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流年》清音墨影

28、第 28 章

　　雪容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呆站在原地，背紧紧地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你敢骗我。”他仍旧气息不稳地说着，两只手已经交错在她的身前，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
　　满天炫目闪亮的焰火，把黑暗的天际照得比白昼还要璀璨，耳边萦绕着欢笑声，鞭炮声和小孩嬉闹的尖叫声，还有散在空气里浓重的烟火气，这个世界在这一瞬间欢欣鼓舞，热闹非凡。可对他们来说，世界仿佛在这一秒缩得很小，小得只有两人紧紧相拥的这一个角落。
　　“你，你不是在家，过，过年吗？”雪容磕磕巴巴地说，语不成句，仿佛刚才那一下巨大的冲击还在扰乱她的心跳。
　　他没有回答。
　　其实他已经回了X市，吃完年夜饭，又坐了晚上的航班飞回来的。
　　他猜到她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过年，这样的想法让他辗转反侧，食不知味，要是不来，他大概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直到看见她的身影，一路狂奔过来，他才终于觉得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容容，跟我回家。”他轻声地伏在她的耳边说，轻柔的声音夹在鞭炮声中，清晰无比。
　　雪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直捏在手心里的手机就响了。
　　看见孟良程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陈洛钧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接着便缓缓松开了一直抱着她的手。
　　他默默地退后一步，让她接电话。
　　孟良程问：“你在干吗？”
　　“在刘小西家……放鞭炮。”她心虚地看了眼陈洛钧，下意识地又走远了一步。
　　“哎，你都不知道，我没把你劝到我们家来过年，我妈到现在还生气呢。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直唠叨我，连饺子都只给我吃了一点点。”他愤愤地抱怨。
　　“那我过完年回来请你吃饺子喽。”雪容见陈洛钧转开了头，勉强笑着说。
　　“那就是明年的饺子，不是今年的饺子了。”
　　“……”
　　他那头变得安静下来，似乎是换了一个地方。“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能不能来我家一趟？我妈她不知道我们……”
　　“好。”雪容轻轻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那个……”孟良程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反倒是雪容接上他的话说：“offer我已经收到了，会好好考虑的，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那就好。”他大叹了一口气，语气又恢复了刚才的轻松，“你在小西家还好吧？”
　　他们聊了一会，最后被孟良程奶奶叫他的声音打断了。
　　雪容舒了口气，抬起头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陈洛钧。
　　他低下头去在大衣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包烟。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放回去，只是转身抬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天空。
　　雪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头闷闷地拿脚尖去踢地上的积雪。
　　雪花在她的脚尖飞溅起来，一朵一朵，晶莹剔透的白。
　　陈洛钧走过来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后拎了一步。
　　“跟我回家。”他又说，这一回的语气已经带着薄怒，一点也不容她辩解。
　　雪容被他连拖带拽地拉到小区门口，胳膊在他的钳制下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可就是不敢挣扎。
　　年三十的晚上，门口的马路上荒无人烟，一辆车都看不见。
　　他像是气糊涂了，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才刚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禁皱起了眉头。
　　雪容趁机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说：“都没有车，怎么走？我还是先回家吧……”
　　他却又是一把拽住她，冷冷地说了一句“等着”便低头拿手机打电话。
　　她不知道他找了谁，只知道十分钟以后，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自己面前。
　　“刘师傅，抱歉这么晚了找你。”陈洛钧绕到驾驶室那边跟司机说。
　　“不要紧，陈总交待过的嘛，你有什么事随时都能找我。”刘师傅笑笑说。
　　陈洛钧拉开车门把雪容塞了进去，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
　　整个A市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只有他们坐的这辆车自地面飞快地掠过，发出暗淡的沙沙声。
　　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也不敢问，只是把手插进口袋里，握紧自己的手机和钥匙，似乎这样能让她有点安全感。
　　车竟然停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
　　广场上只有一些因为买不到回家的票而露宿街头的人，场景凄凉。雪容下意识地缩在陈洛钧的背后。
　　他七弯八绕地带她去了售票处后面的一间办公室，神奇地找到一个工作人员，拿出两张火车票。
　　“我们，要回X市？”雪容看他手上的票，声音抖抖地问。
　　“嗯。今晚刚好有一班车。”他简短地答完，转身就要走。
　　“我不去。”雪容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
　　“那儿又没有我的家。”
　　“所以我让你跟我回家。”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他动了动嘴唇，按捺下心头的火气，柔声说：“你不是说过，我姑姑家就跟你自己家一样吗？她说好几年都没见到你，想你了。”
　　这个理由成功地压制了她还要反抗的气焰。
　　雪容不再说话，只是低头从他手上抽出一张车票，捏在自己手心里。
　　已经是年初一的凌晨，车上的人不多，大概很少有人会选择这个时候出行，尤其去距离并不是很远的X市。
　　火车缓缓地发动，车上的灯光照亮了周围薄薄的一层积雪。咣当咣当的匀速晃动中，雪容意识到，她就要回阔别了很久的X市了。
　　其实离开家也没有多久，可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窗外的夜色浓黑得仿佛化不开，车窗玻璃上映着她自己有些迷茫的神色，旁边是陈洛钧平静的面容。
　　她看着玻璃窗里他熟悉的眉眼，发觉他看了看自己，然后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股温柔的神色。
　　陈洛钧揽过她的肩说：“睡吧。”
　　雪容依言闭上了眼睛，却睡不着。
　　她只觉得思绪里翻江倒海的，都是长久以来压抑着的回忆。
　　她刚上大学那年，爸爸要开车送她去A城，她却执意要跟陈洛钧一起乘火车。
　　送她上车的时候，爸爸什么都没跟她说，只是看着陈洛钧，严肃地叮嘱他：“我们容容交给你了。你记住，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我知道了。”陈洛钧也严肃地板着脸说。
　　“我知道你很忙，但是容容在那边没有亲人，你要多关心她。”
　　“我会的。”
　　雪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男人沉重的表情，觉得有意思极了，最后实在受不了他们你来我往把自己当货物一样交待，挥手赶着爸爸回家了。
　　可一回头，她的眼睛就红了。
　　其实以前每次坐火车她都挺开心的，因为目的地那头总有人在等她。
　　可现在火车一点点地行进着，她的心情却越来越糟。
　　身边的陈洛钧一动不动，温暖坚实的肩膀一直让她靠着。
　　雪容睡了半天也睡不着，不禁稍微坐起身，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趁她坐起来活动的时候，陈洛钧也撑着座椅，变换了一下坐姿。
　　雪容在车窗上看见了他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即使掩饰得不错，她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眉心皱起的微澜。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玻璃窗上的倒影。
　　“早知道就提前找人买卧铺票了，硬座还是不舒服。”他错开她的眼神，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
　　雪容打断他说到一半的话：“洛钧。”
　　这一声叫得有些生疏，认真地仿佛在叫一个陌生人。
　　可接下来，她忽然重新投入他的怀抱，声音也变得柔软无比：“那年阿洛走丢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坐了一夜回去的吗？”
　　她把脑袋抵在他的胸口，柔软微卷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令他无比心痒。
　　雪容一直等了很久也没听到他的答案，于是把手绕到他身后，一层一层地去撩他的衣服。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伸手要制止她，可她不屈不挠地，一点也不打算让步，他看看周围几个还醒着的乘客，只得放弃挣扎。
　　大衣，羊绒衫，衬衣，雪容的手指很快就触到一片僵硬。他的背很凉，肌肉绷得很紧，只是那么轻轻地按了两下，他似乎就有些吃痛地扭了扭身子。
　　那年他就是这样带着肌肉撕裂的伤口，硬是坐了一整夜回去阻止她离家出走的。后来虽然花了很长时间养伤，却再也不可能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不能受凉，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劳累过度。
　　雪容摸了两下便不再动手动脚，只是把脸埋在他敞开的领口边。
　　她微微发烫的呼吸像一阵阵轻风拍打在他的锁骨上，让他情不自禁地呼吸急促起来。
　　“阿洛。”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如果我想好了，你还会要我吗？”
　　“要，怎么会不要？”他忙不迭地答应着。
　　她笑了笑说：“我不好，我任性，小时候就闹脾气要离家出走，长大了又莫名其妙地就生你的气，跟你分手，莫名奇妙地跟别人在一起，明明不喜欢他，又舍不得分手，我……”
　　他把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肩头，不让她再说下去。
　　其实从爸爸被判刑那天开始，雪容一直在想，一夜之间从天堂掉入地狱，是不是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挥霍了自己得到的爱，从来不当一回事，所以老天才要一把拿走。
　　连日来的纠结痛楚，都在回家的路上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她蜷成一团，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陈洛钧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把她抱在自己的膝盖上，任由她脏兮兮的鞋子踩在自己的腿上。
　　他抱着她，用这么多年以来一贯的宠溺加保护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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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最近是多事之秋，可很多事我根本不在乎，真的。被刷负又能怎么样呢？被诽谤又能怎么样呢？骂人对掐又能怎么样呢？我只想努力好好码字，码给想看的人看，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