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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早点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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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珍珠在水房碰上李雅婷,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李雅婷对她没点好脸色,比平常更加的严肃。
沈珍珠站在水房门口一直等到李雅婷刷完牙才笑着朝她挥了下手,“早上好,李经理。”
李雅婷随意地瞧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倒是因为沈珍珠毫无芥蒂的样子对沈珍珠多生出了几分好感。她一直知道酒店里的人是如何评价自己的,尤其是那些暑假工,整日得空就聚在一起声讨她,只是沈珍珠从不与那些人一起论长短。
李雅婷基本上看不到沈珍珠凑热闹,同龄人凑在一块说闲话或是大嗓门的讲话,沈珍珠往往待在一边安静地坐着,她说话也永远都是柔软轻和的,并不刺耳。
这些李雅婷全看在眼里,更有厨房里的阿姨一个接一个地来自己面前夸沈珍珠,她是那样的勤快又毫无怨言,有着这样柔弱的外貌却从不偷懒叫苦。
但是酒店里被李雅婷训哭的年轻小姑娘数不胜数,她原以为沈珍珠昨日被训虽然没哭,但必定夜不能寐,以后估计也要同那些人一道骂她。
没想到一觉起来,这小姑娘笑盈盈地站在水房门口与她问好,像是完全将昨日之事抛在脑后了。
沈珍珠确实不在意这些,哪怕李雅婷没有给她好脸色,她心里也没有半分不快,反而把目光落在李经理有些跛的脚上,若有所思。
酒店里的其他人在高强度工作下都有了些逆反心理,李雅婷很难叫动,再加上那些额外的工作确实不属于其他人的工作范畴,李雅婷也自知不该。
沈珍珠今早上没表现出不满反而还脾气很好的样子,于是李雅婷叫不动别人做的事全叫沈珍珠做去了。
沈珍珠把桌子搬出露台上去晒时池放也才刚忙完,看着沈珍珠被桌子压得摇摇晃晃的动作急忙跑上来,“小沈妹妹,你搬这桌子做什么?”
“我搬出去晒一晒”,沈珍珠还在继续搬着,这是唱歌房的小桌子,但是唱歌房一般很少人用,再加上云城天气潮湿,所以这桌子需要经常搬出来晒,否则容易长霉。
池放看着她纤细的胳膊,生怕这桌子的重量把她的胳膊压折了,从沈珍珠手里接过桌子,有些急的说,“你要搬出去晒不能叫我吗?这都是男的干的事,哪轮得到你来干?这样搬一趟,你就看看你晚上回去胳膊有多痛吧。”
工作量确实大,而且他们完全是在用中午的休息时间干这事,一开始池放打死不让沈珍珠动手,到了后来池放搬得全身都是汗,手都有点抖了,沈珍珠和他一起抬才没被他赶走。
等到全部搬完又到了晚上的工作时间,池放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要去摆桌,沈珍珠则站在前台迎接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等到大半夜还有一桌在吃,说是吃饭其实也不准确,他们基本上是只喝酒不吃饭,三个人喝了两大瓶白的,沈珍珠站在吧台擦高脚杯的时候隐约听到他们是在谈生意。
每次沈珍珠以为他们就要吃完时,他们又举起了酒杯,沈珍珠一会站在吧台,一会走到前台,反反复复好几回他们仍旧在喝。
她发现其中有个男人年纪看起来很小的模样,大概就是池放那个岁数,另外两个中年男女是一起的,两个人一直在灌男人酒,酒气熏得男人整张脸都红了。
喝了这么多,再喝下去恐怕要中毒了吧,沈珍珠撑着脑袋有些担心。
中年女人又朝沈珍珠招了下手,“服务员,麻烦再拿瓶酒来”,她明显看到年轻男人的脸色暗了下,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
只是沈珍珠没法阻止,很快拿了第三瓶白酒送过去,年轻男人恰好站起来走到中年女人身边,一杯满满的白酒仰头灌下,“姐姐,你是我亲姐姐,咋们今天一定给喝尽兴了”,他搂着女人的肩膀很亲近的模样。
沈珍珠瞧他连步子都踩不稳了,看着他年轻的面庞,通红的脸,还有那不甚清明的目光,心里生出几分可怜。
他们点的都是大几千一瓶的酒,算是消费较高的客人,沈珍珠是能够自作主张送些水过去的,于是她去厨房搅了杯盐开水,和另外两杯开水一起放在托盘上,又从冰箱里拿了三瓶苏打水放在托盘上,最后一起送过去了。
男人刚喝完一满杯白酒,拿起热水喝,一口下肚惊讶地看着沈珍珠,又很快从中明白过来,迷迷糊糊地冲着沈珍珠道谢。
这酒又喝了两个小时,后面倒不怎么喝了,也许是男人把对面的两人喝满意了,又或者是他确实较为圆滑,哄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总之他有了好好说话的机会。
终于散场,年轻男人伪装出来的淡定不复存在,他扒着垃圾桶把今晚吃进去的喝进去的吐了个干净。
这也是沈珍珠第一次看到喝吐的人,之前只从祝翘盼和阿姨们嘴里听到过一些可怕的喝醉场面,当下只会拿着苏打水递给男人。
灯光下男人勾起的脊背愈发叫沈珍珠觉得他可怜,沈珍珠轻声安抚他此刻难受的情绪,“您喝点水漱漱口吧,再喝点水应该会好受一些。”
他转头看了一眼同样蹲着的沈珍珠,面上难看,嘴里却道了谢,他的声音和他的年纪长相不符,是那种中年人浑厚粗哑的音色,很刮耳朵。
“不用谢,您才刚吐完,要再吃点饭吗?”沈珍珠想着刚吐完肚子里都是空的,吃点饭垫上或许会好。
男人只是撑着柱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前台扶着,“买单”,沈珍珠也不再多说,把价钱报给了他,看着他扶着门框,扶着栏杆慢慢走远。
下去的路都是阶梯,又陡峭,他喝得这样醉醺醺的,希望不要有意外才好。
做完这一切,沈珍珠将餐厅的灯都熄了,今天站了太久,又各处跑,她想着坐一会再回宿舍,没曾想就这么一坐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珍珠醒了?”
沈珍珠眼里尚未清明就听到这么一句话,黑暗中隐约有个温辞的轮廓,他的头靠在桌子上,眼睛里闪着亮光。
刚睡醒尚有些懵懂,沈珍珠问他,“你怎么在这”,她早已忘记了自己因为太困而不小心在餐厅睡着了。
温辞笑笑,“我还要问你怎么在这就睡着了呢?”这小姑娘晚上天天失眠,如今倒是不挑地方,靠着桌子睡了个好觉。
是啊,怎么就在这睡着了呢,说起来这几日睡得确实也好一些,虽然累,但是阴差阳错地促进了她的睡眠。
温辞拍拍她的脑袋,又揉了把她的双颊,然后拉着她的胳膊站起来,温柔地说,“赶紧回去睡吧。”
就这么一路无言,走到员工宿舍的大门前时,温辞又变戏法一般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铃铛给沈珍珠。
他轻声解释,“今天在镇上见到这铃铛我就觉得很适合小珍珠”,温辞微微摇了下铃铛,鹅黄色的铃铛瞬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极了沈珍珠那清脆悦耳的说话声,拨人心弦,这铃铛与她,当真是配。
如今这么晚了,沈珍珠不免有些心疼他,便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要她说,温辞压根不像来云城旅游的,倒像是来云城工作的,一日日的比她都要忙碌,也不知是去见什么人去了。
“小珍珠要是想我,那我下次就早些回来”,他故意弯着腰凑得沈珍珠很近,眼睛里全是不正经的笑,轻浮,实在轻浮。
也就只有沈珍珠不恼他了,仍然真诚又呆板地嘱咐他,“下次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吧,天黑了看不清路,太危险了。”
沈珍珠不好意思说,她其实有点害怕云城的夜晚,害怕刚来那日的夜晚,她坐在陌生人的车里看着外面逐渐黑透的夜晚,她的命运不明而心中万千忐忑;害怕下大雨那日的夜晚,空寂的云城她被一只黑狗撵到角落,像只落汤鸡一样窝在檐角独自啜泣,又不得不站起来寻找归路;害怕云城的每个夜晚,她看不清来人,找不见任何一个人,只有陡峭的阶梯,隐在暗处的鬼魅,也许这一刻,也许下一刻,忽然飘过带走她,谁也不知道。
温辞无比温顺,只说,“好,小珍珠要我早点回来,下次我就早点回来”,其实他真的很爱这个等他早点归来的人。
仿佛是外出的丈夫和等在家中的妻子,晚上回来时他给她带些可爱的小玩意,而她说一些贴心的话来安慰他奔波一天的心。
小铃铛轻轻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沈珍珠指着铃铛对温辞说,“下次可以不用给我带这些的。”
“好”,温辞依旧温顺,只是沈珍珠知道,他明日仍然要带的,他总是阳奉阴违,又叫人不好与他发气。
这次他高明了些,知道沈珍珠真的不想总是从他那索取,他于是说,“小珍珠只要早点把我要的蜗牛织好,我给的这些全都不值一提。”
他提起蜗牛,沈珍珠反而心虚,这些天什么都忙,唯独把那只许诺给温辞的蜗牛忘了,现在工程还有大半呢,不过这也提醒了沈珍珠,等忙过这段时间就真该赶紧给他把蜗牛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