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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太后薨逝 ...

  •   没过几日,关于韦太后在金国的遭遇便出现在了话本里,被印刷成册,散布于临安城的大街小巷。

      卖炊饼的老王一大早便来到摊位,便看见摊位上不知是哪位客官将一本崭新的书遗落在这里,他嘴弯腰将书本捡起,上面印着《北狩泣血录》几个大字。

      他将书本打开,刚念出“洗衣院”三字就骇白了脸。邻摊的绣娘们传看着绘有羊车图的插页,针线箩筐打翻在地,那上面竟画着韦太后穿着番人服饰,给金将斟酒的场景。

      “造孽啊!”老儒生捶胸顿足地嘶吼,却偷偷将一册话本塞进袖中,“辱及国母,该诛九族!”

      “原来如此......”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在醉香楼里拍案而起,“怪不得要杀了真帝姬,这是要灭口啊!”

      “嘘!小声点!”同伴急忙拉住他,“你不要命了?”

      书册很快传到了宫中。

      “查!”赵构的怒吼惊飞檐角宿鸟,“三日之内,焚尽所有邪书!”

      皇城司的缇骑倾巢而出时,梁红玉正在韩府后院射箭,箭矢破空的锐响接连不断。

      尽管官府很快出面查禁此书,但已经太迟了。舆论已经如野火般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天家的说法,开始追问柔福之死的真相。

      著书之人却成了一个谜。有人说是柔福旧日的侍女,有人说是金国逃回来的官员,甚至有人说是梁红玉本人所著。

      “夫人此举太过冒险。”秋凤不安地望向墙外奔马声,“皇城司已经抓了十几个书商......”

      “嗤”的一声,又一支箭穿透靶心。梁红玉挽弓的手稳如磐石,“谅他们也查不到我身上。”

      凤仪殿内烛火摇曳,将韦太后惨白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她手中紧握那本还未读完的《北狩泣血录》,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书本被她捏得严重变形。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如同秋日落叶。

      赵构沉默着站在她的身侧,这本书他已经看完,里面内容所带来的屈辱感深深地灼伤了他,他恨不得把欺辱太后的金人撕得粉碎,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为何要杀死岳飞,如若没有杀死岳飞,岳飞口中的“直捣黄龙”或许能够实现,可是岳飞已经灰飞烟灭,韩世忠也交出了兵权,和议已经达成,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母后,儿臣已经将售卖出去的书籍悉数收回,并将著书之人处死。”赵构的声音干涩,“百姓不会再议论此事了。儿臣已经下令,凡有私藏此书者,格杀勿论。”

      韦太后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处死?你处死了谁?这本书根本不是一个人写的!”她几乎是尖叫着,“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是有预谋的!有人要毁了我们母子,毁了赵家皇室!”

      赵构愣住了。他确实没有细想这个问题。在盛怒之下,他只抓了几个书商和最常见的说书人。

      “母后,您先休息,儿臣定会查清此事。”赵构抬眼对太后身边的杨氏说道:“照顾好太后。”这才退出了宫门。

      没过几日,韦太后突然视物模糊,赵构请来宫中所有御医为太后诊治,御医们说是太后近日思虑太甚,再加之时常流泪,这才伤了眼睛。

      御医们为太后诊治了数日之后,不但不见好转,视物愈发模糊,直至失明。

      赵构怒骂道:“一群废物,都给我滚出去。”

      御医闻言皆战战兢兢退出了凤仪殿外。

      身侧的荣公公突然开口道:“老奴认识城外的一得道高人,不如让他来给太后瞧瞧。”

      赵构点头道:“你去办吧。”

      没过几日,荣公公请来一位善风鉴之术的蜀地道士为太后治病。那蜀地道士一袭青袍,身形清瘦,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赵构召其问如何医治,道士的声音平缓如古井无波,“太后此疾,非寻常药石可医。眼为心之窗,心若有翳,目必蒙尘。”
      他自袖中取出一支细如牛毛的金针,在烛火上微微一灼,却不急着施术。

      赵构蹙眉:“道长何意?”

      道士不答,只转向韦太后:“太后可愿直面本心?”

      韦太后眼睫微颤,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作响。

      突然,道士手中金针如电,精准地刺入太后左眼周围穴道。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韦太后轻哼一声,竟不觉疼痛,只觉得一股清凉自眼底升起。

      道士指间轻捻,低声吟道:“尘归尘,土归土,妄念执念,皆归虚无。”

      说也奇怪,随着他话音落下,太后左眼上那层白翳竟缓缓脱落,露出一只清明的眼睛。她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环视四周,忽然泪如雨下:“看见了......”

      赵构大喜过望:“道长真乃神人!还请速速医治右目!”

      道士却收起金针,摇首道:“太后以一目视物已足够,另一目就用来赎生前的罪业吧。”

      殿内顿时寂静。韦太后的笑容僵在脸上,独眼中闪过惊惧。

      “道长此言何意?”赵构面色沉了下来。

      道士长揖到地:“天道自有分明。强求圆满,反招大祸。”

      赵构闻言不再多问,吩咐内侍厚赏道士,道士却一无所受,辞谢而去。

      自那日后,韦太后的性情大变。

      她时而暴躁易怒,时而惶恐不安。每到深夜,总说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哭泣。更诡异的是,她失明的右眼时常无故流血,御医们都查不出缘由。

      赵构派人四处搜寻那道士,却如石沉大海,再无踪迹。

      而与此同时,临安城中开始流传一个新的故事:说韦太后因罪孽深重,遭天谴失一目,这是上天要她永远记得自己犯下的罪过。

      这流言如野火燎原,愈传愈广,甚至传到了深宫之中。

      韦太后听到后,彻底崩溃了。她砸碎了宫中所有镜子,不准任何人提及她的眼睛。

      一夜,赵构前去探望,见母亲独坐黑暗中,喃喃自语:

      “她回来了...柔福回来了...她在看着我...”

      赵构心中骇然,却强作镇定:“母后多虑了,柔福早已不在人世。”

      韦太后突然抓住他的手,独眼中满是疯狂:“不!她没有死!那只眼睛...那只眼睛就是她的!她在用那只眼睛看着我!”

      韩府内,梁红玉接到密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秋凤低声道:“夫人,那道士果然高明。太后已经半疯了。”

      梁红玉望向窗外一轮明月:“这世上哪有什么法术。不过是利用人心中的鬼罢了。”

      原来那道士是韩世忠旧部假扮,所谓的金针治眼,不过是用特制药水暂时化去了白内障,再辅以心理暗示。而太后右眼流血,则是暗中在饮食中下了微量药物所致。

      “可是夫人,太后右眼真的再也治不好了吗?”

      梁红玉目光深邃:“生理上的眼疾可医,心理上的却难。韦太后心中有鬼,就算华佗再世,也治不好她的眼睛。”

      而在深宫之中,韦太后对着一面偷偷藏起来的铜镜,颤抖地抚摸着自己失明的右眼。

      忽然,她在黑暗中仿佛看见镜中浮现另一张脸,那是柔福帝姬年轻的面容,正对她微微一笑。

      韦太后尖叫一声,将铜镜狠狠摔在地上,破碎的镜片中,无数只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绍兴二十九年秋,凤仪宫中的丹桂开得格外凄艳,韦太后眼明心静的日子亦未过多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失明后,她终日握着一串佛珠,喃喃诵经。

      那串佛珠是慧觉法师所留,檀木制成,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细密的往生咒。珠串被摩挲得油亮,仿佛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秘密。

      九月初,韦太后已水米难进。这夜忽然回光返照,她竟自己坐起身来,独目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构儿,”她罕见地唤了赵构的乳名,“取哀家的镜奁来。”

      赵构心中诧异,仍命人取来太后早年用过的鎏金鸾鸟纹镜奁。韦太后颤抖着手打开奁盒,取出一支褪色的金簪,正是当年柔福及笄时,她亲手为她簪上的那支。

      “将此物...随哀家入葬。”她气息微弱,独眼中却闪过一丝异光,“告诉她...母后对不起她...”

      赵构怔在原地,尚未品出这话中深意,忽见太后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满地,在寂静的殿中激起空洞的回响。

      韦太后的手无力垂下,那支金簪“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她的独眼仍睁着,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某个无人得见的身影。

      次日,丧钟鸣响,宣告皇太后韦氏崩逝。

      太后的葬礼如期举行,但关于太后血泪的传说,却永远成了宫中一桩无法言说的秘辛。

      而民间关于太后在金国的故事,却随着岁月流转,愈发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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