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叫我爹打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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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坐定，丹朱面上带笑，口称岳父大人。禹难得面色难看，开口道，不敢当，敢问公子所娶之人与我家可有半分干系？我女儿好端端坐在家里，怎么就成了你的夫人？
他对这门婚事本就不赞成，谁知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知道父亲为人正直，但对于儿女之事，也是难免偏疼。他在众人面前不好责备我，便只好发难丹朱。
丹朱还是面不改色，父亲之命，媒妁之言。我娶的就是大禹家的女儿。
两人之间的氛围更是剑拔弩张，那新夫人伸手悄悄拽了拽丹朱的袖子，丹朱脸上的笑便越发和善。他这样一个性急的人，竟然也能受的住他人的劝解，这样想来，他们二人这桩婚事也不难理解。
这场茶会真是如坐针毡。
敢问公子是如何与我家阿九相识？
父亲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丹朱也是愣了一下，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但是禹似乎并不想说开。这也许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智慧。贤臣大禹，大家都交口称赞，只是这声誉之下，有几人真心？或盼着你登高跌众。
这样一场笑话，在言语之上也只好遮盖。丹朱回，是与启打猎时，他说起的，我对阿九一见倾心，便求父亲准许我们成亲。
禹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眉。这场看似离奇的婚姻，牵涉到的政治利益，似乎千丝万缕。实质上，闹剧的中心人物，却没有一个是为了权力。当然，不排除其他出谋划策的人。
这场诡异的谈话，两个牵涉其中的女子保持沉默，因为他们从现在开始活在同一个影子下。
丹朱连午饭都未在府中用，匆匆前来，匆匆前去。那些在外观望的大臣，嗅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丹朱看来很是避讳这位位高权重的岳丈。可是帝尧显明却年迈，这将来的事情，仿佛可以预见。
我还没完全回过神，便听见父亲叫启过来。
那时我第一次见父亲亲自动手打了启。
他重重的扇了启一巴掌，我惊的冲上前去，愣愣的叫了声阿爹，企图唤回他心里的父爱。他也真收住要往启身上踹的脚。我回头看启，他的左脸颊很快红肿起来，面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有些吓人。
父亲终于坐下，玩弄权术心机亦随你，只是这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你的姐姐身上，可见是我平日管教你过于松懈。黑牛，去，请家法来。
我意识到这可不是玩笑话，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猜测，启在帮我这件事里有他自己的私心。我并不反感，因为这法子是我点头的，他若是不图点什么，我才害怕了。只是启的“私心”，也许触碰到父亲的底线了。
父亲！我扶着启，是我让他替我出主意的！是我想要丹朱府上的夜照鱼，才会……
禹面带怒色，又满眼悲痛的看着我，我想他已经知道我的目的，我是为了相柳，那个阶下囚，打破了一切父亲为我的计划。
黑牛很快捧着一根柳木编成的藤条，柳木韧性极好，打在身上，便有一丝红痕。父亲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叫黑牛不要收力。启笑着松开我扶着他的手，阿姐，你站远点。
他看向父亲脸上已然春风拂面，只是，我却知道他眼里都是不服气。黑牛挥舞藤条，那破空的声音虎虎生威。狭长的尾巴尖甩到启的脸上，叫他的面具裂开一条缝。
我看着父亲背过身去，看着启在鞭打下逐渐站不住的身子。我终于下定决定，冲上前去，双手握住那根鞭子，黑牛的力气极大，见我冲来没有收住力气，震得虎口生疼，韧性极好的柳条弯折回弹，在我的手腕上留下一道赤红。
阿爹，这是我的错，辜负了您的心意。启大了，不好再用这种方法教他。
禹转身，看着我们终是没有话说。只是他的沉默，令人害怕。
启和我相互搀扶着，坐到草亭。
你傻了嘛？我好笑的问他，你从前很是机灵，从来没有尾巴落在父亲手上 ，怎么这会儿呆了？阿爹问你一句，你便连话也说不出来？
启莞尔一笑，阿姐，我不好当你的面撒谎。我不想骗你。
我心下一动，如果说从前我对于他莫名的好已然设有心防，如今这话说出来真叫人心软。
话说阿姐怎么知道我从前的事情？是特意打听了吗？他这话说的有点怪，明明府里顺耳都是这位公子的丰功伟绩，嘴上功夫难比，哪里需要特意打听。
是了，我仰慕公子风采，今日怎么像个闷嘴葫芦？怕不是徒有虚名？我顺着他说话，又问他一遍。
阿姐还要我说一遍？他看着我，眼神沉静，我不想骗你。他说话时，脸上笑意淡淡的。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谢谢你，我的好弟弟！
然后他却不说话了。
这事我想还没完，只是不知道怎么结束。父亲找我去。父女俩对坐，相顾无言。禹开口，我知道你喜欢相柳。我脸上一热，有些难为情，却不得不挺起胸膛，不肯露怯。
父亲继续说道，可是，你们不是良缘。
我寻大巫替你们卜算，那孩子天生孤命，一生桀骜，你握不住他。
我从未想握住他，我只是想不远不近的看着他。我下意识反驳。可是，听父亲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我应该是想握住他，但是从来没有握住他。这只风筝在九天翱翔，一朝坠落田野，被我捡到，我牵着他的尾巴，想把他据为己有。
可是，这里并不是放风筝的好地方，原野虽然广阔，却比不上天空。
阿爹，那你打算怎么处置相柳？我忍住声音的颤抖。
阿爹想杀了他。为民除害，为你除心魔。
眼泪倏忽冒了出来，不行！我所有虚张声势的伪装化作碎片，阿爹，你饶他一命！他很能干，让他为中原效命，让他为百姓谋福……
欸。父亲叹了口气，吾女终是落入情海。阿九，他那样一个人，会答应吗，我们留住一个妖族，让他为我们凡人效命？况且，咱们的立场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泪眼朦胧，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如何才能救他？我理智上应该恨他，却心里舍不得他。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亲摸了摸我的脑袋，阿九啊，这世上很多事情是努力了都没有用的。阿爹希望你快乐，若是他真心待你，我未尝不可招他为婿。我可以为了我最珍贵的女儿答应这场人神婚盟，无畏那么多部族的猜忌，爹可以困住他的人，逼他同你拜堂。可是，阿九。
他顿了顿，双手捧住我的脸颊，父亲的手心都是老茧。
堵不如疏这个道理，你看爹治水也该明白的。困住他，便是在酝酿一场大水。将来一日波涛汹涌，你该怎么办？爹爹年事已高，还能为你筹谋多少年？
我哭得不能自已，扑到父亲怀里。父亲的怀抱宽大，安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离开时，步履轻浮，好像走在清水镇那年发大水的淤泥里，只差一步，便要摔在地上。
小心！启的声音响起。我借助他的力气才没摔下来。“阿弟，原来是你。”
我的形容样貌一定很狼狈，启却没问，只是打趣，阿姐这是去哪里了，这般狼狈，好似偷食灯油的小老鼠。
我勉强笑了笑，启却说，阿姐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我难过得很，他还招我，惹我！眼眶一热，泪珠便连串似的滚下来。
好了好了，弟弟错了。说罢，伸手用衣袖擦了擦我的脸，他的袖子同父亲的手比，没什么两样。擦得我脸颊微红。
以后，阿姐都不必哭了，我保护你。
他又在说不着调的话，我亦敷衍称是。他也没有反驳。只是说，以后走路小心，便放手离去了。
我缓步行至小院，推开门，便见他在桌边饮茶。我看他的眼睛，早已经用素绢缠起来了，想来夜照鱼已经入药，这段时间不好见光。
好久不见。我听见他的声音一愣，下意识回答，好久不见。只是声音涩哑。
你的药多谢了。
不用谢，就……就当还你的救命之恩。
他浅笑两声，你的救命之恩早就还了，眼睛还是多谢你。
我看着他，开口，这下你不求死了？
他闻言敛了笑容，我已经答应你的父亲，带着辰荣旧部和子民离开中原。
你回去之后，如果见到了姐姐，告诉她，我很好，别我挂念了。
嗯。他伸手去取杯子，却与那陶碗相差错开。相柳面上不显，手却显得有些局促。我伸手将那个陶碗放在他手里，还是那样冷冰冰的温度。
多谢。
相柳。你如果回去了，就和她好好聊，我一直觉得，你不做辰荣大将军和我姐姐会很有前途！
……
苍玄其人，过于自负，太不纯粹了，涂山璟优柔寡断，文弱有余，本来你们都半斤八两的，这下你算是真真的重新来过啦。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不要再错过了。
……
你要……
好了，你别说了。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却很好，你的眼泪太吵了。
我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还带着喘息声，强行压下情绪，你听错了。
……
我答应父亲，让他离开镐京。从此陌路，我想过不做禹的女儿，回到那个神的世界，去追随相柳。可是，我根本没有能力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害怕那个没有温度的世界，只有我疲惫的寻求温暖的回忆。
我想问你，如果你和我姐姐成亲了，你会对她好吗？
……时间静默了一会儿，几不可察。他说，他从不背叛妻子，必定珍之爱之。
我听的明明白白的，也准备明明白白的忘记他。
他说，如果她想去做一些无聊……又有趣的事情，我也会陪她去做。去遨游山川，去归隐山林，开个医馆，或者做些别的什么，哪怕是漫山遍野的放风筝……
好，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就叫我爹打你！
相柳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我叫我爹打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