几次说是风沙迷了双眼。
      傅介子在集市挑了一条又宽又长的血红色面纱搭在金姬的肩上,“戴上它,它能替你遮挡风沙。”
      遮挡风沙是借口,安抚人心才是他的目的。
      最懂金姬心的永远只有傅介子,他偷偷对金姬说,“留下吧,陛下爱惜人才,你会得到应有的重用。”
      金姬的眼泪再也管控不住,她离开大家跑到远处一个人啜泣,她做梦都想回家,可归来已无投奔之人。
      夜半,金姬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一个人悄悄起身来到院子里,秋天的夜晚凉风嗖嗖,让她有种饥饿的感觉,她来到傅府的厨房想找点东西吃。傅府的偌大厨房让金姬有种即安全又温暖的感觉,这里没有了白天的喧嚣,锅碗瓢盆尽管安静地躺在自己的地方,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她点着了火准备热点剩饭填填肚子,忽然窜出一只老鼠从她脚面跑了过去,钻进一堆柴火中。金姬扒拉两下柴火堆,老鼠没了踪影却意外漏出一块熟悉的血红色面料。金姬顺手拽出面料,是一只深衣的下半截宽大的广袖,她又翻了翻柴火堆,另一只同种面料的广袖出现在眼前。
      金姬愣在了那里,宣室殿跳翘袖折腰舞的那条深衣的一丈长袖她总觉得怪怪的,像是后拼接成的袖子,但由于整体配色美观旖旎,她倒反而感觉很另类。现在看来这两个血红色广袖是那条深衣的“原配”,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里?
      一种巨大的惊恐袭上心头,她不敢往下想,这些天的幸福感、安全感、归家感荡然无存。
      若大京城依旧没有她的栖身之地!
      金姬的目光在厨房内四处寻找,她将注意力锁定在一个角落。她一伸手将角落里的东西吸了出来,一个小木盒子和一只死老鼠出现在眼前。小木盒里装着未用尽的粉末,看来这点剩余粉末未扔掉是为了发挥它的“余热”,金姬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品尝,铁定事实石锤。
      她没想到她对一个男人割舍不断的情感居然会让一个女人对她动了杀心。她没有越线,更没有奢望与别的女人共享一夫,她只是对她忘不掉的情感做个回忆性的了断,这也会惹来预想不到的杀身之祸。
      金姬懂了,这个男人早已不属于她,这个是非之地要快快离开。她不怕死,她怕的是她心爱的男人心灵受到伤害。
      金姬牵出自己的战马,可傅府的大门反锁着,正当她准备销毁门锁时,傅府的管家出现在眼前。
      “许特使,这深更半夜的您是要去哪里?”
      “管家,我有急事准备出城,麻烦你帮我把大门打开。”
      “许特使,侯爷知道您现在出门吗?”
      “不必通告他,明天一早他就知道了。”
      “好吧,那您等我一下,在下去把马牵来送您出城。”
      “不必,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管家你休息吧。”
      “不行,这时候城门早已关闭,您是出不去的。若想出城,必少不了在下帮忙。”
      金姬一刻也不想耽搁,她的心在滴血,“那多谢。”
      管家带着金姬顺利出了城门,他问金姬,“许特使,不知您现在要往哪里去?看在下能不能给您指条近路。”
      “去玉门关,如有近路会更好。”
      “许特使,帮人帮到底,在下带您走一段,这样你很快就能踏上去玉门关的大道了。”
      金姬庆幸遇到了好人,她跟在管家坐骑身后飞奔进一条羊肠小道。崎岖山道虽有月光照亮,可光度有限,为安全跑不了太快。大概跑了一个时辰的工夫,眼前朦朦胧胧现出一片山包。
      管家勒住马缰绳停下脚步,“许特使,越过前面山包就是通往玉门关的大道,到时候天也亮了,您可以毫无顾忌地上路了。”
      金姬拜谢管家独自前行,到了山根儿下,她望了望前面的山包,还好,山包不算高,树木也不算密,过了山上了大道一切都结束了,傅郎,你我今生不再相见。
      金姬回头想望上一眼远去的京城,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管家的身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金姬一抖马缰绳,两腿一磕马肚子,战马一声嘶鸣向前勇敢地奔去,只听扑通一声,战马哀鸣的声音后是金姬的惊叫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1章 六千里路云和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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