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杀相柳》一缕青灯

9、决心

　　愿意随相柳离开的人早就收拾妥当，父亲将自愿留下的那批人交给启，让他去安排妥当。我无所事事，却也不想见相柳。我这人向来不喜欢离别，更何况是这样见一次少一次的场景。

　　最后见他是启来通知我，“他在城门，即刻就走，你不去送他？”听见这个消息我不由自主的倾身，却又克制住，坐了回去。

　　我这时很气启，又有些感谢他。只是心里很乱，还没决定是不是去见他。

　　“你若是不去，真来不及了，阿姐。”启靠着门，握着一支花，注视着我。

　　“好了，好了，启。我知道了。”我无意识的说着，手里揉着衣服的带子，脚下却不肯挪动一步。

　　“阿姐，我早知道你不愿意见他，已经打发了，说你不会去送他的，叫他收拾好了即刻出发，不准逗留！”启突然开口说道，走到我的面前，把揉皱的衣摆解放出来，顺手将那花簪入鬓间。

　　我腾地站起身，“你说什么？”等我回过神，已经在门口启备好的车架之中了。他又一次戏弄了我，可我是真的想见他一面，只是见了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是他的爱人，甚至如今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渴望他的爱，却又觉得我不配得到他的爱，我唾弃自己的别扭，在示爱受挫之后，我缩进了自己的壳，觉得面上过不去，大概就是又爱又恨吧。

　　我体贴于启的细心……我到的时候，看见了他的背影。蜿蜒的队伍延申至远方。这下，真是再也不见了。

　　我蔫了几天，夔叔见了，哈哈哈大笑，可能在他的眼中，这些小儿女的忧愁如过眼云烟一般。叔嘲笑过后，总会给我带出猎收获的烤肉，撒上粗盐，烤的焦香，闻起来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吃进肚子暖暖的。思念还在继续，但他已经不能占满我的心了。

　　舜帝回城，东夷著部臣服，水患的动荡已经渐渐平息，起码华夏大地大多数地方安居乐业。舜帝也是个和蔼的老头，他比父亲大个八九岁，却已经是天下共主了，眼神里闪着智慧的光芒。

　　舜帝回都，满朝浮动的心都安定了些许，一次朝会后，丹朱便带着新婚的妻子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他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舜帝身子硬朗，政治清明，他无法动摇。其次，东夷安定，中原想要一统联合，必要联合三苗。

　　这是启对我说的，他喜欢和我一起讨论这些，我却并不关心谁要做共主，谁要联合，谁要分裂。这不是我一个小儿女能操控的，更何况我的那点仅存的有用的身份已经被交换出去了。

　　这样看来丹朱和我交易也半点不单纯，他也想逐鹿天下。只是可惜，我的父亲是个中正的人，舜帝尧帝也是。

　　父亲对外宣称收了一个辰荣孤女做义女，给了我另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住在家里的身份，同时也安定了留下的辰荣族人的心，近日，关于辰荣旧部的安排，大家各执一词。

　　舜帝开商议大会，臣子皋陶建议将其臣民迁居三苗附近的虞地，辰荣旧人乃是从神界出逃而来，其体质比一般普通人强劲，因此哪怕是长途跋涉，也能耐过路途艰辛。

　　舜帝犹疑，三苗地处偏远，瘴气密布，虞地更是长期水淹，也是近年治水成效之下，才渐渐的露出水面，是一片未知的土地，而这样远的地方，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前往三苗。更何况三苗首领向来倨傲，不肯加入联盟。很是让人头疼。

　　从前派遣有罪的贵族前往此地驻扎，谁知杳无音讯，或是被杀，或是投靠了三苗，毫无音信。更让人对此地充满畏惧之心。

　　辰荣人的归顺，带来了振兴虞地的契机。如果他们愿意前往虞地，那我们便能在三苗附近建立一个据点，增强联络。

　　可是，这些人甫一归顺，便发往偏远之地，未免有些不忍。皋陶知道舜帝心善，可是镐京附近早已没有土地能够养活这些辰荣人。难道要让他们在镐京挨饿？

　　……

　　父亲带着愁色归来，饭桌上，启提出为父分忧。父亲看了眼他，将此事一一说来，问我和启的看法。

　　“他们刚刚从战乱中解脱如今又要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吗？这未免有些不仁义？”我心里知道，辰荣人始终不是中原人，他们看起来体质健壮，君主由此安排不难理解，可是，难道“适合”就应该被派遣到那些偏远的地方？实在是太欺负老实人。

　　启问道，“共主还没下定决心？”

　　父亲看他一眼，缓缓说道，“共主正是有着和阿九一样的忧虑，才没下定决心。”

　　我看着启和父亲，他们对我的话并没有表示赞同，我不禁追问，“爹，启，你们都支持？”我已有猜测，但正真看到父亲他们的神色，才意识到，他们看的东西从不在仁义之上。

　　父亲问启，是问政见，问我是问心。

　　我不是真的傻，我只是随心而已。只是在这两人面前，显得我很简单。有苏氏见状，替我夹菜，说道，“饭桌上还问孩子们这些，快吃饭吧。”

　　话被打断，事却扎根在心里。

　　我追着问启，“你觉得舜帝会不会同意？”启转过身，笑着看我，“阿姐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来问我？”

　　我停下脚步思考，来的路上见郊外的土地都种满了粮食，舜帝仍然在犹豫是否遣他们驻守虞地，可见粮食根本不够这些人过冬，辰荣人不管是去哪里都一定会离开镐京……

　　启向我走来，歪着脑袋，“姐姐，舜帝心中一直想着三苗呢。”到底是派一群身强体壮的臣民前往，还是体质一般的去？想想其中的损耗利益，我已能权衡。

　　只是心中愤懑。辰荣率军投靠，为什么会被这样安排？启好像看出我的心中所想，“阿姐，共主做事得想着天下。”他说的容易，好像辰荣只是天下的一小部分，是大厦建起过程中必要的一块地基，至于磨损，那时建造过程中必要的。

　　“可是相柳……”我们不应该对得起这些百姓？给他们安居乐业的机会吗？

　　启把住我的肩，他看着我的眼睛好像能从里面读出很多东西，轻声道，“相柳亦是知道。阿姐，这天下百姓的幸福生活哪个不是靠劳作得出的？如今他们若是去虞地，说不定另是一种机遇。”

　　我无法接受这看起来不公平的交易，可是启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是在哪里都比在虞地好，我这样想，觉得这些人都在占辰荣人的便宜。

　　我咬着嘴，不服气的样子，启看见了发笑，“这儿有什么好气愤的？不过是等价交换，辰荣归顺中原脱离神族是为了一线生机，舜帝他们也是为了中原更好，各行其是罢了。”

　　我悲观的想，他们的命运仿佛注定坎坷。我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我想，我一定要为他们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